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牛小饼

20、第 20 章

　　马车内不算宽敞，但设施却齐全，有软榻，暖炉，一些常备的药材和一摞叠放的医书．

　　林比玥尽量缩在马车靠后的位置，沈若旋越发让他害怕了，以前怕他对自己冷漠，现在又怕他对做一些会让自己误会的事情．

　　林比玥望着狐裘上那个结，充斥着内心的除了慌乱，便是十年都未曾变过的思念．是的，他一直想念着沈若旋，哪怕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他也明白他们之间是咫尺天涯，他们一直离得很远．

　　沈若旋一进来，就看见林比玥受惊似的弹了一下，缩手缩脚的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车缝里，末了还抓起本书装模作样，就是不愿正眼看他．

　　沈若旋目光一沉，已隐隐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转身在车门处坐下来．

　　马车徐徐出发，两个人无声无息，各自为阵．林比玥偶然偷偷看沈若旋．从不离身的长剑立在那人怀里，握着剑身的指节修长有力．平日总是闪着冷光的眸子正安静的闭着，收敛了杀气．

　　林比玥觉得沈若旋好像睡着了．他试着动了动，弄出些声响，也没见对方睁开眼睛，这才敢大胆的痴望起来．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驶入密林，周围的光线黯淡起来．

　　沈若旋忽然睁开眼睛，把林比玥吓得措手不及，书都掉了，他生怕他发现自己方才偷窥，到时肯定又遭他厌恶，真是自取其辱．哪知沈若旋看都没看他，径自掠出车外．

　　林比玥默默捡起书，垂下眼睑，在这个人面前，他要么自取其辱，要么自作多情．

　　＂沈少爷．＂青风停了车，问道：＂有何不妥吗？＂

　　沈若旋走到马前，＂我来驾车．＂

　　青风一见沈若旋的神情就知道不该多问，便翻身下来进了车里．

　　林比玥见他进来，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

　　青风把暖炉点起来，给林比玥整理一下软榻，末了又把车帘放好，挡着山里阴冷的湿气．

　　＂林少爷，大的马车走山路不合适，到了镇上我们就会换置新的马车，这段路您要受些委屈了．＂

　　＂谢谢你，青风．＂

　　林比玥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显得十分失落．

　　青风看着他，开口说道：＂山路颠簸不平，沈少爷驾车比我稳当，他怕您受累，所以才亲自．．．＂

　　林比玥知道这是青风安慰他的话，还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那你帮我谢谢他．＂

　　青风没接话，他也觉察出林比玥和平日不太一样．

　　等到了城镇，已经是傍晚．青风去准备新车和买一些路上的必需品，林比玥则和沈若旋进了店里．

　　一看两人衣着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店里的老板笑得格外热情．

　　沈若旋把银子放在台上，淡淡说道：＂两间上房．＂

　　林比玥赶紧又加上一锭白银，对着老板说道：＂三间．＂

　　沈若旋看着他，双眸一冷，林比玥慌忙解释，＂你驾车那么久，肯定累了，要好好休息．＂末了，又补上一句，＂我，我也想好好休息．＂

　　＂好嘞，客官，要几间上房都有！＂店老板迫不及待的把银子捞过去，换成了房牌给他们．

　　林比玥拿过牌子就往二楼走，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跟着的男人气场已经变了．

　　三间房子是连号，林比玥走过第一间，身后的人跟着他，走过第二间，仍是，到了第三间门口，男人仍跟在他后面．

　　林比玥几乎就没有反抗过沈若旋，此刻心里早已怕得不行，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房牌，舌头有点僵硬，＂我住这里，你的房间在最右边．＂

　　沈若旋走到林比玥面前，薄唇紧抿，冷冷盯着他．

　　林比玥哪敢再多耽搁，不等对方走近，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我休息了．＂

　　啪一声关上门，插上栓，林比玥终于缓了口气．他倒在床上，不敢再对着门，干脆翻过身．但他不知道沈若旋是不是仍站在外面，紧张得很，哪里还能睡得着．

　　入夜之后，青风过来敲门，请他下去用晚膳．

　　林比玥没开门，说自己不饿不想吃了．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门外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充满压迫感．林比玥惊得弹起来，连忙改口，＂我马上下来．＂

