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隐曜》拾旧南

16、第 16 章

　　洛辰经过莲潮生身边时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跟在叶衣染身后离去。
　　莲潮生朝着洛辰点头示意后走上浮天台，来到众浮天宗弟子面前，抬起右手，手掌向下轻轻向下压了压。
　　“安静，待会本座念到名字的弟子出列。”莲潮生看着安静下来听自己讲话的弟子微微颔首，挥袖打向早已关闭的幻波镜，一道流光从镜中飞向莲潮生手中化作一份卷轴。
　　莲潮生拉开卷轴一一念出卷轴上的名单。
　　“第三层——杨守、胡佳、林柏宇……”
　　“第四层——成辉、钱兴士、陈琛可为两殿弟子。”
　　“第五层——黄石珏、王习语可拜入两殿长老门下，而方诚，在出境前一日闯入第六层，虽然后来被弹出第六层，但不失为一天赋出众之才，本座便破例收其为徒。”
　　莲潮生将晋升的外门弟子的安排都公布后，被念到名字的弟子皆喜形于色，就连方诚也被如此惊喜砸到自己头上，而不能自已，匆匆抬头看向莲潮生身后的低头不语的莲玉，又立刻移开视线，走出人群，同其他弟子一同拜谢。
　　到最后，流云殿和羽霞殿长老各抢到一名弟子，其他第三层的弟子皆因不善炼丹和炼器而悉数收入流云殿。

　　而另一边雨歇阁中，洛辰跟着叶衣染来到书房。
　　叶衣染依旧取过一本医书倚在窗边的软塌上，而洛辰则垂眸立在软塌旁。
　　“坐下吧。”
　　洛辰小声谢过后寻着一空处挨着边坐下，微微挺直了腰身，侧头看向叶衣染，“不知师父唤徒儿前来有何要事？”
　　叶衣染撑着脑袋想了会，才说：“唔——也没什么，就是两年后宗门试炼，为师希望你能赢下武比第一罢了。”
　　叶衣染说完随手将手中的医书丢在一旁，坐起身伸手端起软塌上茶几上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又接着说：“为师便多透露一点消息吧，蕴灵秘境不久便要出世，蕴灵秘境只允许百岁以下的修者进入，而一般百岁前能晋升地境便算是不错，稍微有点天分的也就地境五六阶，莲玉和你师兄他们算是天之骄子。”
　　说着，看着洛辰眨眨眼，打趣道：“你这样的修炼速度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说罢也不管自己小弟子什么表情，接着说。
　　“而宗门试炼就决定在即将到来的蕴灵秘境，将由武比的第一领队，若是让流云殿那边……为师还真是没法放下心让你们跟去，莲玉性子骄纵，恐怕……”叶衣染摇摇头，叹了口气，“所以为师希望你能夺下第一，将来在秘境中能顾全大局，护住浮天宗的弟子。”
　　“当然，不是说让你事事身先士卒，处处护着他们，否则此番秘境之行便失了其意义。不说秘境危机重重，更遑论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人心难测。所以为师希望你能在他们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帮一帮。”
　　说完，叶衣染自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辰不解，遂问出了口。
　　叶衣染笑着摆摆手：“哎呀，为师怎的忘了，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境二阶，除非流云殿那边派长老出战，否则浮天宗弟子当中，还没能境界高于你的，真是瞎操心了。”
　　洛辰干笑着挠挠脸颊。
　　不待叶衣染再与洛辰详细说蕴灵秘境的情况，门外就有弟子来请洛辰前往浮天大殿一趟。
　　叶衣染：“所为何事？”
　　弟子：“这……莲殿主想请洛师兄询问一些事，这才让弟子……”
　　洛辰拦下师父叶衣染的话，朝她摇摇头，而后向着门外的弟子高声说：“请师弟稍等片刻！”
　　门外的弟子连忙感激道谢：“多谢师兄！”
　　叶衣染也立刻起身，抚平身上的衣裳，轻抬下巴，微眯着眼说：“为师随你一起，本座倒要看看莲潮生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洛辰无奈摇头，打开书房的门，饱含歉意的朝着门外等候多时的弟子笑笑：“抱歉，麻烦师弟了。”
