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17、Chapter 16 痛

　　何栖，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而且，何栖还想追她。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才好？
　　遮掩是行不通的。

　　温行止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窗户是打开的，窗外的热浪，窗内的冷风，重叠着，挤压着。
　　他好难受，心里像有把刀子在割。

　　以前他总是失眠，失眠带给他的只是疲惫，它们短暂而易逝，从不像今天这样……

　　何栖来了之后，坐在他身边，他的噩梦似乎就走失了，再也没找到过他。

　　可是何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就算现在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以后也会有的，而且何栖以后还会结婚，还会和别的女人……

　　那样，就再也不会待在他身边了。

　　窗外骄阳似火，窗帘轻轻拍着温行止的脸颊，有的是地方没有痛苦。
　　有的是方法让自己忘记痛苦。

　　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吧。
　　跳下去，就不会痛了。

　　温行止站起来，扶着窗户的边框，看着窗外。
　　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刺目耀眼，好美，热烈，明亮。
　　温行止脸色苍白，眉目间凝着散不去的愁苦。

　　太阳不属于任何人，但也可以只属于一个人。

　　这时，手机响了。

　　柔和的铃声，温行止却觉得吵。
　　“一定是诈骗电话。”温行止轻声自嘲。

　　突然，一个念头在温行止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起来，何栖要过他的电话，万一，是何栖呢？

　　这个念头把他拉了回来，温行止赤着脚跳下窗台，小跑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是一串数字——陌生来电，地区就是这座城市。
　　温行止咽了口唾沫，接通了。

　　“怎么这么久才接？睡着了？”
　　听到何栖冷淡的声音，温行止差点哽咽了，他说：“没，刚刚没听到。”
　　“开门。”

　　开门？难道何栖来了？温行止拿着手机，噔噔噔跑到门口，打开门。
　　何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额边还流着汗。他挂断电话，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玄关上，“记得吃。”然后转身欲走。

　　“别走。”温行止拽住何栖的衣摆，跟着他走到了门外。
　　“陪陪我。”温行止说。

　　温行止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哭腔，他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何栖看了眼温行止的脚，赤|裸裸地踩在有些脏的瓷砖上。
　　过道里这么脏，何栖的洁癖让他一阵难受。
　　温行止手脚冰凉的缘故，恐怕就是这喜欢打赤脚的习惯惯出来的。

　　“鞋也不穿？脏死了。”何栖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温行止。
　　温行止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

　　何栖，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温行止松开何栖的衣摆，与他拉开距离，说：“洗洗就好了。”

　　说完他退后了两步，退到屋里，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穿上，然后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何栖。

　　真是难搞，自己就是来给温行止送点吃的，没想到还不能走了，何栖想，这个小时候的玩伴真是一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何栖不禁觉得自己多事，干嘛要因为拒绝了温行止，就内疚得专门跑过来给他送吃的？

　　看见何栖走了进来，知道何栖不走了，会留下来陪自己，温行止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脚，擦干净换了双拖鞋才出来。
　　何栖正站在阳台边上看风景，微风吹得他衣摆飘起来，头发也飘起来。

　　温行止想到自己刚刚的危险念头，突然有些后怕，喊道：“哥。”

　　何栖闭着眼睛感受微风，说：“对面就是学校，你家这位置真好。”
　　温行止想说些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你家住哪？”

　　“城北，江北路那边。”
　　“这周末我能去你家吗？”
　　“不能，朋友约我出去玩。”何栖转过身来，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睡一下。”

　　“去我的床上吧，外面热。”温行止这话里藏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

　　何栖颔首，表示同意。

　　一进到房间里，空调带来的凉爽扑面而来，让他整个人都很舒畅，何栖才意识到，他刚刚在外面走路出了一身的汗，没洗澡，他不太想上床。

　　温行止看何栖停住了脚步，问：“怎么了？”

　　“没事，我想洗个澡。”

　　“好。”温行止走到衣柜前蹲下来，拿了条干净毛巾，又把卫生间的门打开，“左热右冷。”

　　何栖比了个“OK”的手势，就进去了。

　　温行止走远几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等到里面传来水声，他又不要脸地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门没关，可以看见里面的浴室，磨砂玻璃后，有个模糊的身影。
　　准确地说，只是一个轮廓，是平日里被校服遮住的身形。
　　少年人独有的单薄却显有力的身形——就隔着一扇门，人影晃动，将温行止内心的欲望激发了出来。

　　温行止不敢停留太久，他怕何栖会发现他。

　　如果何栖能住在自己家里，温行止想，那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可以放弃一切。

　　何栖只是简单冲了一下澡，出来后坐在床沿打开手机看了眼。

　　温行止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何栖只穿了一条内裤，赤条条坐在那里，背脊微弯，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短发靠脖颈的地方沾了点水珠，粘成一绺一绺，像是刺猬似的竖了起来，衬着未见阳光的身体，黑得发亮。

