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为君痴》十四璃

81、行好事莫问前程，缘是缘来孽是孽

　　听罢绛蔻的话，高个子的小男孩叹了口气说：“姐姐，不是我们偷懒，我们都是乞丐，我们的爹娘也是乞丐。甚至小小、二狗，他们连爹娘都没有，谁会给我们事情做？前几日我去李记粮仓搬货，结果那个工头坏的很，我干了一天活，他说我偷懒、活没有干完，一文钱也没有给，我去要钱，他反说我耽误他们的工时了，要赔钱。”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就是世俗的现实，这群孩子无依无靠怎么能不被欺负？
　　绛蔻沉默了。
　　“我这里有个好去处。”曾离一时热血上头，从转角出现。
　　曾离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孩子们条件反射全部都躲在绛蔻身后，绛蔻也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待她看到是曾离，有些意外：“咦？怎么是你？”
　　“是啊，我……”曾离刚刚实在没忍住从后面转出来，现下有些懊恼：“我…正好路过，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他不知道怎么编下去，只觉得从未如此尴尬过，道歉说：“对不起……但是我可以帮上这些孩子。”
　　绛蔻听完眼前一亮：“真的？”
　　曾离看到绛蔻亮晶晶的眼神，就觉得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对，风缈在这里有铺子，让他们去曾氏商行帮忙，不会被人欺负。”
　　看到绛蔻眼里的喜悦越来越盛，他忍不住继续说：“曾氏还有学堂，干完活可以去学本领，只要愿意好好干活，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绛蔻越听越高兴，只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转过身对小乞丐们说：“孩子们，还不谢谢曾少侠！”
　　小乞丐们也是越听越兴奋，觉得好日子终于要来了:“谢谢曾少侠！”
　　那个高个子男孩到底是年龄大一些，他也很期待但又觉得不敢相信，躲在绛蔻身后怯怯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得上话吗？”
　　绛蔻笑着说：“当然说得上，他可是清霜曾离，风渺山庄的少庄主。”
　　连绛蔻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溢于言表的骄傲。
　　曾离只觉得爱煞了她这个娇俏的样子,也莞尔道：“既然能叫你姐姐，怎么就不能叫我哥哥了？”
　　小小的嘴巴最甜，脑筋转的也快，大声喊着：“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至此孩子们都围上来，小小看看曾离又看看绛蔻说:“大哥哥你长得也好看，和姐姐好般配呀。”
　　绛蔻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下回了现实，心里一阵酸涩。
　　曾离弯腰捏了捏她的小脸问:“你这小小年纪已经懂这个了？”
　　小小突然脸红，也扑到曾离怀里说：“大哥哥你真好看，小小喜欢你，小小长大以后也要嫁给你！”
　　曾离长这么大头一遭有这种小姑娘投怀送抱的待遇，虽大敌当前都不如此时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看到曾离手足无措的样子，绛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曾离生怕不是自己出面，这群孩子以后要受欺负，于是特地去驿站雇了辆大马车把他们都送去了洛阳总部，又亲自让人安排几个孩子的去处。
　　等都安排好了两人才放下心来，此时天色也晚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就这星夜慢慢往试剑阁走。
　　“你和他们怎么认识的？”曾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们中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子去偷馒头，被我抓到了。”绛蔻想到那一幕，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你放了他？”曾离挑眉。
　　“恩，”绛蔻点点头：“我看他年龄尚小，想教育他，谁知他问我：姐姐，你饿过肚子吗？你有家人或者朋友饿死在你面前吗？”
　　曾离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是啊，他偷东西不也是为了自己。”绛蔻顿了顿说：“是因为小小快饿死了，他偷了馒头是给小小的。”说罢她眼圈微红。
　　“抱歉……我今天，跟踪了你。我……这是小人行径。”曾离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件事不说出来如鲠在喉。
　　“要不是曾少侠难得小人行径，这帮孩子哪里有救呢？”绛蔻摇摇头
　　“所以我这件错事也算是歪打正着，是吗？”曾离半开玩笑说。
　　“是啊是啊，清霜曾离误打误撞也能行侠仗义，不愧是一代大侠呢。”绛蔻捂嘴笑道。
　　“你啊你啊，”曾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谢谢你，我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曾离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刚刚一起做了一件善事，虽然对曾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这件事是和绛蔻一起完成的，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你经常……不开心吗？”绛蔻斟酌着问。