　　“不敢当，师兄……”说罢又看到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叶衣染，不小心声音打了个磕巴，“额，叶、叶殿主，请、请随弟子来。”
　　传话弟子硬着头皮说完话，转身脚步匆匆赶往浮天大殿，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叶衣染：“啧，流云殿这届弟子心态不行啊。”
　　洛辰：“……”
　　说归说，师徒俩还是朝着浮天大殿而去。

　　传话弟子在大殿门口躬身禀报：“禀殿主，洛辰——还有叶殿主来了。”
　　莲潮生坐在大殿主位之下，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又放松，朝传话弟子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说完就匆匆离去，正好与后来的洛辰和叶衣染擦身而过，却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叶衣染走进大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大殿中早已等候多时的流云殿长老，垂下眼眸，看也不看莲潮生那边一眼，走到莲潮生对面属于羽霞殿殿主的位子上。
　　待坐下后，示意洛辰上前，叶衣染才看向莲潮生。
　　“不知莲殿主唤本座徒儿前来所为何事？竟是连本座这个师父的招呼都不打一声，若非当时本座在，岂不是等你们这般——”说着扫视这殿中的长老们，“背着羽霞殿审问完本座弟子，本座都还被蒙在鼓里？”
　　“叶殿主，你这——”座下一位长老忍不住出声。
　　莲潮生抬手止住，轻笑着说：“叶殿主此言差矣，本座着人去你殿中请示，却不见人，这才转而直接去寻洛辰。”
　　“呵。”
　　叶衣染轻声嘲讽，懒懒地撑着下巴看向莲潮生，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说“你接着编”。
　　莲潮生也当做没看见，将目光转移到殿中站着的洛辰身上打量着，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摩挲着手指，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才出声：“洛辰，浮天秘境中，不知你用来对付变异风灵豹的武器——从何而来？”
　　洛辰抬头直视莲潮生，抿了抿唇，沉默下来，隐没在袖中的双手，垂在身旁，缓缓紧握成拳。
　　还不待洛辰思索如何处理，叶衣染幽幽的开口：“怎么，莲殿主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本座怎么记得，早先本座可是回答过你这个问题。难不成只许莲玉拿着从玄弈塔得到的法宝招摇过市，就不许洛辰闯过青坤塔得到塔灵赐予的奖励了？”
　　莲潮生自然是不会忘记了，但是那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张口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大殿主位上一道光影显现，光华散去，北辰曜便出现在主位之上，座下众人皆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敬朝着主位行礼。
　　“恭迎宗主。”
　　洛辰也随众人一齐弯腰行礼。
　　“免礼。”
　　主位之上的北辰曜微微抬手，让众人入座。
　　两位殿主同众长老谢过之后纷纷坐好，北辰曜轻轻一挥袖，洛辰身后便出现一个椅子。
　　北辰曜轻抬下巴，说：“坐下吧。”
　　莲潮生看到这情形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袍，眉头微蹙。
　　洛辰也有些愣神，不知北辰曜这时出现又是为何，只好听话地坐下来。
　　北辰曜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众人的神色，转向莲潮生：“不知莲殿主这是？”
　　莲潮生连忙起身：“回宗主，本殿只是疑惑洛辰刚入宗门时不过一玄境修者，如何能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晋入天境的？这着实不得不令人怀疑。”