　　衣服上沾了汗，何栖不想穿着睡觉，也不想弄脏温行止的床，所以只好光着，他没想那么多，也想不到温行止地想法。

　　何栖听到开门声，抬头看着温行止。
　　温行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贪婪的视线，但他就是克制住了，努力让自己的表现看起来随意一点——
　　他根本不稀罕何栖的身体。
　　也不想多看几眼。

　　“还能睡一个小时。”温行止说，“我可以在你旁边睡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何栖笑笑，“这是你的床。”

　　何栖平躺到床上，拉过温行止的被子盖上。
　　被子上当然带着温行止的气味，不难闻，何栖觉得很熟悉。
　　他向来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更别说睡别人睡过的床。
　　但这一切在温行止身上好像就不一样了，温行止用过的餐具他觉得可以用，被子，当然也可以。
　　他根本没有这被子这床是别人的概念，就像是自己的一样，用之前哪还会有什么思考。

　　也许是小时候和温行止过于亲密，那时候他还没有洁癖，导致现在都变成了骨子里的习惯。

　　温行止动作很轻，如果不是感受到身旁的床榻微微下沉，何栖一句：“你还站在那干嘛？”可能就要喊出来了。

　　“哥，”温行止侧过身，看着何栖的侧脸，缓慢而温柔地说，“你有了女朋友之后，还会是我的哥哥吗？”

　　本来在呼呼吹着风的空调突然停下了，所以显得很静。

　　“只要你乖，不惹我生气，你哥永远是你哥。”何栖话语间带了一点睡意。

　　类似的对话好像发生过一次，几乎是本能这样回答，但何栖太困了，没有细想。

　　温行止亮亮的眼睛盯着何栖，“那你生气之前，可以告诉我吗？”

　　“嗯，睡吧。”说完，何栖就睡了过去。

　　温行止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温行止自己也在这么想，何栖就躺在自己身边，光裸宽厚的肩膀就在距离自己不过五公分的地方。
　　美好得不真实。
　　好像只是一场梦。

　　虽然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但温行止仍旧觉得看不够。
　　何栖整个人都是偏硬朗的，头发、五官、面部线条，温行止一早就知道，何栖是个冷冷的人。

　　对待喜欢的人的时候，何栖会不会改变呢？会不会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化作绕指柔。
　　温行止还没见过那个女生呢，就已经开始嫉妒她了。

　　不想看到何栖对别人好！
　　不想看到何栖和别人亲密！
　　不想看到何栖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
　　温行止内心在吼，眼里闪过一抹道不清的情绪。

　　“哥，你喜欢谁啊，可以告诉我吗？”温行止无声开口，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他抬手擦掉，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上身，看着何栖。
　　何栖的呼吸很沉，睡得很熟，也许是没有休息好吧。
　　温行止轻轻拉扯被子，把被子掖好，盖住那些露在外面的肌肤，温行止继续静静看了一会儿。

　　是看着看着就着了迷，温行止靠近何栖，在距离那张脸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他好像是猛然醒转，突然停下了。

　　‘不可以，不能惹你生气。’温行止狠狠咬着自己的牙，退了回去，慢慢躺下。

　　其实，可以这样静静看着何栖，温行止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是人的贪念是不止的。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起床拿了手机，偷偷拍下了一张何栖的照片。

　　温行止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何栖知道一定会生气的，但只要他不说，好好藏住，又怎么会被何栖发现呢？
　　而且，他只要一张就够了，一张，足以稍稍弥补他的渴望。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温行止肯定是不够的，给他十个小时他也不会知足。
　　但他还是叫醒了何栖。

　　被温行止叫醒，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哪后，何栖突然很想就这样搬到温行止家中，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了，学校的床太窄太硬了，对于他来说，实在不适应。
　　温行止这张床，他很喜欢。

　　何栖喊了一声：“温？”

　　“我在。”温行止站在床边，穿得很整齐，连校服衬衫的上两颗扣子也系上了。

　　何栖坐起来，带着困意问他：“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点害怕。”温行止垂下眸子。

　　“大白天还害怕。”何栖掀开被子起床，套上衣服。

　　“现在不怕了。”温行止乖巧地说。

　　“以后怕就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温行止点点头，说：“哥在，我就不怕。”

　　何栖被他乖巧的模样逗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晚上又是只有温行止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一进门就看到何栖柜子上中午带来的东西。
　　中午他忘了去看。

　　纸袋里面是两块小蛋糕，一块是上次吃饭时他说好吃的黑森林，另一块是很可爱的奶白色小兔子，滚圆滚圆的，黑色的小眼睛盯着温行止。
　　看着在好奇看他的小兔子，温行止开心地笑了，心里甜甜的。
　　这时从阳台吹来一阵凉爽的夜风，将柜子上的留言条吹到了地上。

　　他走到厨房，把它们都放进冰箱里。

　　夜深，温行止坐在床上捧着手机，手机里是何栖的睡颜照片，他很后悔只拍了一张。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没有，他会甘心做一辈子的乖巧弟弟吗？
　　不越线，不贪念，不妄想。

　　在暖黄的床头灯光下，温行止的目光逐渐隐没到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