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赏花会(2)(补全内容) ...
-
圣上盯着桌上的茶具,笑容僵硬,面色逐渐往难堪偏转。因着楼下庭院突然出声之人正是刚被提及的文宁公主。
文宁公主是为皇后幼女,自小娇生惯养,头上又有个太子哥哥护着,在宫里头就是个蛮横之主。
先前公主赶早去了皇后寝宫请安,被皇后留下用了早膳,不久前才与皇后回来与应邀进宫的官眷们一同赏花。
只是到了禧宁殿后,皇后听闻身边的宫女说圣上与骠骑大将军正在一旁的储阁之中,先行去了储阁请安,只留公主一人回禧宁殿。
不巧的是,文宁公主刚好隔着宫墙听到了顾子蘅与林思儿之间的竹纸之论。
文宁与林思儿同岁,又是表姐妹,林思儿不时地就随着长公主进宫与她作伴,两人几乎从小一齐长大,有着极深厚的情谊。
林思儿暗地里算计顾子蘅之事她也有所听闻,只是身在深宫,睥睨众生的她只觉得有何大不了,不就是一个尚书小姐,不久的将来就要被打发到极北去嫁与那浴血疆场的恶将军,算计了也就算计了,所以便出口帮衬林思儿。
禧宁殿内众人见公主驾临,都将手中纸笔放回桌案上,起身行礼道:“公主万福。”
庭院中各府千金三三两两分散,文宁倒是一眼就盯住了在她看来出言不逊的顾子蘅。文宁随手一挥,令众人起身不必拘礼,之后便直直地朝着顾子蘅走去。
见公主朝着自己走过来,顾子蘅面上仍保持微笑,但心里一惊,早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要说林思儿她还敢稍微地硬碰硬,这迎面而来的公主可如何是好。
“你就是那个不久就要嫁到极北去的顾子蘅?”
“正是臣女。”顾子蘅恭敬地回道。
文宁因着林思儿的缘故本就不喜顾子蘅,刚又听了顾子蘅把比她还年长的林思儿一顿数落,此时正在气头上,出口的话便糙了些。
“极北寒酸之地,你嫁的又是区区一介鲁莽武夫,”话到一半,文宁公主瞥了一眼顾子蘅,“你这样的,倒也还配得上。不过等你到了那前线去,身边尽是些军营里头的臭男人,可得小心自己的名声,别像如今一样惹得满京都议论纷纷。”
不久前顾子蘅与林思儿暗暗较劲,都不曾把顾子蘅名声扫地的事情摆到台面上,不想这文宁公主倒好,一把就戳破了这层本就轻薄至极的窗户纸。
然而一出戏完又是一出,庭院里头的世家贵女们只觉今日怕是不得轻易出了这宫门,本来只是场寻常普通的赏花会,谁料竟是出鸿门宴,可苦了她们一众作陪的。
而深感难堪狼狈的怎会少了楼上的圣上。
鲁莽武夫,军营里的臭男人......可不正是在对面刚饮下一口茶的李泓。
他领着李泓来禧宁殿,本想让李泓偷摸瞧上一瞧顾子蘅,让他也感怀朝堂对他骠骑大将军的重视,没想到最后却是被文宁老老实实地拆了台。
“文宁年幼,在宫中骄纵惯了,将军莫怪。”圣上尴尬笑道。
李泓眉尾轻挑:“无妨。”
——
楼下,顾子蘅本只想息事宁人,毕竟人家公主她也着实是惹不起,但一听文宁公主话里牵扯到极北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便再也忍无可忍。
她虽然对自己即将要嫁往极北也感到无奈,但也明白那些驻扎严寒之地的将士不是她们身处深闺的女眷可以随口编排的。
加上公主又抛给了她这么大一个话柄,她又不能不接不是。
只见她欠身福礼,面容沉静,徐徐道来:“极北乃是元国重要军事战线,为元国之边陲要塞,常年有北境敌寇侵扰,自然及不上京都。”顾子蘅道。
“哼,那是自然。”
“但公主别忘了,用极北的战乱与寒酸换来的是公主在宫里的太平与安乐,才能让公主还有这等闲情逸致邀请众多官眷进宫赏花玩乐。”
后顾子蘅双手交叠俯身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公主不应因臣女之错,而指摘为国奋战的将士们。据臣女所知,这次元国与北境一战,元国伤亡惨重,牺牲将士尽万名,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多亏大将军领军有方,冲破层层包围,凯旋而归。元国的太平安慰全靠前线将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若臣女有错,请公主责罚,请不要因臣女而累及将士们辛苦奋战之功劳。”
说完,顾子蘅结结实实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