　　叶衣染听着这话就不同意了，还不等莲潮生歇口气就嘲讽：“呵，小辰他不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隐下自己地境的修为，可惜他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巴巴地黏了上来。”
　　说完也不等莲潮生说话，转身面向北辰曜，语气诚恳的说：“宗主您也知道，天才总是很容易引起他人嫉恨。”说着又转过身面对众人，“当时小辰在开山大典上的表现，本殿想来在座的各位也是有目共睹的，更别说小辰第一次进入青坤塔便在一年内闯过八层，更是差一步便可登上九层，试问如此天赋，便是突破天境，又怎能难得住他？”
　　莲潮生反驳：“那好，本殿不与你说他修为的事。你怎么解释他手上那把刀的事？”
　　叶衣染无辜地看过去，耸耸肩，说：“本殿说过多少次了，那是青坤塔赐予的奖励，莲殿主一直不相信，那本殿也没办法了。”
　　“胡说八道！那刀上分明不带一丝一毫青坤塔的气息，还望宗主明鉴！”莲潮生朝着北辰曜一拱手，而后指向洛辰，“此子分明是混入我浮天宗心存不轨之徒！”
　　北辰曜静静地看着座下莲潮生义正言辞的表情，似是为浮天宗忧心不已。
　　抬起右手示意莲潮生退下，北辰曜一晃消失在主位，转瞬来到莲潮生座前，淡漠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着一直低头坐着的洛辰。
　　莲潮生被惊得有一瞬汗毛竖起，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而又在那一眼离开自己时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莲殿主——”
　　北辰曜边说着边抬起自己右手在空中一握，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剑在北辰曜手中显现，轻轻一挥，剑身搭上莲潮生的肩，离脖子也不过一寸。
　　北辰曜微微侧头，轻声问道：“那刀上气息可是同这一般？”
　　莲潮生却是又一次僵在位子上，冷汗直冒。
　　烬夜！
　　果然！
　　莲潮生想起那时天机一族前来做客时，自己在无意间听到的话，躲开肩上的剑单膝跪在北辰曜跟前，诚惶诚恐：“宗主，属下实为宗门为宗主您着想啊！那日蔺泽先生曾说道，必有一祸端临世危及浮天宗，危及大陆。”
　　这会儿莲潮生连自称都改了，“洛辰实在太过可疑，不仅修炼速度非常人能比，他手上那把刀更是能说明一切，若是不将之除去，他日必将取代……”说道后面，莲潮生突然止住话语，深深俯下身去。
　　北辰曜收回烬夜，回到主位之上，半晌不说话。
　　叶衣染则是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目而视：“一派胡言！若是谁修炼快一点谁就是祸端，那些天之骄子岂不是人人喊打喊杀？更何况修炼速度非常人能比的可不止小辰一人，你这老东西怎么不说宗主也是祸端？你见过不过百年便突破虚灵境的修者吗？”
　　北辰曜：“……”
　　莲潮生倏地站起身，一脸怒容指着叶衣染：“叶殿主慎言！”
　　北辰曜微微皱眉放出威压。
　　“安静。”
　　瞬间，整个浮天大殿安静下来，如果忽略众人额头冒出的汗珠的话。
　　一颗汗珠顺着莲潮生的脸颊落下，无人注意到汗珠在落下时有一瞬停滞。
　　北辰曜收回威压，淡淡地说道：“洛辰并非祸端，相反，他之于浮天宗有缘。蔺泽先生曾说天降身带赤日印记之人可助本座破解死劫，可助大陆免去一场大难。”
　　莲潮生：“可属下那日分明听见身有红月之人将是宗主的死劫，唯有在其成长前将其扼杀可破除死劫，否则整个大陆也将危矣！”
　　北辰曜直视莲潮生，淡漠的声音从口中传出，话语却铿锵有力：“你听错了。”
　　“可——”
　　“本座说了，你听错了。”
　　这一声带上一丝虚灵境的灵压，莲潮生躲避不及，硬生生被压着单膝跪下。
　　咽下嘴里一丝血，莲潮生朝着北辰曜抱拳告罪，才让其收回灵压。
　　而后默不作声地站起，坐会座位上，放在膝上的双手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抖，却在不经意间收回袖中，无人得见。
　　而下座的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
　　北辰曜这时好心的为他们解围，于是，对着殿中一开始便不出声的洛辰说：“洛辰，召出你的……武器。”