　　已经不是一般用膳的时间，一楼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一桌了．丰盛的饭菜都已经摆好，冒着腾腾的热情．

　　他从楼上下来，正好对上沈若旋的目光，心下一紧，连忙移开视线．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林比玥食不知味的扒了几口，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吃好了．＂
　　坐下来还没多久，林比玥就放了筷子站起来，＂我先回房了．＂

　　林比玥低头又往自己的住处走，沈若旋的目光一路跟着他．林比玥觉得自己的后背真要烧起来．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刚要转身关门，哪知沈若旋已掠到他身后，一手拍在门上，＂谈谈．＂

　　林比玥使劲关了关门，却纹丝不动，他有些急了，＂有话明天再说吧，我想睡了．＂

　　＂你刚刚睡过了，现在让我进去．＂沈若旋一用力，门就被完全推开．

　　林比玥救助地看着赶过来的青风，低声叫道：＂青风．．．＂

　　沈若旋转头看了青风一眼，不耐烦道：＂你下去．＂

　　林比玥不敢出声，只是哀求的望着他．青风立在一边，静静对沈若旋说道：＂沈少爷，让少主人休息吧．＂

　　沈若旋冷哼一声，＂你给我滚．＂

　　清风抬起眼，回视他道：＂属下不能．＂

　　沈若旋转过身，面对着他，一瞬间杀气弥漫．而青风仍是毫无退让之意．

　　林比玥发现情况不对，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连忙去拽沈若旋的衣袖，放软了声音道：＂若旋哥哥，你进来吧．青风，你去休息好了．＂

　　关上房门，林比玥对两个人独处的空间手足无措．他往后退了几步，和沈若旋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躲我？＂

　　沈若旋的声音冷冷的，其间还夹着怒气．他已经忍了半个月，没需求那是不可能的．在天下会还要碍于林烈的存在，只能尽力克制．好不容到了外面，一直以来的温顺羊羔却还要跟他玩这出戏．

　　从沈若旋只开两间房林比玥就已经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了，既然这次是沈若旋主动找自己谈，不如就此把话说清楚，让自己也好快点死心．他抬起头，直接说道：＂不喜欢我，就不要再对我做那种事情了．＂

　　沈若旋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一贯的冷漠，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反问道：＂哪种事情？＂

　　林比玥一懵，结结巴巴地不知所措，因为紧张和羞愤，脸又开始发红了，＂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故意这么问吗？我知道这些年我在你的眼里又傻又烦，我也后悔缠了你这么久，要是没有我，当年你也能离开天下会了．＂

　　说完，林比玥试图从沈若旋的神色中揣摩点什么，但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比玥当他默认了，虽然难过但是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说道：＂你身上的毒治好以后，我会求我爹放你走．当年你因我而失的自由我会还你，以后再没人能束缚你，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不会再拦着你了，这些年就算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绝不会再让你对我做那种事情！你一定要命令的话，那这就是命令！＂

　　林比玥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大声，他一辈子也没敢在沈若旋面前这样说话，多年来总是唯唯诺诺，隐忍讨好．

　　沈若旋果然没再靠近他，冷着脸把剑放在案台上，转身走到窗边，只留给他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

　　两个人沉默良久，林比玥丁点响动都不敢发．沈若旋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压抑地说道：＂行，我接受你的命令．＂

　　那一刻，林比玥心里满是一种酸楚的解脱．他默默看着窗边那个修长的身影，低声说道：＂谢谢．＂

　　沈若旋没动，但林比玥看到他的手紧握着窗栏，似乎在压抑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若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剑离开．

　　林比玥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追到门口，问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谈？＂

