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想君思我锦衾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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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榛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眼见得鱼肚滚白，曦微略明，在床榻上闭目想了一想，便起身穿衣。
只听见大门处传来轻轻的声响，她欣喜万分，便猜测是十七回来了。
昨夜听闻皇后娘娘薨了，诸位皇子都纷纷进宫素服以待，却整夜不见十七皇子回来。前来送信的小太监说，十七皇子孝感动天，在灵前守夜，要今日才能回来。
她轻轻弓着足步，像敛着少女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一般，缓缓前行，然后猫着腰藏在一棵树的背后。
果然是萧鸿紫，虽是一夜未睡，那模样仍旧渊亭峙立，风神毓秀。
她刚要上前去寒暄一二，却见萧鸿紫的身后，转出一个人来。虽然脸上灰花一片，却也能从一双灵动慧黠的双眸认出她的身份——竟是水庐！
她回来了！
颜榛在心中轻叫了一句，掩住自己的嘴，仍旧藏在大树背后。
她看见他们走进书房，看见门房端水而来空手而去，这才冒险逼近那扇窗，将身体埋得低低的，且听他们说话。
她看不见萧鸿紫的脸，却知道他含笑为水庐净面。水盆中的水哗哗做响，却搅到她的心都乱了几分。
她听见萧鸿紫开始陈诉那种种的隐秘之事，一方面惊叹于十二的算计，另一方面却又对十七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梁月竟是十二皇子萧鸿朗！
她突然想到那一日皇后寿宴，萧鸿朗中途离席，却是为了扮成小太监与自己见面。那种场合之下，也只有皇亲国戚能大方地进出。可是令她疑惑的是，堂堂一个十二皇子，为何要与邢国联手做奸细呢？
直到萧鸿紫说出了答案，她才明白，萧鸿朗要的是颖国国君的位置，把所有能有机会染指的皇子，统统视为敌人。萧鸿烈是一个，萧鸿紫又是一个。只是她想不到，鸿烈只是一个计谋之中的障眼法，所有的矛头指向，竟是为了对付十二的亲弟弟萧鸿紫！
再缓过神来的时候，萧鸿紫早已拿了刀逼水庐杀自己。
她胸腔里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若是水庐敢真的杀了鸿紫，她便会亲手杀了她！
她听见萧鸿紫对水庐的道白，脑中竟一片空白。身体仿佛漂在水面的浮萍，身随水去，竟一无适从。
刀身落地。她的飘渺思绪被那一声拉了回来。她听见他们唇齿相交发出的声响，心头却宛如被割肉削骨般疼痛。指甲掐入掌心，端的是无力回天的落败。
他爱的是水庐，一直以来都是水庐。
他的心中，连一丝一毫自己的位置都没有。
只听他的声线中第一次露出饱满鲜活的幸福感。他道：“此刻便是立即叫我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犹如晴天里的霹雳，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席卷得干干净净。
她自小在安平郡长大，那一处远在边陲，因为父亲的治理得当，却也富饶安宁。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自小要什么，从来都是没有得不到的。就连天上的星星，父亲也装在银盆中端来给她赏玩。明明知道那颗星永远都摘不到，却也十分欢喜它的倒影。从此她夜夜守在银盆周围，不想有名好奇的宫女有一夜用手指去碰了碰那盆水，星河顿碎，光影全失。她一怒之下命人将那名宫女赐死。
本是遥不可及的星辰，原本银盆中的水也能望见它摧残幻影。谁知那名宫女也幻影也要破坏。
颜榛收起心中的悲切，仍旧悄无声息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思来想去，想了一个丢卒保车的主意，这种时候，还谈什么家国报复，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国破家亡于她而言太过沉重。她此刻想到的，只是不愿意让心爱的人受到伤害。
