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魔风》穷毒怀善

121、121 凄美传说 遗憾满足

　　说起来，也不知是多少万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六界还是一片混乱，人间征战不止，处处哀鸿，以致邪魔猖獗，妖鬼横行。

　　在这样的环境下，修仙之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修为更是难有精进，许多有仙资的人，年纪尚幼，便已在恶劣的生境之中夭折，更别提有会有飞仙之人的出现了。

　　仙界仙力不足，对此境况也是无能为力，于是只能固守仙门，自顾自的保存着仙界实力，而让其他几界自生自灭。

　　而魔境之中的情况显然也好不到哪去。在外，为争夺人类的统治权，与妖鬼精三族是斗的不可开交。在内，魔境一直未曾统一，加之魔族之人个个都是好勇斗狠之徒，所以，内战可谓是日日不断，内耗巨大，便渐渐有了将要被鬼族压下的趋势。

　　就在这时，魔族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魔物，凭借一已之力，半年之内便平息了内乱，打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对手，最终一统魔界，被封为魔帝。

　　能济身魔帝，自然与普通的魔物不同。他发现六界，不，确切来说该是五界的争斗不休，其中四界皆是受创严重，特别是人类，在这等残酷下是越发的凋零。

　　虽说六界之中，人类最弱，可他们却也是六界平衡最重要的一环，可谓是六界存亡根基般的存在。若人类消失，那六界必受其累，除了鬼族以外。

　　其实从目前的情势来看，除了仙界闭门自保以外，其他四界皆是死伤无数，鬼族反而是在从中得利，变得越发的壮大起来。照这样发展下去，那六界迟早都会沦为鬼族的奴食，而整个天下都将沦为世间炼狱。

　　正是这位魔帝，有着无比长远的眼界，仿佛看到了将来的六界悲剧，于是他抛开了六界之分，居然代替仙界行使了仙神的职责，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去思量与解决问题。

　　首当其冲，便是解决鬼族飞速壮大、直接威胁其他五界的存亡的问题。既然是以一胁五，那这个问题自然不难解决，只是联合其他几界的力量即可。如此一来，仅凭鬼族一界之力，就算如何强大也是再无法抗衡五界的了。

　　所幸，除去仙界，精妖两界相教于鬼魔两族来说，本就是与人类的关系更为亲近，反而对鬼魔两族不抱好感。再相教之下，鬼族果断比魔族更为讨嫌，所以此次，既然魔族主动提及，联手抗鬼，它们当然是喜于乐见的。

　　于是，三界的联盟，轻轻松松便就达成。由此可见，此事其实并不难成，难的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样一个能放下族界之分，放眼天下的眼界与胸怀之人。原本以为能做到这一切的该是那向来高高在上的仙界之人，却不料，最终做到这般地步的却是一位魔枭。

　　然而，一对三的结局，却也只是勉强抗衡而已，与鬼族相斗，就算实力占优，可数量终是吃亏的。

　　无论是妖是精，相斗总有伤亡，死后却都会成为鬼族一员，就连魔族，都偶尔难逃被尸化的可能。加之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在为那少的可怜的利益争战不已，以致遍野横尸，更是为鬼族提供了不少助力，让另外三族是苦不堪言，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最终僵持不下。

　　于是，魔帝与精妖二族商议，让那二族想办法渗入人界。一则，为平息战火，减少死伤，二则，保护人类，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再渐渐培养出修仙之士，提升修为，成为抑鬼的一大助力。毕竟，只有修者的仙灵之气，方可净化鬼族的阴气，令它们的数量得以控制。

　　于是，在三族的协力之下，六界关系虽然汹涌依旧，却也因相互的制约抗衡，勉强算是得到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时期。

　　人界在这种姑且算是平静的生活中，确实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资质优秀的修仙者，及个别的姣姣者。

　　就好比城郊外的一个小镇内，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锦织女。

　　一闻名，因其倾国倾城之貌。据说连皇帝见了都一见倾心，欲奉她为后，却被她断然拒绝，如今虽然已年过半徐却风韵依旧，但仍然未心许过谁。

　　二闻名，因其绵织术入神入化。据说经她手织出的绵缎，色艳质妙，即便过了百年，依旧艳美柔软如新。用她织的绵缎所制成的衣裙，穿上可令女子看上去如妙龄佳人，令男子才武俱增。

