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3号房》白盐漫天

37、这是第三十七章[完]

　　秦鸣从解剖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长时间的解剖和分析让他的整个人都有点头重脚轻，简单的和医师们打了招呼，就从那个压抑的地方出来了，秦鸣望着外面灯红酒绿的街道，来往匆匆的行人，突然觉得像是在里面过了几个世纪。
　　秦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晳，因为是医生的原故经常洗手，所以也显得异常的干爽，还有的是微微散出的福尔马球淋的气味，对五年来解剖无数尸体的他来说淡淡的福尔马淋气味原本不算什么，只是今日手上的味道似乎格外的浓厚，让他呛了鼻子，让他反味的想吐，连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起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燥的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碰触到尸理台上的那具冷冰的尸体时，会突然想起上午在医院感受的漫小盐手中那股温暖，自从他正式做法医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血肉温度了，他觉得五年前那种温暖在自己怀中慢慢消失时已经将他心中所有的温度都带走了。
　　如今，是因为漫小盐已经回来了的原故么？
　　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在病床上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额的漫小盐,白净的脸颊上像是荡漾着某种光茫将他拉回来了五年前,似乎那个时候什么都还没有改变一样。

　　“秦鸣，你怎么不等等我？”正当秦鸣理清了思绪想要走时，后面传来了高跟鞋和一道女音。
　　秦鸣转身，淡淡地解释说：“我想一个人走走。”
　　苏敏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说：“我陪你走吧，在里面那么久也是挺憋闷的。”
　　“苏敏。”秦鸣抽了抽手，无奈的叫了她一声，“我一个人走走就回家了，时候不早了，你一个女孩，也早点回家吧。”
　　苏敏不以为意，笑道：“你也知道晚了，你不发扬一下绅士精神，送送面前这位女士？”
　　秦鸣没有看苏敏，良久也没有说话，苏敏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眼里望着面前道路上的车水行人，可又像是没有看他们，只不过是透过他们在回忆什么事情，陷在里不想出来。
　　苏敏有些心惊的叫了他一声：“秦鸣！”
　　秦鸣突然说：“苏敏，是不是上次我妈有跟你说什么？”
　　“伯母能说什么？是你应该说什么吧。”苏敏有些恼羞地说道。
　　看着苏敏有些羞赧的泛红的脸，浅浅低眉垂眼，这是一个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该有的反应，可是记忆中那个却总是理所当然的不知道脸红为何物。
　　在自己和她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宿之后，她还能坦然的说：“谢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做一个真正女人。”
　　在自己纯属胡诌传说的时候，她还能一脸理解而郑重的说：“你这么用心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来了段逻辑论证，是想追我吧。”
　　在自己对她郑重表白之后说爱你之后，她还能静静的说：“我知道。”
　　这个才是自己心里的女孩，思维混乱不同于常人，语出不惊人死不休。
　　“苏敏，不管我妈给你说了什么。”秦鸣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敏慢慢说：“但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你是个好女孩，可以得到更好的。”
　　说到这，秦鸣突然想起五年前，原意说的话：“男人是不是在甩女人的时候，特别喜欢说这句？”他记得那个时候，原意是在鼓动自己向漫小盐告白的。只是时过境迁，到头来也只说了句我爱你。
　　他也记得当他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也有过承诺要照顾她生生世世，爱护她到永远，就算她到了天涯海脚，他也会等她，只要她不要让他等得太久。
　　所以，漫小盐，你既然在我还没忘了你之前回来了，我就要实行我当初的承诺。

　　接到许恒电话的时候，秦鸣正站在医院的大门门口，看着漫小盐病房漆黑的窗口，想着要是这么进去对她说：“小盐，我还是回来照顾你吧。”会不会吓到她，秦鸣想，还是五年前的漫小盐比较容易解剖，什么的东西都是写在脸上。
　　“秦鸣，漫小盐进手术室了。”
　　在听到那句话的那一瞬间，秦鸣僵了僵所握着电话的手指，思绪恍惚的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时候，一个电话的到来，自己的所有的希望都被打进了地狱，心中的那抹温暖和爱意从此沉淀。
　　那么，这次呢？
　　许恒在那边的轻笑，“别紧张，小师弟，小盐的手术很成功，这次只是检查而已。”
　　秦鸣咬了咬牙，瞬间又淡淡说：“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许恒叹了口气说。
　　秦鸣听得出来许恒口中的落寞，“怎么，有事？”
　　“我们谈谈吧。”

　　