水庐的笑颜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她心有不忍，却有一张更清晰迫近的面容令她忘情。
水庐不除，她连站在他身侧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处，她独自去门房唤了顶轿子，奔去十一王府了。
萧鸿烈因为昨日在母亲灵前受辱，一直恹恹的。心下有说不出来的烦闷。颜榛来访的时候，他还未起身，看了看刚刚放明的天，蹙眉道：“这位郡主也真不知适宜，以为还在安平郡吗？”
只是忌讳安平郡暗暗招募的武力，他才勉强起身，披了件衣裳，找了个软垫靠了，就歪在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没有睡醒的样子。虽说这副样子有失待客之礼，但是萧鸿烈似乎对这位郡主又恨又畏，选卧房这种场景会客，说不定能让这个云英未嫁的少女多几分忌讳。
果然颜榛进来的时候就有几分不快活。
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虽是不快活的一张脸，琥珀色的眼珠却转得飞快。
“郡主莫怪，我昨夜睡得迟了，眼下挣扎着起来，倒十分不济。”他用手扶着额，明明是一脸落寞却又偏偏顾着面子，仍旧端着尊贵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颜榛并不计较他的轻慢，双目扫了一眼，寻了个凳子远远坐了，这才道：“我全都听说了。”
“郡主莫非是来嘲笑我的？”十一本就多疑，此刻听了颜榛的开场白，不禁微抿了唇角，暗施薄怒。
颜榛也不看他，只低了头看自己的一双手，金盏银台，白若初雪，一丝污垢也没有。“我是来帮你的。”
萧鸿烈并不信赖她的好意。虽说她的父亲有大军在握，却远在千里之外。如今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大势已去，生母偏在此时去世。屋漏偏逢连夜雨，竟如何叫人不灰心冷意！
“前些日子，我便说过要助你登帝位。今时今日，我仍旧是这个念头。只不过，尚且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我想先听听看，你倒是有何妙计？”
颜榛冲指甲吹了一口气，一副俏皮的小女孩心性。“我自有计较。你只管放心。”
若怀疑是朵蒲公英，此刻萧鸿烈的卧房内，便布满了蒲公英吹散的种子。
他敛起心神，将身体向前坐直，看着颜榛道：“十一有诸事不明，还请郡主解惑。”
“有什么惑好解呢？”颜榛自从下定了那个决心，反倒是轻松许多。她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萧鸿烈的床沿前站定，冲着他笑道：“局势异常明朗，你怎就不明白？十七皇子送皇后娘娘的礼物将她致死，你的父王定不会轻饶他。和你争夺帝位的，也就剩下了十二皇子。偏偏……”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飞快地瞧了萧鸿紫一眼，只见他一副终于明白过来的样子，急切地向前探身。“怎样？”
“偏偏，我手上有不利他的东西，能将他置于死地。”颜榛一字一顿，说得凛冽无比。仿佛比十一还要仇恨鸿朗。竟叫萧十一更加疑惑了。
“你只需带我去见你父王，我自会将证据亲呈于他。如若你继承帝位，只消答应我，永远不杀鸿紫，那便好啦！”她故意用简单几句言语将这件矛盾复杂的事情化解，竟不曾提及十七是被十二冤枉这一说。
萧鸿烈点点头道：“带你去见父王并不难。只是，想让他信服一件事，必须将他激怒。此刻十七弟的事虽是朝野皆知，父王却并未有所表示。不妨再等等。”
颜榛一甩手，嗔怒道：“人命关天，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十一王府的人匆匆来报：“十一皇子，不好了，今儿一大早，皇上便派人将十七皇子捉进宫去了！”
萧鸿烈差点从床上跌下来，只得扶墙跳下来，狼狈非常地问：“此话当真？其他皇子们有何反应？”
“小的急匆匆就来禀报了。并不知其他皇子有何反应。只是皇上还命人封了十七王府，不准一人进出。”
颜榛拍着胸口，庆幸自己走得早。“还等什么，带我进宫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想君思我锦衾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