《男舞者之死》蒋孝顺

18、第 18 章

　　眼看还有一点时间，李天英决定再回弟弟的住处稍做调查。
　　那个叫郑岩的警察到现在还对天烈的死心存疑虑，有些警察天生就具备独特直觉，自己就是这样的警察，那个郑岩或许也是。但能推断出弟弟死于他杀的线索，都在自己的手上，郑岩应该是无法查明真相的。
　　不过他居然注意到了那个酒瓶，还是不能小看他。
　　还好自己当时收起了酒杯和开瓶器，并且带走了软木瓶塞，如果没有破坏这些证据，郑岩一定会看出不对劲。
　　其实李天英自己也是从红酒瓶和软木瓶塞上看出了蹊跷，说具体一点，既然软木瓶塞还在垃圾桶里，那就这瓶酒就一定是喝之前才打开的。可是李天英发现酒瓶的时候已经空了，以弟弟的酒量，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喝完一瓶红酒。这么贵的红酒，也不可能倒掉。再加上有两个用过的红酒杯，所以一定有另一个人和弟弟一起喝酒。如果这个人是和弟弟的死无关，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站出来呢？
　　其次，从那些烧毁的拍立得照片可以看出，烧照片的人是个右撇子。他一定是在弟弟的安眠药效发作后，才把照片翻出来烧毁的，从而不让警方找到和他有关的线索。
　　那安眠药又是什么时候下的呢？是来之前下在红酒里的吗？应该不是，因为这样瓶塞上一定会有痕迹，而且看样子凶手自己也喝了不少红酒。那应该就是在红酒倒进酒杯后，趁天烈不注意的时候把安眠药放了进去。是趁天烈去卫生间的时候吗？应该不会，万一弟弟一直没有去卫生间那就没有下药机会了。
　　凶手一定有什么能让弟弟暂时离开客厅的理由，比如说自己很冷让弟弟去房间帮他拿件外套过来。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理由，单纯的弟弟又怎么会想到对方正在伺机杀死自己呢。
　　下药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等被蒙在鼓里的弟弟回到客厅，把杯中的酒喝完后，不出30分钟，一定就困得不省人事了。
　　然后呢？凶手需要把弟弟抱进卧室的床上，然后布置烧炭让他一氧化碳中毒而死。既然如此，女性应该很难有力气完成这件事情，毕竟弟弟也有一百三十斤，果然还是赵志鸿干的吧？一定是他花言巧语的说来认错和好，然后骗弟弟喝下红酒，等药效发作弟弟睡着后在卧室里拿出炭盆来点燃，伪装成自杀现场，可怜的弟弟到死都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光是想象当时的犯罪过程，就让李天英怒不可遏，他真想把赵志鸿千刀万剐。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谁还会来这所凶宅？李天英悄悄的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原来是郑岩。
　　郑岩还在继续按着门铃，但李天英并不想见他，他转身返回了客厅，想装作屋里没有人。
　　这时郑岩在外面喊，“李队长，我知道您在里面，我有关于您弟弟案件的最新调查结果，难度您不想知道吗？”
　　郑岩的话让李天英很在意，虽然现场的原始证据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但毕竟技术鉴定和法医解剖的报告都在海淀分局，如果没有这些报告，他也无法还原李天烈死亡的真相。
　　李天英打开了门，郑岩笑着和他打招呼，“您好李队长，又见面了。”
　　李天英没有理他，转身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表示同意郑岩进来。
　　郑岩厚着脸皮走了进来，他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准备换上，“不用换鞋了。”李天英说，“反正这房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再住人了。”
　　“这样啊？”郑岩笑道，忽然他看到了鞋架旁边的网球拍，他拿起网球拍仔细观察了一会，“令弟是网球爱好者吗？”
　　“他在天津时没打过网球，是来了北京后学的。”李天英这样回答，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还不是因为那个姓赵的。
　　“但是防滑带的缠绕方向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啊。”郑岩指着网球拍上的防滑带，“莫非令弟是左撇子？”
　　“没错，天烈确实是左撇子。”郑岩敏锐的观察力让李天英吃了一惊，“但这和案件有什么关联吗？”
　　“怎么说呢，目前还不能断言，但我想应该是有关的。”
　　郑岩的话让李天英感到很不安，的确，李天烈是左撇子这一点，是案件的关键。不管是他从现场拿走的软木瓶塞上开瓶器留下的螺旋方向，还是被烧毁的拍立得照片残片，都可以看出动手的人惯用手是右手，但是这些证据都在他手里，郑岩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
　　李天英很好奇郑岩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连他也没有注意到的线索，“那你觉得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呢？”
　　“您记得令弟床头柜上放着的安眠药瓶吗？”郑岩问道。
　　李天英点了点头，那个安眠药瓶，一定是凶手为了伪装弟弟是自己服下安眠药后再烧炭自杀的，所以布置在那里的，“难道瓶子上的指纹不是我弟弟的？”
　　“不，确实是您弟弟的指纹。”
　　“那不就说明我弟弟是自杀的吗？这有什么问题？”李天英不解的问。
　　“虽然是您弟弟指纹。”郑岩忽然抬起头说，“但却是他右手的指纹。”