　　两人约的地点是在酒吧，清淡的酒味，舒心的音乐，让秦鸣想起了五年前在杭州和许恒去酒吧的那次会晤，当时许恒轻松的饮着酒，用淡淡笑意说把漫小盐交给他，还声明要是不合格，会回来带走漫小盐。
　　秦鸣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许恒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喝酒，这次虽然也许恒仍是一脸的轻松无谓，但那落寞惶然的身影和眼底里的那丝不甘和无奈却是无意中流露出来。
　　许恒和旁边的酒保调笑着喝完杯中的酒，才转头看了走到身边的秦鸣，眨了眨眼睛说：“有没有觉得紧张？”
　　秦鸣也叫了杯酒：“为什么我要紧张。”
　　许恒轻笑出声：“对，你心知肚明知道我要说什么，当然不会觉得紧张。”
　　秦鸣了然的吐了口气，说：“小盐的事，我想还是我自己解决的好。”
　　秦鸣说得坚定，然后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起身就想走，却被身后扬声的一句话给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五年来漫小盐是怎么过来的吗？”许恒见秦鸣没有说话，接着轻轻说：“如果你去问她，她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后面那句话带着的轻微的叹息让秦鸣的手不觉的握了握，深吸一口气，秦鸣重新坐回椅子上：“我要知道她的全部。”
　　许恒挑了挑眉：“有没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许师兄。”秦鸣握了握杯子，认真的说。“我不想在她从遇到我之后的生命里有着我所不知道的空白。”

　　酒吧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许恒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仍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酝酿如何说又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秦鸣也没有催促，他也只是静静的喝着酒。
　　他知道他会说，可不知道的却是许恒的第一句就让他疼进了心里。
　　“知道吗？我曾经把她一个人关在一间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屋子里整整三天。”
　　秦鸣只是顿了顿喝酒的动作。
　　许恒苦笑说：“你就不想质问一下，为什么我会这么对她？”
　　秦鸣眯着眼，尽量不让自己的你情绪外露：“你总不至于会害了她？”
　　“对，我不会害了她，可她却不珍惜自己，差点害了自己。”
　　“刚到美国的时候，经过三天的抢救，近半个月的重症观察才显显醒过来，接下来所担心的是找到适合的骨髓，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每天所要你经历的是一层不变公式化的化疗，她刚开始的时候还笑着对我说，也不会很难受，我只是有点怕那么粗的针头戳进去会不会弄的我身上全是洞啊。”许恒说到这里的时候，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但我知道她很痛，我晚上的时候总会去病房看她，经常会看到她因为痛苦而蜷缩在病床上，痛吟和卡在喉咙里的哽咽听得让你觉得死亡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可怕。”
　　“第二天，她还是会用那张苍白的脸对着她身边的人微微笑说睡得很好。我当时也想，或许让她这么掩耳盗铃下去，她还可以撑着，可是，当有一天我找不到她的时候，我知道错了。”
　　秦鸣听着许恒慢慢说着，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挠了一下，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三天后，我在难民窝里找到她，那个时候浑身污垢的躺在脚落里，嘴里含着的是一支烟，那个时候烟雾完全遮住了她的脸，但我知道那个时候她是舒心的，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我当时真的很想让她就这么的过一辈子，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的让她毁了自己。”许恒突然像是想掩饰什么似的，朝秦鸣相反的方向侧了侧，秦鸣当时想，许恒也许是哭了。
　　“你知道，她那个时候说什么吗？”许恒苦笑着说：“她说：‘我真的很疼，我熬不下去了，可是有人说等我回去，我就一定要回去，所以我不能就这么活活的疼死。’”
　　秦鸣停下摆动杯子的手，转头看着许恒：“讲完了吗？”
　　许恒笑笑：“大概吧！”
　　秦鸣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朝大门走去，身后的许恒叫住他：“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鸣回头，笑着说：“一切不都是已经过去了吗？人是一直成长的，不会一直缅怀过去，我现在要负责的是她的将来而不是她的过去。”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秦鸣定定的看着许恒：“我说过在我看上她之前允许你觊觎她，这五年就是对我的惩罚，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许师兄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许恒看着带着对未来幸福憧憬的秦鸣走出了酒吧，才回头向酒保重新要了一杯酒，轻笑着说：“祝你们幸福。”
　　然后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尾声：

　　漫小盐出院的那一天，秦鸣带他去了海边，翻滚的海浪，徐徐的海风。
　　两人在沙滩上学着小朋友堆了一个小沙堡，侧望，旁边是意盈盈的看着他的漫小盐笑。
　　嘴里甜甜叫着：“秦鸣！”
　　秦鸣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手指一会伸两个指头一会伸三个指头，一会又蜷成一个圈，漫小盐瞪着眼晴说：“秦鸣，现在发明了手指运动？”
　　秦鸣无耐：“跟你来点浪漫都能冷场。”
　　漫小盐说：“浪漫，我会啊！”
　　秦鸣吃惊：“你？”
　　漫小盐激动的抓着秦鸣的手，说：“鸣鸣，我很想你，就跟蚂蚁似的老钻我脑袋，抓都抓不住。”
　　看着秦鸣黑了半边脸，漫小盐嫣然一笑深情满满：“真的，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疼了。”
　　秦鸣笑着拥挤她，笑着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漫小盐，欢迎回来！”
　　“秦鸣，谢谢你等我回来。
　　秦鸣，谢谢你用手为我们筑起的LOVE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