　　沈若旋面容冷峻地看他一眼，把他推开，＂没这个必要了．＂

　　林比玥站在门口，看着沈若旋一路回到自己房间，直到那张房门关上，他才发现自己又流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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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林比玥下楼的时候，青风在楼梯口候着，见他过来便说道：＂林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要是觉得可以，吃过早饭我们就可以出发．＂

　　林比玥点点头，朝楼下看去，沈若旋坐在桌边，桌上的东西一口没动过的样子．

　　直到林比玥在桌子前面坐下来，沈若旋也没看他一眼．

　　＂你不吃点吗？＂林比玥把菜推过去一些，哪知沈若旋立刻站起来，转身就回房间去了．

　　林比玥看着一桌子东西苦笑一下．他果然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摆脱他，刚刚放手给他自由，他就连戏都不想再演下去了．

　　上午出发的时候，林比玥见沈若旋换了衣服，很长的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沿垂下来，让人看不清面孔．

　　青风帮林比玥撑开车帘，宽敞舒适的新马车并没有引起他任何注意．看到他的目光还在沈若旋身上，便解释道：＂出了这个城镇就不是天下会的地方了，沈少爷不方便被人看到，以免被认出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比玥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多人认识若旋哥哥吗？＂

　　青风顿了一下，点点头．

　　林比玥坐进车里，窗外，沈若旋正在马厩里挑选马匹，他能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个背影．小时候他们只有彼此，而现在另外一个人已经有了更广阔的生活，而他仍然被留在那时．

　　沈若旋选了匹枣色的马，林比玥不会辨认马匹优劣，只见沈若旋扶着马鞍，翻身跃上去．明明怕被人认出来，却宁可骑马也不愿意进车里，林比玥放下窗帘，沈若旋想要离开他的程度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想到以后沈若旋的生活中不会再有自己的存在，会有另外一个人陪在他身边，林比玥忽然觉得一阵恐惧和不甘，有那么一会，他甚至后悔了昨晚的决定．

　　又行了两三日的路程，林比玥感到沈若旋越来越冷漠，开始起码还会同桌吃饭，到了后来竟有点形同陌路了，总是一进客栈沈若旋就关上房门再不出来，吃的东西都是青风送到门口．

　　林比玥几次站在门外想敲门进去，但最终都忍住了．房间里透出来的烛光疏离而遥远．

　　入夜之后，客栈之中走动的人渐渐少了，不少房间的烛火都陆陆续续熄灭．

　　青风走到沈若旋房门外，里面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他敲门道：＂沈少爷，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传来低沉的回应，＂可以．＂

　　他推门进去，沈若旋在窗边，仍穿着那件黑色的长袍，掩盖掉大部分面容．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正在仔细的观摩．

　　＂你也想看吗？＂
　　沈若旋慢慢走过来，将画卷摊到桌子上，青风这才看清那是一幅江南山水图．
　　沈若旋的手指在那些笔迹上面细细摩挲，仔细地描绘过那些藏匿在山水中的凌厉笔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看来教主的武功又大有精进了．＂

　　＂沈少爷．＂青风立在一旁并未上前，而是严肃地看着沈若旋，＂今早三个死士的尸体在不远处的密林里被发现了．＂

　　沈若旋置若罔闻，注意力仍在那副画上．

　　青风握了一下腰间的佩剑，＂能否告知属下，为什么您要杀他们？＂

　　沈若旋头都没抬，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他们只是奉命保护少主人！＂青风放在佩剑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

　　＂那不过任务之一罢了．＂沈若旋感觉身边的人气息骤变，冷笑了一下，＂你想怎么样呢？杀了我，还是向教主禀告？＂

　　慢慢地，青风将佩剑放下来，说道：＂只要您保护好林少爷，我绝对不会背叛您．＂

　　沈若旋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真可笑，一条狗也来跟我谈条件．＂

　　青风一点表情也没有，深深鞠了一躬，＂请您早点休息，属下告退．＂

　　独自一人后，沈若旋慢慢将画卷剩下的部分展开，顾七桐的名字静静出现在烛光里．修长的手指在那个名字上划过，沈若旋一贯冷漠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