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53、第 53 章

　　眼看哈里森就要被打发走了，于东升一出现，打扮气质都很纨绔的少年立时站定，看样子跟他拗上了。
　　高琳额头青筋暴起，转头毫不客气地说：“你又来干什么？”
　　于东升笑盈盈的，不在意她不客气，也许反而觉得熟悉，再不是那种无波无澜的冷漠，一如几月前自己惹她生气。

　　他们会斗嘴，她会很快消化掉情绪，转而开开心心将那种气氛变成刻意的勾引般的撒娇。

　　他恍惚了一下，才说：“我出差。”
　　高琳：“去哪里？”
　　于东升说：“港城。”他又明知故问：“你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儿。”高琳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几点的飞机？”
　　她不太相信于东升是专程跟着她来的，毕竟自己离开前出了那个事儿，也许北京某间小屋里还有个来自江南的小姑娘在等他出差结束回家。
　　倒不是她消息不灵通，于东升这边的情况，从回美国以后她就再没有打听过。

　　天不怕地不怕的丰台区高皇，在此时也忍不住先选择逃避。

　　于是她也就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第二天，伍小安也走了。

　　于东升说：“十点。”
　　高琳抿唇，有点怀疑，但被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阻着，硬是只说：“那可真是巧了。”

　　他们一来一回，对话简单，表情却极丰富，哈里森被晾在一边半响，插进对视的两人中间，“琳，我只是担心你。”

　　那双清清凉凉的眼睛被哈里森的飞机头挡住，高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Harry,”她笑了笑，话语却冷漠，“我们只是朋友，一开始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应付家长可以，但如果这应付会影响到我的生活，那么我宁愿被俞佳文打一顿。”

　　于东升将这话听在耳里，心中一喜，又越过去挡在哈里森面前。
　　后者不忿，但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高琳这么不客气地一说，勉强维持脸上微笑：“那么，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回来。”

　　竞争对手走了，于东升心情大好，伸出手对高琳说：“给我吧。”
　　哪知高琳冷笑一声，拖着行李箱风一样进了安检口。

　　于东升眼皮垂着，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跟上去。

　　飞机上高琳正把登机箱往上放，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轻松将箱子推了进去。
　　身后是熟悉的皂味清香，她想像转头的时候，会看见青年线条漂亮的下颌，和长长眼睫垂下的一小片阴影。

　　顿了顿，高琳等身后热度散去才回头，面色无恙地落座。

　　于东升却没走，直直坐在她身侧。

　　高琳没看他，找空乘要了杯香槟慢慢喝了，戴上眼罩闭眼假寐。

　　等她实现完全被眼罩遮住，于东升这才转头，直勾勾盯着看。
　　彭玛丽给他的U盘里是一篇报道的草稿，大意为环生集团掌门人今日身体抱恙，已闭门不出修养多日，众人猜测他已经在准备将大权移交。

　　这消息要是出来，金融界必然一片腥风血雨。
　　花了点心思得到高琳今天要去港城的消息，他立马就买好机票跟着来了。

　　下了飞机，没人来接高琳，她只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招手的士去了早就定好的酒店。
　　关门的片刻，于东升扒住车门挤了进来。

　　高琳吓了一跳，上一刻她明明看见人往行李带去了。
　　“你干什么？”她皱眉说。
　　于东升对司机说：“麻烦去浅水湾酒店。”

　　这也是高琳要去的地方，于东升转头冲她笑：“搭个便车，不介意吧？”

　　他说完也不再说话，转头静静看窗外，好似真的只是搭个车。
　　高琳这会儿也不好赶人下车了，神色淡淡偏头看窗外。

　　密集的高楼大厦渐次出现，天空与日光被挡在车顶与楼缝之上，高琳想起那晚高弘毅打来的电话，眼神沉静。

　　他说自己身体越来越不行，想见见她。
　　时隔这么多年，记忆里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嗓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说没有别的，只是想见见她。

　　高琳相信了，来这里之前给俞佳文打了个电话，对方的嗓音与高弘毅一模一样，掩饰什么似的，说去吧。

　　无论如何，自己是该见见的。
　　只是……高琳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于东升，不知道这人想干嘛。

