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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花满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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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除却招待寻常宾客的主楼,楼后还连着一处水榭,只接待达官贵族以及皇亲国戚,一般人等难以订上水榭雅间。
李泓自来到京都,由着其二弟李泽玩世不恭的性子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街坊。这日听闻花满楼庆中秋,便也寻着过来品尝久负盛名的桂花糕。
碍着身份,二人便只要了间水榭雅座。
水榭清幽雅静,不必主楼热闹,少有人语,不过也是另一番怡然景致。
而顾子蘅二人因花满楼宾客众多菜品未齐,侍应一时半会顾不上,又深知她俩是为女眷,多有不便,便邀着她俩去了主楼与水榭连接处的庭院里稍作休息,只等拿了包好的桂花糕便送出花满楼。
顾子蘅自找了石阶坐下,愤愤道:“是不是他早就与林思儿订了亲,只是你们都在瞒着我。”
突然的声音打破一方寂静,李泽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庭院看去。却只见两个身量娇小的公子哥进了来。
细看一番,李泽差点没把刚喝未咽下的茶给喷出来。
“京都里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也着实有趣,扮做公子前来酒楼,耳上金玦都未取下来。”
而不久,又有一男声道:“子蘅。”原是江沅跟了来。
听得这两字,李泽简直要笑岔了气:“没想到这上回在江府门前看的热闹居然还有下回,还自己跟了来,茶馆里的说书师父都没这么贴心。”
他这边笑翻了天,对面的李泓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我说大将军,你家未过门的娘子正给你戴绿帽子呢,也只有你还能这么坐的住。”
李泓放下茶杯,瞥了一眼李泽,吓得后者赶紧闭了嘴。
他虽不看,却听得,早认出了那声音是顾子蘅。
而在庭院这边,听得这熟悉的唤人声,顾子蘅扭头一看,不是江沅还有谁。
“子......”
“江公子在外换我乳名,可是想令我名誉扫地?”顾子蘅打断江沅道。
江沅一愣,改口道:“顾小姐,我绝非此意。”
本来出了刚才那样的岔子,薛采薇一心只想把顾子蘅安安稳稳地送回府去,哪知半路江沅又冒出来惹人清闲,心里不免一番厌恶,出口的话便不怎么客气。
“江公子赶紧回席吧,别让人等久了,偷巧跟着我二人来到此处作甚。”
可江沅无动于衷,依旧看着顾子蘅道:“知道事出突然,可是顾小姐能否听我一言。”
“你我已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什么可说。倒是你唐突而来,此处又十分清静,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说是我与你私下相会,我还有脸见人吗。”
顾子蘅虽语气十分不友善,但也字字箴言。
江沅一时性急,都没有顾子蘅想得周全,心中懊恼,赶紧退了几步,回到主楼阶梯上。见与顾子蘅之间间隔已远,才把想说的话说出。
“我与相府千金订亲之事虽只在你我退婚之后不过几日,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在此之前,我绝无退婚之意。也绝非坊间传闻,说我攀了高枝就毁了你我姻亲。”
不说还好,一说还让顾子蘅知道了原来此事已传遍京都。
正议着亲的女婿因另寻得了一门好亲事,又乘着她被赐婚,便赶紧送了退婚信,转头就与相府千金喜结连理。如此作为,竟衬得她顾府的门庭有多么不堪似的。
也不知她父母这几日有多么难堪。
“别以为单解释几句就能平息了这件事,就算你之前没有退婚之意,但赐婚的圣旨到我府上不过几日你就与相府千金定了亲事,是个人都会以为你早有异心,退婚不过早晚,只是刚好撞上了我被赐婚,真是给了你一个退婚的天大好时机。”
江沅也不曾想自己越描越黑。
“但我真的绝非此意。”
“你是绝非此意。但是间隔不过几日你便与他人订亲,这也足以令我父母蒙羞难堪,足以......足以令我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我左不过......是个被人厌弃的人罢了。如此,我倒还要感谢圣上赐下的圣旨,到底还给我挽留了些尊严。”
侍应拿了木屉子正准备到庭院交给等候多时的两位小姐,却不想遇上这样的场景,虽也在话本子里看多了这种公子小姐的情情爱爱,但头次亲眼见到,没想到竟比话本子里的还要精彩。
薛采薇头个发现了侍应的身影,知道再说下保不齐就要传出些闲言碎语,正好也赶紧拿了东西回府,便唤了身边丫鬟去接过侍应手中的屉子。
一边使了个眼色给连枝,后者知晓其意,赶紧拿了几两银子塞给了侍应。
“你刚才可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那侍应得了比一个月月例都还要多的银子,赶紧点头哈腰:“是,是,小人只是送了装点好的糕点来给二位公子,再没有遇上其他什么事。”
见那侍应走了,薛采薇环抱住顾子蘅便往外头走。
江沅还想说些什么,薛采薇狠厉地瞪着江沅道:“江公子今晚说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不必再说。现你与子蘅都已有婚约在身,你这样唐突地来见子蘅本就不合礼数。再说这些个尘埃旧事,本就不足以挂齿。最后,预祝江公子与相府千金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之后,顾子蘅便不再与他多做纠缠。
在走远之前,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
“我实有苦衷。”
但顾子蘅从此以往便只想与他断干净关系,并不对甚在意他这句话,毕竟他说的任何都在她眼中只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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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热闹散了,李泽见李泓还是张不见丝毫情绪的脸,面前的糕点也一动未动。
“如何?”
