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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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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后来,傅松笙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室内的遮光帘拉的严严实实,睁开眼许久她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往身边的地下一看,周柏已经不在,睡袋也被收了起来,若不是置身的这个房间和自己屋中的装饰大相径庭,她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起床拉开窗帘,屋外天光一片晴好。她微微扬起下颌,阳光迎着她脸洒过来,一刹那,她有一种受了洗礼的感觉。
想起前夜周柏的话,不觉笑了笑。
她已经不是小女生,过了不知世故的年纪,当然明白他前夜的表现、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在窗边站了一会,她出了卧室,走进客厅,微微怔了一怔。
沙发前的假人被他像模像样地穿上了件衣服,衬衫西装领带一应俱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脸上拿马克笔画出了一张咧开大笑的嘴,简陋而又喜庆。
傅松笙笑了笑——幼稚鬼!
走到那假人身边,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了什么,那个东西立刻发出一声古怪的机械音:“傅小姐早上好。”
傅松笙听着这声音,看着面前的怪诞假人,懵了片刻,哈哈大笑。
那东西似乎是声控的,傅松笙的笑声震动了它,它又继续一板一眼地用那人工智障的调调说:“能让傅小姐高兴,是我的荣幸!”
傅松笙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假人的肩膀,知道这都是周柏的把戏,不晓得他躲去了哪里,开始满屋子叫他。
然才叫了两声,那机械音又道:“帅气的周先生有急事出门了,傅小姐不要失落。周先生为你准备了可口的早餐,可爱如我也无福享受的爱心早餐~~”
傅松笙猜那玩意里的声音大概是周柏自己录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帅气”“可爱如我”……这都是个什么臭屁家伙!
她笑着走向餐桌,桌上果然摆好了一应早餐——昨晚剩下的小米煮的粥,煎好的培根香肠,煮好的荷包蛋,还有一堆包子馒头煎饼油条……中西荟萃,应有尽有。放在不知从哪找来的保温盘里,手触上去还是温的。
这……他当是酒店自助餐吗?
傅松笙无语之余又觉得心头微暖,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下来准备用早饭。可才将一块荷包蛋夹进盘子里,屋外的门铃忽然响了。
傅松笙连忙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了一愣。
“何、何总……”屋外站着的人一身裁剪考究的黑白连衣裙,画着明艳张扬的妆,正是西问的新当家、周柏的表姐何美娜。
傅松笙从短暂的愣怔中醒过神来,想起昨天下午他们已正式打过一回照面。昨天那个情形,她和周柏的关系大概在何美娜心中已经有了定型,此刻再怎么解释都是多余,干脆略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客套,直接道:“何总找周总吗?他有急事先出去了……”
何美娜一笑,打断她:“还叫周总呢,这么生分!我弟弟这么不通人情的么……”
“何总……”
“我知道他出去了……我不找他,我找你。”何美娜又是一笑。她的眉眼和周柏有一点像,但周柏的线条更加收敛平和一点,有一种雨后青山般的书卷气。
“你、你找我?”
“对啊。”何美娜道:“我去楼下敲了门,没人应,就上来碰碰运气……不让我进去吗?”
傅松笙这才愣愣给她开了门。
何美娜走进客厅,十分自然地往沙发上一歪,一抬头看到那个假人,怔了一怔,忍不住轻笑出声:“呦,我前两天过来还千疮百孔呢,傅小姐好本事!”
傅松笙脸不自觉一红,下意识辩解:“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这种拿幼稚当情调的事,只有我这个傻弟弟能做的出来。”何美娜笑了笑:“傅小姐喜欢吗?”
傅松笙莫名被她问的有些窘迫:“我……”
喜欢的话,喜欢的是什么?一个假人,还是一颗幼稚的真心?
何美娜见她那踟蹰样子,见好就收,目光在室内提溜转了一圈,笑道:“这屋子一下子有烟火气了……对了,傅小姐喜欢吃榴莲月饼吗?”
特意上门,口中的“对了”自然不是顺口那么简单。
但傅松笙实在不知道她这唱的是哪出,才从方才的问题中解脱出来,愣了一下:“还、还行……”回完又觉得这答案似乎有些单薄,猜度她心思,以为她想吃榴莲月饼,想起前几天她才送了周柏一盒,那么清奇的味道估计他还没吃,脱口道:“何总想吃吗?我记得周总这有,何总稍等……”
何美娜闻言掀起眼皮,觑了她一眼,眼底分明的打量,也丝毫不掩饰。须臾,轻轻一笑:“不用忙,我不吃。我告诉你个好玩的事……我弟不喜欢吃榴莲,但是喜欢吃榴莲月饼。”
傅松笙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榴莲月饼是她送的,那这话的意思,不言自明。
她忽然想起前天下午在深白发生的事,何美娜今天特意上门来找她,显然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来的。
像古早霸道总裁剧中的恶婆婆一样扔给她一张支票让她离开周柏?