　　洛辰默默抬手召出毕宿，同时，北辰曜也在同一时间唤出烬夜。
　　于是，众长老就看到烬夜欢欢喜喜的缠上洛辰的毕宿不放手。
　　这下谁还看不清？
　　若真是祸端，估计这烬夜见了便直接砍上去了，哪还会像这般……额这般狗腿？
　　但还是不妨有长老质疑：“蔺泽先生说的是身有赤日印记，这……我等未曾见到洛辰身上有印记……”
　　北辰曜不悦地看向质疑的长老，虽然语气还是淡漠，但不难听出略有一丝不爽。
　　“难道长老信不过本座？当时洛辰在浮天秘境第七层消失，便是被秘境引去了第十层，本座便亲自验证了一番。想必长老和两位殿主都知晓第十层的意义，可还有异议？”
　　别说是各位长老，就连莲潮生和叶衣染都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惊到了。
　　那可是第十层啊，唯有浮天秘境承认的继承人方有资格踏入，就连天机一族认定的继承人都不一定有资格得到浮天秘境承认轻易进入第十层，即便是北辰曜自己，也是一层一层闯过，方才得以进入第十层。
　　直接从第七层便被引入第十层，自浮天宗开宗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叶衣染听了，立马就急了：“宗主，小辰可已经是我羽霞殿的人了，你可不能抢人啊！”
　　北辰曜无语的瞥了叶衣染一眼：“自然，本座也询问过洛辰的意愿，他既不愿，本座岂能强人所难？日后也不会有人跟你羽霞殿抢人。”说到后来，北辰曜又补了一句彻底安了叶衣染的心。
　　那边莲潮生彻底安静如鸡，北辰曜轻轻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殿中众人，站起身留下一句“此事就此作罢，日后该如何便如何”后就离开了。
　　叶衣染这才理了理衣裳，站起来走向洛辰，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便直接出了大殿，看也不看莲潮生和殿中众长老。
　　殿中长老看向上方的莲潮生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纷纷离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浮天大殿内便走光了人，独留莲潮生垂着脑袋静坐在座位上。
　　半晌，莲潮生轻笑出声，随即神色如常的走出大殿，向着流云殿而去。

　　星罗殿大堂之上，北辰曜背对着大门，吩咐下去：“本座即日起便要闭关，宗内事务皆有两殿殿主掌管，若非要事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侍从听令退下。
　　北辰曜抬起双手仔细端详，握了握拳，眯了眯眼感受到魂魄不再那么虚弱。
　　【你……魂魄好像变强了？】
　　“嗯，我要去浮天秘境第十层闭关修复魂魄。”
　　【第十层？第十层有什么特殊吗？】
　　北辰曜沉默下来，好一会才回答：“第十层……湖底那些残存的魂炼好像可以助我修补魂力，难道悯生界连这个也能复制吗？”
　　【那是！除了不能再给你变出一个天道，其他也没差了。】
　　北辰曜听了这话又沉默不语，低垂着眉眼，摩挲手指，转瞬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是浮天秘境第十层。
　　“魂魄修复多少可让我彻底掌握这个身体？”
　　【这个……】
　　北辰曜随意盘坐下，手指划过身下的湖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魂晶……”
　　【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
　　那个声音有些憋屈，但又无可奈何。
　　【你的魂魄若是修复至六成左右便可支配身体，不至于消耗过大陷入沉睡，但是彻底掌握你是别想了，悯生界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否则就会被驱逐出界，你付出的代价也是白白便宜了界灵。】
　　北辰曜收回手，轻轻地说：“知道了。”
　　然后便唤出烬夜沉入湖底，湖底沉寂着的魂炼纷纷抖动起来，一点一点星光从它们身上浮现，朝着烬夜游去。
　　【……你这是作弊！】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