“圣上为了给你赐婚,都把人好好的姻缘给拆了,还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你要是还不想娶那顾家小姐,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李泓连年在极北打仗,手握北线铁骑兵权,却从未回朝述职。
他知道朝堂上对他颇有微词,但竟没想到圣上居然会以赐婚来平衡他与朝堂之间动荡的局面。
他虽未有妻妾,却也不想应付了事。
前次偶遇,知晓了顾子蘅早已在议定亲事,心中也已有别人,便想着只等进宫面圣回绝圣上此番好意,好成人之美。
李泽作为李泓的亲弟,自然了解他的脾性。
他在外征战多年,不仅未曾娶妻,家中也一个姬妾都没有,一心扑在军营上,怎么可能会安心接受圣上的赐婚。
所以今晚见那顾家小姐,便又顺嘴开了个玩笑。
说完之后本料想他这亲哥又会是一番疾言厉色地教训,没想到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只端着茶杯轻抿了几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才放下茶杯淡淡开口:“对我的婚事这么上心,怎么?难道你也想成家了不成?那回了宜北,我便秉告母亲让她赶紧给你相看,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李泓知道李泽的命门,一击致命。
“别...别...我就随口问问...不上心...不上心...”
——
不想,今夜凑了这热闹的人不止李泓二人。
今晚花满楼设宴庆中秋,水榭中也零零散散地坐了好些客人。
靠在庭院这边的厢房中除了李泓和李泽,便还有林思儿与吴静瑶。
她们也亲眼目睹了全程。
带他们都走后,吴静瑶握住林思儿的手道:“思儿,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与江沅的婚期都定下了,江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属。”
林思儿心里本已不快,但还是莞尔一笑:“瞧你说的,我哪里就这般小气了,再说薛家小姐不是也在吗?”
林思儿是受吴静瑶邀约前来,但她原不想来,只是听江沅会到,便订了个水榭的雅间,好歹清静些。
自他俩正式定了婚,她与江沅在新婚之前便不能见面,但碍不住相思之情便想远远地见上一面。
谁曾想,到头来却是这么个见法。
她知道江沅在她之前先与顾子蘅议亲,但赛马会上一见便已倾心。在吴静瑶的促使下还办了好些诗会,也是为了寻个正经由头请他来见上一面。
听得圣上把顾子蘅赐给了李泓,她央求了母亲好久才让母亲同意第二日便让人上江府的门说亲,江沅这样的人物,她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别府小姐抢了去。
本以为这门亲事要说上个一段时间,谁知江沅竟一口应下。
她还以为是江沅在诗会上与她相聊甚欢,心中也对她抱有一丝爱慕。
但他今晚最后一句十分无奈的“实有苦衷”将她一把推入了冰窖般的无尽地狱。
她身为相府千金,母亲贵为当朝长公主,嫁到江府是实实在在的低嫁。在江沅眼里,不把她这般身份视为扶摇直上的长梯,倒还成了他的苦衷。
细想了许久,她对吴静瑶道:“前不久你就与我说过,顾子蘅在圣上赐婚那日便偷偷地前往江府求江沅见面。但她换了丫鬟的衣服,没多少人注意,所以此事,并没有在京都传开。”
“对,好在江公子没像今晚似的与她私下见面。”话一出口,吴静瑶便自觉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江公子识大体,不想与她纠缠,谁知那顾子蘅今晚还追到花满楼来,真是不配以尚书千金的身份。”
林思儿听了吴静瑶的话,低头伸手轻轻拨弄盘中的糕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有了婚约还与不相干的男子见面,哪里是一个尚书府千金做得出来的事。”
提到那日的事情,吴静瑶就一肚子气。
她之前与林思儿说过了之后,便想找人把这件事情传开,给顾子蘅一个下马威。但当时林思儿已快要和江沅结亲,看在江沅的面子上,便不想多生事端,不许她把这件事传开。
经历今晚之后,林思儿又提起此事,吴静瑶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