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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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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孟正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闻见身后脚步声,回头一望,眉梢浮上喜色,激动道:“秦堂主,您怎么来了?”又赶忙起身给秦书让座,“您快给她瞧瞧。”
蔺远近此时走了进来,见秦书正欲坐下,咳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之色,抿唇而笑道:“这等子小病小灾就不劳秦堂主出手了,由我代劳罢。”
秦书略感意外。先前瞧他模样还以为他必不会援手,但不用装模作样再好不过,她果断退在了一旁。
蔺远近走上前来,撩袍坐下。粗略判断了一番,女子已被及时按压胸腔排了水,此时应是短暂昏厥。
才诊治不多时,在桥上哭喊着的妇人寻了上来,这妇人自称是紫衣女子的老母,早年丧夫守寡多年,育有二女,一家三口住在城柳家村,虽清贫但也平静幸福。不料惹上了当地霸王,这霸王设计害她家欠了巨债,先是拐卖了大女进青楼,现又打起小女的主意,想强行纳她为妾。母女二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发生了今天的跳湖场景。
蔺远近听完她言,不置一词,只道女子无事,片刻方能苏醒,回家静养便是。那妇人依旧哭哭啼啼,惨言道回去恐是依旧没有活路可走。
路炳章略略沉吟,心下顿生主意,眸光闪了闪,看向秦书,秦书正好也侧脸望向他。两人目光交汇,静静对望须臾,秦书心中便已了悟他的想法。
蔺远近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顿感不妙,语气不善道:“可别告诉我,路公子准备让聚雪堂管了这档子闲事。”
路炳章身上自有股江湖儿女的侠气,说话一向坦荡爽快,从不藏藏掖掖。但此刻也自知这个谋划对聚雪堂不公,甚至会令其惹祸上身。被蔺远近如此一怼,目光竟也闪躲起来,讪然不得语。
倒是秦书无视蔺远近的递来的警告眼神,不等路炳章开口,便抢先说道:“都是姑娘家的,想来聚雪堂照料起来也更为方便。不如先由我暂管两日,等路公子有了更妥善的处理,再议不迟。”
路炳章先是一愣,马上喜形于色,抱拳感激道:“多谢秦堂主。”
妇人在一旁听了更是语无伦次地谢了又谢,凌乱的白发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摆动。
秦书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投向了独站一旁、尚且插不上话的王希孟。松一口气的神色缓缓降落于少年的眉目间,表情亦是尽显感激。
二人目光相接,王希孟憨憨一笑,讷讷道:“此次又麻烦秦堂主了。”秦书摇摇头,不甚在意的模样。
商议妥当后,船终靠岸,各自别过。
天色抛了黄纱换新纱,夜色悄至。秦书终于安置完了母女二人,一回房就听到蔺远近开始发难。
蔺远近笑讽道:“好好出去游个船,却摊上这么个麻烦,倒给他人做了嫁衣。有些人,既知力不足就莫逞做英雄,逞做了英雄却教别人善后是个什么道理。”
秦书知他在讽陆炳章,她忙累了半天,身子疲惫,伸了个懒腰坐下,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才淡然道:“路炳章为何如此这般安排,你心里自是清楚分明。既然心里明白,何必多说这些子话。”
蔺远近冷哼,他当然清楚路炳章这么做的缘由。
无非是怀疑最近发生的事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密林阁。密林阁的众人行事,向来不吝于仗义援手,见人落难必顺手搭救。也因此这对母女的出现甚是可疑,跳水的时间、地点恰好吻合路炳章的小船经过的时间,早一点或晚一些都可能错过。
路炳章想必也是见那妇人前来哭诉后心底才起了疑心。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件事蓄意比偶然的可能性都大一些。
路炳章家规森严,自是不能将人带回府,也不可能暴露自家身份带去密林阁。虽在府外给她们安排个住处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路炳章必是想从她们身上挖到些线索,找到暗藏在幕后的人,以好扭转如今敌在暗的被迫局势。
这样一来,这对母女不仅得放在可控制的势力范围内,却还得让背后的人放松警惕。向来悬壶济世、与世无争的聚雪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既然也猜到了个中缘由,为何还硬要蹚这趟浑水?前几日同你说的那些话,左右是对驴弹琴了?”
面对他语含怒气的连续反问,秦书停下喝茶的动作,平静的望向他,“我为什么蹚这趟浑水,路炳章尚且不知,洞察人心的蔺楼主也会不知?”
蔺远近一时语塞。
他瞧着那双静而无波璨眸凤眼,忽而笑道:“我确实不知,不知这王希孟究竟到底为何需得你这般费力筹谋接近?”
如何解释?脑内转了一圈,依旧找不到好的说辞。
秦书搁下茶盏,指搭杯身,语调平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是事事都须对朋友毫无保留,凡事都得解释。”
蔺远近面上常年不变的笑意难得一滞。
虽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神态,笑面依旧。但她到底没错过他须臾间的神色变化,秦书心头一颤,迅速别过了脸,低下头来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烛光映着她的脸晦暗不明。
没由来地不知所措,却也不知说何。
默了一会儿,蔺远近微哂道:“行,明白了。”话毕也不道告辞,起身提步就走。
她低头不语,听着他向门外走去的脚步声,却听足声见熄,推门声未闻。稍稍诧异抬头,见那抹背影立在门槛处,耳畔传来他略带僵硬的声音:“多加小心。若有何事……记得同我说。”
他沉声嘱咐完毕,不待秦书作何反应,推门径直而去。
秦书听毕那嘱咐,望着那背影,霎时如针砭骨,心绪多舛。
她能感受得到,今日蔺远近的那些讽刺也好,恶语也罢,一切不过源于关切二字。那些担忧是真,思虑是真,气急也是真。可自己分明回以不知好歹的冷漠,企图就此让他恼怒撂手不管不问她的事,可他却还是会强忍着不悦,临走之时也不忘嘱咐……握着杯盏的手指关节处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经此一番,秦书着实信了这份青梅竹马的关怀友意。
可她为了尽早返回现世,却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与王希孟建立联系。日后万一蔺远近再次追问,她真的能还像这次一般冷漠应对吗?她不由苦笑。
世间情义,还真是……带着暖的负担啊。她饮尽杯中茶。
可扎扎实实地体会到心中熨帖比烦恼似乎更胜一筹。
话及另一头,路炳章受了秦书恩惠,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回府便立即吩咐了密林阁的一干弟兄,要牢牢盯紧秦书宅子的动静,看是否有人暗中去与那母女联系。
安排妥当后才突然忆起之前的诧异。自己与秦书不过是因着路如芒的关系而有过数面之缘,谈不上交情,对方也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但就今日相见的情况来看,她多半已经从蔺远近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如何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身为聚雪堂三堂主的秦书,听闻向来都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她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念及此处路炳章忽而自嘲一笑,自从上次受了埋伏之后,便像个惊弓之鸟一般处处生疑警惕。或许人家就是单纯的发自善心呢?
不管怎么说,聚雪堂如今算是搅和进来了,于情于理都不该拖他们下水,还得想个计谋让他们全身而退才是。
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须得去一趟婵娟坊找个帮手。趁着四下安静,循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