　　三闻名，因其也是位修仙者。据说她的实力姣然，在仙者中排名数一数二，且已过半仙级别，说不定再修行个数十年，就有可能羽化飞仙了呢。

　　于是，这一日，魔帝找上门了。

　　“你就是织绵女？可否帮忙织制一套衫袍！”魔帝将一个皮囊袋子砸在桌子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袋口打开，露里面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其中一枚闪着霞光的珠球更是直接从中滚了出来，一看便是价值不匪的稀世珠宝。

　　织绵女：“……”

　　“怎么？这还不够？本帝虽说生的高大威猛，可就算你的绵布一寸万金，我出的价可是制出三套也属绰绰有余了，而我只需一套而已，你身为修仙者，不可趁火打劫啊。”魔帝见织绵女只看着他不语，便一屁股坐在桌前，大有你不制，我就不走的架式。

　　“我只是想不通，身为魔物，居然自已送上仙家门口，是因为生的腻味了，还是活的不耐烦了？抑或是，你觉得我打不过你便会怕了你？”织绵女嘴上说着不敬的狠语，手上却端起瓷壶，斟上一杯热茶，谦礼待客的将杯子推了过去：“请用！”

　　“多谢！”魔帝十分自然的端过茶杯，也是十分有礼的轻抿了一口，赞了一句好茶，又接着道：“既然开门做生意，钱给足了，你直接制货便好，如今鬼族猖狂，你们人类还是在我魔族的庇护之下才得以繁续，又何必用什么仙魔之分威胁本帝！”

　　“哼！那堂堂魔帝，要什么没有？为何偏偏花如此昂贵的代价来向一个人类求制衣袍？你为魔我为人，哪有人为魔织衣的道理？更何况我还是修者，与你势为水火。”织绵女起身，转身走向织案旁取来一根量尺。

　　“没办法，谁叫普天之下，唯有你有这般手艺，价高自有所值。”魔帝又抿了一口清茶，然后起身，走到织绵女的面前。

　　“呵，魔帝说笑了，您千年寿元，永葆青春，且生的这般英武不凡，只怕想送上门的温香软玉们趋之若鹜，又何需我这织术为您增艳添光的？简直多此一举，再者，我为何要帮你一浪徒魔物打扮招摇，去晃骗那些可怜的女子？”织绵女拿着量尺在魔帝的肩上比划了两下，接道：“贵客请抬起双臂，我好为您量身！”

　　“切，凡人就是凡人，本帝找你，岂会为了这无聊缘由，只是听说由你织制的衣袍，可戮不沾血，斗不染污，数年不洗也依旧干净艳洁，且带花草芬芳，最关键的，还是它耐磨经损，刀剑也不足以毁坏它，对本帝来说实在太有需要了。”魔帝边说着，便配合着抬臂转身，让织绵女能好好量身。

　　“本以为魔物都嗜迷腥血，却不料魔帝阁下，竟如此喜素好洁，况且，能做到一统魔族，联精妖之力抵御鬼族，非但不虐食人类，反助我等强盛，这等气魄，阁下还当真不是一般的魔啊！”

　　“姑娘也非一般的女子啊，更不同于那些普通的修仙之人，见到本帝没要除要收的，反而帮我量身制衣。”

　　“谁说我没除掉你的打算？只是白送上门的钱财，断没有不赚的道理，毕竟修者也是要吃要喝的。”织绵女为魔帝细细体量了全身，转身自织案上又取了一枚纯金的织梭，然后向织机行去：“你先回去吧，六个月后来取衣便可！”

　　“什么？织制一套衣袍而已，以你的实力，还要六个月这么久吗？”

　　“你以为是织制普通的衣物么？正因为出自我手，才要六月时间，况且这还是你支付数倍价格才有的特权，若换了平常，我可是不轻易接单的，就算接了，也至少三年起等，阁下愿等便等，不愿等便作罢！”织绵女往织机前一坐，便要开始织作，抬手又指了指一个高高的纹云物架对魔帝道：“劳驾帮我拿一下那架顶的云丝线。”