只是......她不应该在碎石小路上跪下的,额头有些过于疼痛了,旁边的草坪多好。
文宁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原只想呈口舌一块给顾子蘅好看,出口之语不加多想便已说出,如今顾子蘅一番说辞貌似恳切让她降罪,实则堵上她的碎嘴。
一时间的惊慌失措令她不知看向何处,仿佛所有人的窃窃私语都是在因她的话在责怪,就连表姐林思儿都垂首不语。
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时,殿外有人道:“顾小姐深明大义,文宁年纪小不懂事,还望顾小姐不要介怀。”
来人话未说完,庭院中众人立即跪下高唱:“皇后金安。”
从殿外进来的皇后一袭正红衣袍披着同色宽袖披纱,肩上绣着的镶金凤尾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面容看不真切,只因无人敢窥探真颜。
文宁公主见皇后莅临,立马跟小鸡归巢似的就躲到了皇后背后,暗戳戳地盯着顾子蘅。
皇后护着公主浅浅一笑:“今日邀大家进宫是为了赏花,旁的事无需再提,扰了大家兴致。”
“是。”众人一齐道。
文宁不知圣上在储阁,平时的娇惯脾气全都使了出来,早在皇后听见文宁说的第一句话后,就急匆匆地向圣上告退跟了来,以免她这娇生惯养的女儿再说出些大不敬的话来。
顾子蘅出言顶撞,要是平时,她随手就让人拉出去罚了。无奈今日还有圣上在一旁,一心为着李泓选定顾子蘅大婚,她也不好说什么。
“大家都起来吧,文宁后院里的鹅毛粉黛养得极好,一起去看看。”
“谢皇后。”
众人起身退到两旁,等着皇后和公主先行一步,才缓慢跟在后头。
薛采薇见人都跟着皇后走了后,扶起了早已跪得全身酸疼的顾子蘅。
笑道:“你这跪得也忒老实了些,也不捡着旁边的草地跪,跪在这碎石路上。”
顾子蘅揉了揉膝盖道:“我哪里知道公主突然就冒了出来,我要不动作大些,让她反应过来,捉住我出言顶撞之罪,哪能跪跪这么简单。”
还好皇后及时出现,扭转了场面,没让她把这出戏演完。按她设想,接下来要不是双手抹泪地为着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哭诉,打打感情牌;要不就是再胡乱说他个一两篇的长篇大论,反正无论如何她占理。
可惜,没这机会。
——
圣上的左手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心情已大好。
心里竟颇为赏识顾子蘅刚刚的一番言论,虽然衬得他那出言不逊的公主很是蛮横无理,但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姑娘嫁给李泓,倒也正是绝配,也显得这次赐婚是他精挑细选尽心准备的。
“如何?将军还要抗旨不娶吗?”
另一边的李泓从听了顾子蘅第一句话就不曾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手里的茶杯已不知端了多久都不曾一饮也不曾放下。
今日得圣上之令前来相看,于他而言不过走个过场。因在他看来,顾子蘅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心里头还装着心上人,委委屈屈不敢抗旨,倒显得他恃强凌弱,他只觉不必毁了人一桩好姻缘。
不过方才她一番言论,到让他有所改观。
前两次偶然遇见都只见过她丫鬟打扮或一身士子打扮,见她被赐婚后不甘命运只身上门找江沅,吃了闭门羹后还能与人当街理论;也见她强忍心酸与江沅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却都不及现下她眼角含泪一腔热血地为他及将士们辩驳让他心头一暖。
圣上问了好久都不见这位骠骑大将军有所反应,只见他盯着窗外若有所思,也不知是满意不满意。圣上心里急躁,敲桌子的节奏越来越快。
李泓满意的话甚好,不满意也好歹让他赶紧换人,反正楼下院子里有着这么多的官眷,再挑一个也不难。不过尽是些封爵簪缨的贵女,往后可能又要收到好些折子,费好一番口舌。
圣上再试探道:“李卿?”
李泓神情自若,唇齿轻启,淡淡道:“宜北天寒,十一月就已满布厚雪,路上多恶劣天气,颠簸非常,望圣上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