或者好话歹话一起说,让她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傅松笙心底里笑了笑,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碰上这种事。
她和周柏之间的感情当事人都还没弄明白,没想到就要面对这种莫须有的考验。
而这考验竟让天生好强的她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挑战欲。
一刹那,傅松笙忽然开小差地想到了高中生的早恋——本来可能也没什么此生非卿不可的打算,但父母家长们的阻拦,反而让他们有了一种反叛禁忌的错觉,到头来倒成了俩小年轻间的催化剂。
这么想着,傅松笙顷刻定下神,低头轻轻一笑:“何总说来找我,是为了昨天的事?”她懒怠再和何美娜打太极,干脆单刀直入地问。
若在昨天以前,何美娜这样的大咖上门,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抱牢眼前这条大腿,就算那大腿上有刺,她也会为自己前胸双臂装上钢板,使尽解数贴上去。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种要捍卫周柏的欲/望。
撇开她两的感情、她两的关系与未来不谈,她也不愿意周柏暗地里受了别人的摆布。
就像……四年前一样。
她其实知道他当初那个电话是为她而打的,知道他为了她火烧眉毛的经济困境四处奔走,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但她不愿看到他说出“我愿意卖”那几个字时妥协的样子。
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男人最喜欢干两件事,拖好女人下水,劝坏女人从/良。
当时她想,没想到女人一旦有了机会,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她还自我感动地认为,自己的快刀斩乱麻避免了一位失/足少年更进一步的泥足深陷。
虽然昨晚她知道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但就在想通何美娜来意的同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就算回到当初,她知道那电话的全部内容,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决策。
如果,在他被骗去三十万法郎、创业计划付诸东流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卖出自己的研究成果,那么,那项成果对他而言想必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而如果当初将他带回家时她还有种英雄救美的错觉,那么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护卫唐三藏取西经的孙猴子,而周柏,就是她的唐僧。
何美娜闻言笑了笑:“是,我是为昨天的事来的。傅小姐坐。”
明明她才是客,或者她们两人都是客,何美娜却只在一瞬间就反客为主,在气场上占了优势。
然而,一旦想清楚了方向,傅松笙一下子也就变得不再畏首畏尾,从容笑了笑,走到离何美娜不远的餐桌旁,依言落座:“何总见谅,您刚才按门铃的时候我正在吃早饭,粥都盛好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就这么边吃边跟何总谈。”
何美娜看着她,起身,踩着高跟鞋咄咄咄走过来,扫了一眼餐桌,一笑:“当然不介意,耽误傅小姐用餐了,我很过意不去。”目光落在傅松笙夹起的荷包蛋上:“班尼迪克蛋……这早饭是阿柏做的?”
傅松笙有些惊讶,“嗯”了一声,反问:“何总怎么看出来的?”
何美娜指了指摆在荷包蛋边的黄色酱汁,笑道:“这荷兰酱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是我姑姑的私房,只有阿柏喜欢吃。”特意加重了“只有”两个字。
傅松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何美娜挑了挑眉,做出个“你试试”的表情。
傅松笙将那酱倒在荷包蛋上,夹起那蛋就往嘴里送。然而舌尖刚触到酱汁,眉头不自觉一皱。
何美娜见到她那神情,像恶作剧得逞,哈哈大笑:“太酸了是不是?我说了,这酱只有阿柏喜欢吃……”
“……我忽然觉得阿柏现在啊,就像一只喜欢上人的猫,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爱吃的死老鼠拖过来跟你分享……”何美娜指指那酱:“傅小姐,你说是不是?”
最初毫无预料的酸劲过去之后,那酱的味道的层次缓缓在舌尖漫开,反而有一点回甘,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傅松笙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地将整个浇了酱汁的鸡蛋吃了下去,神色淡静。
“何总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我这人悟性不高,省的浪费何总的宝贵时间……”
傅松笙笑道,顿一顿,又补了句:“何总怎么知道我骨子里不是另一只猫呢……这死老鼠其实味道…还行。”
何美娜盯了她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下一瞬,忽然隔着桌子探身过来,勾唇一笑:“看到你这么维护阿柏,我就放心了。他为你吃榴莲,你为他把这酸不拉几的酱吃的甘之如饴,性格都这么要强扭曲,别说,你们还挺配……”说着自顾一笑,抬眸看向傅松笙:“我其实今天来是问你个问题——你,想不想嫁给阿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