　　“还真是麻烦，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姑娘少食少休，尽早为本帝织制吧，希望最后成品不会叫本帝失望 。”魔帝无须费劲，直接从那高架上取下一扎秀丽的丝线递与织绵女。

　　“哼，本姑娘织作向来只凭喜愿，不接受催促，且不论满不满意，概不退换。”织锦女穿梭入线，有条不紊的准备一切：“再劳驾，将水壶移至我旁边可好？”

　　“区区人类女子，竟如此霸道不讲理，若是衣成不合本帝之意，本帝定将你这些骗钱的活什全砸了。”魔帝说着，将整张茶桌都移了过来，还不知从哪取了一堆吃食，满满摆了一桌。

　　“本姑娘的招牌岂是你说砸就砸，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岂敢开这高价做这生意？阁下也不至于慕名而来了。罢了，单我既已接下，阁下便安心回去候着便是，慢走不送。”

　　“回去也是等，在这也是等，区区六个月而已，本帝就在你这等吧，反正旁边也有闲置空房，拾掇拾掇凑合着住。”

　　“笑话，且不说人魔异途，我可是修仙之人，与你魔族更是生死不休的对头，隔临而栖成何体统？”织绵女搬弄着织机，细细调试着，又接着说道：“对了，那柜中有备用的新床褥，阁下若是不嫌弃，一会取去用吧。”

　　织锦女话音将落，就见她周身一股渺渺仙气腾升，笼罩了整座织机，方才看着还略显寒碜的木织机，顿时如奂然一新，还隐隐散着灵光，那些绵丝也约约作霞光。

　　而织锦女的神色也瞬间转变，专注无比。虽说她已是近半百的年纪，可此刻看着却仍是个春华婉约的年轻姑娘。不得不说，当她精心凝神做着自己最爱的织作时，当真是风华无双，锦秀惊世，一时间也令得魔帝有些看愣了神。

　　一人一魔，就这样静静相席，各有各的专注，矛盾却也和谐。

　　接下来的发展，无异于两人的相伴相知，到相爱相守。一个是魔族帝王，一个是修仙顶萃，二人携手联合他族，共退邪鬼，可谓是效果巨甚。

　　然而就在五界终于达成平衡，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仙界终于开始打开了界门，降下天威，将大部分生灵打压回了各自的界境内，同时也要逼迫魔帝回到被封禁的魔境之中，一但他回到魔境，可就不知要花千百年才能再另寻打开通往人界的道路了。

　　织锦女与魔帝已是私许终身，爱深意切，两人宁死也不愿分开，齐力与天威相抗。只是无奈，仙界神威轻不入世，一时入世，便是冠压五界的强大实力，即便是魔帝与织锦女拼尽全力的联手，也是难以匹敌。

　　就在这时，织锦女居然意外的达到化仙境，直接飞升成仙，被生生拉入了仙界之中，魔帝顿时心神大乱，一失手便被直接打回魔境再出世不得。

　　可悲可叹，如此深爱着的两人，就这样被生生割离。一个是魔，一个是仙，人魔尚且殊途，仙魔就更是逆道了，只怕生生世世，两人就连再见上一面都是不再可能了。

　　魔帝被打回魔境中的最初十年，还日日破禁，撞的浑身破烂，魔气溃散，身心皆损，可却连封禁的半丝缝也未撞出。时间一久，他也想通了，就算是撞出了魔境，却依旧无法上达仙宇，一切尽是徒劳，于是，他最终还是无奈之下选择了放弃。

　　之后的时日，他便日日借酒寄相思，颓废渡日，眼见着魔族又开始变得动乱起来而无所作为。

　　而织锦女，自从升仙之后，也试过四下寻找入凡之法，却发现，下凡竟比飞仙更难了百倍不止。她在凡间之时，尚可御剑而飞，可在这里，若要生生跳到仙云之下，便会被摔的身消玉殒，连一根发丝也不会余下。