　　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抛去前尘往事，就如老友一般边走边聊。聊着聊着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消融了很多。
　　“是啊，庄里事情太多了，连这样散步的时候也很少了。”曾离看到绛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马上说到：“不过好在我也习惯了。”
　　“你这人总是这样！太好强，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轻咳一声补充道：“我、我的意思是，你也是时候找人……找个……”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不可闻。
　　曾离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可惜再没遇到心动的。”
　　绛蔻听完只觉得心脏如被电流击过，又苦又甜。
　　“你呢？你、你……你怎么样？”曾离只觉得一句话在舌尖滚了三滚，问得磕磕绊绊生涩异常。
　　“我？我这样走江湖的，又不是好人家的女儿，早就不考虑这些了。”
　　曾离听完心如刀割：“胡说！我……”
　　他一把拉住绛蔻——他知道今夜以后他更加放不下她，但是他必须放下、必须理智：“我看许啸清就很好，他对你也……”
　　越说越觉得喉头梗阻，像吞了个柠檬，张不开嘴。
　　“是啊，他是个不错的……”绛蔻刚想往下说，曾离突然拉着她飞奔起来，他没有用轻功，但是也跑的很快。
　　晚风轻轻拂过二人的脸庞、肩膀，发丝轻盈地往后散去，端地是飘逸非常。
　　绛蔻只看到眼前万物都快速地往身后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拼命地跳动，那样的真实和火热，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跑了好远，曾离听闻绛蔻的呼吸渐渐紊乱了，才慢慢放慢脚步：“以后莫要在我面前夸他，我不想听。”
　　绛蔻好气又好笑：“曾少庄主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提的。”
　　难得看到曾离这么赌气的样子，绛蔻只觉得分外可爱。
　　“那也不行。”曾离依然固执地说，抓住绛蔻的手下意识地用力。
　　“嘶——”绛蔻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怎么了？”曾离刚才拉住她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来及的停下来看。
　　他一把拉过绛蔻的手，将她的手掌打开，只见上面都是烫伤的痕迹，显然是敷过药了，已经在愈合结痂。
　　“怎么会伤成这样？”曾离连忙抓住绛蔻往后藏的另一只手，打开一看也是如此。
　　曾离见了就好似这些伤都伤在了自己身上，只觉得疼的像血液都凝固了：“怎么回事？”
　　绛蔻并不接话：“今天谢谢你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曾离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想得起宾翠馆被烧的那个晚上，绛蔻冲出来阻止他。
　　火那么大，她背着火光又是一身红衣，他居然就没有发现她的一身狼狈！
　　曾离认真地看着绛蔻，一点一点像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不要谢我，蔻儿，是我该谢谢你。我希望你快乐。”
　　绛蔻看到试剑阁的大门近在眼前了，她问：“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曾离看着她，满脸困惑。
　　绛蔻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什么，前面要到了。”
　　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真相？可是谁会对他说呢？曾曌应该是不会告诉他的，否则何必逼走自己？
　　“是啊，又要回去了，真快。”曾离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告诉她，告诉了就再无路可走，那么自己剩余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指望呢？有些事只要不说出来，仿佛就是不用面对的事实。
　　“好啊，我也希望你活地快活一些。”绛蔻看着他。
　　“好。”曾离朝她一笑，如冰雪消融朗月当空。
　　“蔻儿。”背后突然传来许啸清疾步走来的声音，他一把抓住绛蔻的手：“怎么这样凉？来，把我的外套披上。”
　　“许大哥，我不冷。”绛蔻微笑着拒绝，退后一步，像在划清两人的界限。
　　许啸清仿佛这时才看到曾离：“曾兄也在啊？夜深露寒，曾兄又是新伤初愈，还是小心些为好，不然吕少庄主又不知要怎样心疼了。”
　　提到吕意辰，绛蔻的眼色一黯：“是啊，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蔻儿，”许啸清往前追了一步，又回头向曾离拱手说：“告辞了。”眼神中略带挑衅。
　　曾离朝他点点头，看着绛蔻的背影，今晚带你这样放肆地跑一回，就当圆了我想带你私奔的梦。
　　——蔻儿，愿从今后你我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