　　李天英愣住了，郑岩接着说，“照理说一个左撇子是不可能用右手去拧开瓶子的。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有可能安眠药瓶上的指纹是其他人握着您弟弟手伪造出来的。”
　　“我想请你把话说明白一点，你认为我弟弟不是死于自杀，是这样吗？”
　　“我并没有这样说……”
　　“你别再撒谎了，大家都是警察，你骗不了我的。”
　　郑岩笑了一下，“李队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您，正相反，没有说真话有所隐瞒的人是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不过对您这么做的原因，我大概也猜到了几分。”郑岩似乎不打算坐下，他在厨房里来回踱步，突然走到洗手池边说，“您记得我问过您洗手池的事吗？”
　　“记得，您问我洗手池里为什么会有水迹。”
　　“是的，您告诉我是因为您在洗手池里洗了脸。”
　　“有什么问题吗？” 李天英开始紧张了起来。
　　“那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技术科在水龙头上完全没有找到您的指纹呢？”
　　“这……”李天英一时语塞，他想起来当时自己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不自然的地方。
　　“令弟应该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吧？”郑岩接着问道。
　　“是的，天烈很爱干净，为什么要问起这个？”
　　“我们仔细检查了橱柜里的酒杯，发现其他杯子都仔细洗的非常干净，除了两个高脚杯，这两个杯子只是简单冲洗了一下，上面还有不少酒渍的残留，简直不像同一个人洗的。”说道这郑岩转过头来笑着看着李天英，“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天英扭过头去，“我不知道。”
　　“我想这两个高脚杯应该不是您弟弟洗的，而是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弟弟去世前和另一个人一起喝过酒，所以匆匆的把两个杯子冲洗了一下，就放进橱柜收起来了。”
　　“我弟弟自杀那天晚上心情这么差，没好好洗杯子又有什么奇怪的。”李天英反驳道。
　　“可是杯子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包括您弟弟的，这又是为什么呢？”郑岩眯着丹凤眼看着李天英说。
　　“那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呢？”李天英反问道。
　　“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洗杯子的人其实就是您。但您不想让警察发现这两个用过的杯子，所以您洗的时候带着橡胶手套，没有在杯子和水龙头上留下任何指纹。”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这样做的理由，可能有三种。第一种可能，您自己就是当时和令弟一起喝酒的人，并且您和令弟的去世有关。不过这种可能已经被我排除了，因为4月5日和6日，您确实在天津，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第二种可能，您知道和令弟一起喝酒的人是谁，也猜到了他和您弟弟的死有关，但您想包庇他。”
　　李天英冷笑了一声，“有人害死我唯一的亲人，我还想包庇他？”
　　“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大，却依然是存在的，人心就是这样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郑岩正色道，“但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您也还没确定害死您弟弟的人是谁，但您不想让警方先找到他，所以您抹去了一切他杀的痕迹想让警方认为令弟死于自杀。”
　　“你应该去当编剧，而不是当警察，居然能编出这种故事来。”
　　“遗憾的是越来越多的线索证实了我的故事。”郑岩停止了踱步，“李队长，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我希望您把破案的事情交给我们海淀分局，如果您弟弟确实死于他杀，我们一定会将凶手捉拿归案。”
　　“天烈明明是死于自杀的，哪来的凶手？”
　　“李队长，就算您最后找到了凶手，您又打算如何处置他呢？我相信您弟弟也不希望您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来。”
　　“够了，你这次来只是来调查我弟弟的网球拍吗？”
　　“不，这只是个开始。”
　　“那麻烦你动作快点，你不是说有最新的调查结果要告诉我吗？”
　　“我们已经仔细调查过了纪娜和赵志鸿了，您知道赵志鸿和您弟弟的关系吗？”
　　李天英没有任何反应。
　　郑岩笑着说，“看来您早就知道了，另外我建议您和令弟的邻居，905室的孙艾萌小姐聊聊。她是个自媒体编辑，4月5号晚上，她听到了这间屋子里的一些声音。”
　　李天英想起了隔壁的那个短发女子，莫非她了解案发那晚的一些重要信息？“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别的要调查吗？”
　　“今天我就不多打扰了。”郑岩转身往外走，“您在北京还会待几天？”
　　“我也说不准。”
　　“您单位说您还有三天假期，再加上两天周末，您应该还会在北京待五天吧？”看到李天英正瞪着自己，郑岩说了句，“后会有期。”随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