　　在这辽阔无际的仙境之地，为仙者不知几人，分散各处，也许百年也遇不得一仙，就连她这若大的仙殿，空有着绝美的景色，却空旷的让人心生惧寂。

　　织锦女倒是无意于这孤寂，反而沉下心来，日日夜夜都闭守在仙殿之内，用自己最精纯最出色的仙气手法不断织着同一匹锦锻。

　　整整百年的时日，她终于织满了一整座仙殿的锦锻。最后，她用金梭向胸口一刺，心头精血喷出，竟将整匹锦锻都染成了鲜艳的赤红色，还不断散着潾潾仙光。

　　“呼……”的一声，织锦女将锦锻从仙殿云端抛下。

　　带着仙气的红锻就像带了灵智似得，一下冲破天际哗然泄下，透过云层，穿过际空，最后竟一举破开封禁，直接落在了魔境的地面之上。

　　织锦女就这样，顺着那长长的锦缎，向着自己思念了百年之处，滑落入魔。

　　胧胧的醉意之中，总能见到那思念之人，今日，也是一样，醉梦中的她，与百年前依旧无异，只是，为何这次却显了憔悴呢？还有那百年梦回中都不曾出现的惊喜与悲泪呢？

　　果然是醉了啊！那日，她明明眼见着她化仙而去，既然成了仙，又怎会看出憔悴，又怎么会有泪？只是，这样的她，却更似了当年仍身为人类的她，更真实了，也更叫他叫动心啊！

　　都说醉生梦死的感觉有时比神仙还快活，这阔别百年的重逢，失而复得的梦，确实美的让人不愿醒来。

　　然而是醉是梦，终有醒时。本生仙魔相恋，有违天道，何况，一方还是背叛了仙道的堕仙，这天罚虽会姗姗来迟，却永不会缺席。

　　虽然，只是做了短短七日的美梦，却也是弥补了一生的缺憾，比起那永无尽头的相思折磨，这七日，已是上天赏赐的最完美的结尾。

　　这一日，魔境之内，暗云蔽日，万物失色，天空彩雷轰响，由远及近。

　　“最后一刻，你在想什么？”魔帝看着那滚滚利雷，笑问身旁之人。

　　“无它，能长眠在你怀中，足矣，无憾！”

　　“我却还有些贪心，想再见你一露织作时的惊艳一幕。”

　　“呵，这么说来，倒是想起一事，世人都只知我织锦乃是一绝，就连我自己都忘了，我舞锦也是一绝，此时，倒还真想为夫君最后展示一番了。”

　　“太妙了！夫人，这种事，你居然也能忘？尚有机会，快快一展，也好让夫君我死而瞑目。”

　　“那就随我来吧！”

　　最终两人来到了那织锦女堕魔之地。抬头仍能见到那由遥不及的天际之中垂下的一绺艳红锦缎。

　　织锦女手执红锦，微微一抖，天上的锦缎便飘飘扬扬缓缓落下。那不知几万丈的长缎自仙宫垂落时，场面着实极为壮观震撼，惹的不少魔物被引来围观。

　　伴着那巨量的锦缎而下，织锦女身形也渐渐暴长，最后竟化为高山一般大小，将那些锦缎缠裹于身，然后便开始舞动起来。

　　美丽的堕魔仙子，华艳的赤红锦缎，曼妙的身形舞姿，伴着清扬的歌声悠悠，那不断起伏宛如赤海艳波的红锦，点缀了那一片失色的天地，艳丽了魔境物色，迷醉了众生之眼，满足了深爱之人的最后愿景。

　　随着曲音渐消，舞姿渐缓，魔帝那也如巨山般的身躯迎了上去，接住织锦女最后一倒的舞姿，仿若舞后醉入帝王怀一般，两人相视，面上满溢幸福的笑意。

　　这时，天上一道惊闪，将早已看呆的一群众魔们惊醒，纷纷逃命似的散远。

　　接着漫天霞光不断闪现，那是一道道天罚之雷，劈在那相拥着的两人身上足足八百道，整整劈了一个时辰。

　　待到雷声停乌云散，那一片境地竟全都化为虚无，什么也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