　　于东升好像真的不想干嘛，一路到酒店，房间就在高琳隔壁，他简单与高琳道别就进了房间。
　　但晚上在酒店餐厅吃饭的时候，他又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包括晚上高琳去旺角购物，提着大包小包要把这些拿去寄给俞佳文的时候，于东升又出现了，主动帮她将很多口袋打包收好。

　　“不给人带点纪念品？”高琳瞥了眼他双手空空的样子，状似无意地打探。
　　于东升耸肩，“没有谁需要我寄。”
　　高琳观他神色不似作假，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继续快乐刷卡。

　　到朗豪坊给钱的时候，于东升消失了一会儿，她心里在意，却假装不知道，走来走去，脚步还是停在零食店里。
　　“想买什么？”于东升的声音在身后出现，高琳肩膀一缩，下意识回：“你去哪里了？”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不等人回答就哒哒走了出去。

　　于东升赶在身后，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听：“去了个厕所。”
　　高琳抿着唇，心说谁要知道，手下却没了把门，一口气刷爆了两张卡。

　　痛痛快快将这当儿的商店都买了个遍，高琳兴致来了，拐进便利店要来碗鱼丸粗面。
　　付钱的时候，于东升抢在她之前给了，又问她：“还想吃什么？”

　　隔壁恰好有对小情侣，女生抱着一堆零嘴，被男生数落：“买那么多你又吃不完，这边好贵的，回去又不是没有。”
　　高琳偏头看了看于东升，青年嘴角挂着的温柔笑意让眼神里也像盛着春水，她想了想，手指顺着货架转了一圈：“都要。”

　　于东升只是笑着点头：“好。”

　　小情侣的女生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登时红了眼，将手中的东西往柜台一甩，气呼呼跑了出去。

　　高琳脸上终于出现一些，让他很熟悉的表情。
　　于东升心情很好，觉得自己还能再陪她逛七天七夜，但高琳累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做，打着哈欠回了酒店。

　　在酒店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玫瑰浴，高琳敷着面膜来到露台，果然看见于东升就站在隔壁。
　　他也刚洗完澡的样子，脖子上挂着张湿润的浴巾，短发发尾渗出的水珠，让高琳觉得露台潮热的空气都清凉起来。

　　她撇嘴，撩撩湿漉漉的头发，没说话。

　　星光被这座繁华的城市遮住，夜空如整块幽蓝无瑕的宝石，沉而实地压下来，遥遥抵着下面安静的海面。
　　海风温柔，于东升的口音在这时竟然显出些意外的和谐。

　　“伍小安没有留下来，我跟她是不同的人，我不会回去绍兴，而她不适合北京。”
　　他在解释。

　　高琳心脏停跳一拍，又想起当初那种，因为自己破坏人家感情的愤怒无助。

　　于东升隔着两道纤细围栏，仔细看她表情，顿了顿又说：“我不喜欢她，从来没有过。”

　　高琳抿唇，没回答，转身进屋里。

　　于东升垂着眼睛，开始觉得海风很凉。

　　但每两秒，高琳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她冲这边笑了笑，将倒好酒的杯子隔空递过来。

　　周围安静下来，海浪声都温柔，他们站在悬空的露台，眼前是广阔的天幕，天幕下是小而精致、寸金寸土的城市。
　　高琳握着酒杯缓缓转，“你明天应该也没有事情吧。”

　　说是出差，到目前，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来干嘛的。

　　说完觉得好像是在求他陪伴，高琳不等他回答就转开了话题：“这里很贵，你就这样浪费钱？”

　　于东升说：“你需要的话。”

　　就这样，简单几句话打破那张莫名的膜，夜色海风中他们聊了很多。

　　记忆里高琳从未来过港城，但小时候还把萧山机场错认成港城的机场，那时候俞佳文抱着她，从绍兴到杭州，坐了很久汽车，对小姑娘来说是长途跋涉，又以为整个中国只有港城才有机场，夜空繁星闪烁，她在俞佳文怀里，伸手指着降落的飞机，知道那里面有她的爸爸，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小小手指收进掌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逢人就说，自己的爸爸在港城，她去那里接过他。

　　“你知道吗，”她想到这些，内心不可避免柔软，笑着对于东升说：“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港城，小时候就来过的。”

　　“我去那里接过爸爸。”她说。

　　而明天，她会真的第一次在港城，见到她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