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盛夏阑珊

38、毒药

　　第二天清晨，苏慕卿先醒来，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握着霁珞尘的手，整夜他都没敢动，生怕弄醒了他。
　　似乎是听到了身旁的人有动静，霁珞尘也坐了起来，苏慕卿急忙松开了他的手。

　　“我去打盆水来给公子洗脸。”苏慕卿翻身下床打了一盆水端进来，用帕子浸湿了给霁珞尘洗脸。
　　正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靠近，苏慕卿警觉的看向门外，却见那黑衣人走了进来。
　　“我去城中打探了一下，现在那抚远大将军曹锟已派了重兵在城门处把手，城内也都是他的人巡逻，都是为了缉拿你们二人。”黑衣人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人说道。

　　“我必须去一趟驿站去找一个朋友来替我们公子医治。”苏慕卿想找叶倾羽来，说不定他会有办法呢。
　　黑衣人走过来直接将手指搭在了霁珞尘的手腕上，半晌才开口道：“他中的不是毒，一般的解毒方法是没有用的。”

　　“不是毒？”苏慕卿惊诧道：“那是什么？”
　　“是蛊。”虽然看不清那黑衣人的面容，但是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而且是从另一个人身上引过去的，更加凶险。”

　　“你可有医治的法子？”苏慕卿仿佛看到了一丝希冀。
　　黑衣人摇了摇头：“如果是第一道蛊或许还有，而二道蛊本就无解，加之他之前似乎被人医治过但中途中断了，蛊毒反噬，迅速在他周身经脉蔓延，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失明的原因。”
　　苏慕卿的心沉到谷底，当初就算是要他死，他也不希望看到霁珞尘受如此多的苦。

　　当初.......
　　苏慕卿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难道说当初那帮黑衣人是故意用有蛊毒的暗器重伤他的，而谢玄笃定霁珞尘会替他引毒？

　　黑衣人见苏慕卿沉默不语，一脸绝望的样子又开口道：“要解这蛊毒除非知道下蛊的人是谁，他自然会有解药。”
　　苏慕卿沉思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黑衣人：“我去找解药，你在这里暂时保护我们家公子。”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

　　苏慕卿一直盯着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那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继而又点了点头：“当然。”

　　苏慕卿决定去找谢玄要解药，只要能救霁珞尘，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走向霁珞尘，附身蹲了下来，霁珞尘坐在床沿边，听到苏慕卿要去找解药，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公子，我一定会拿解药回来，你等我好不好？”苏慕卿轻声道。
　　“你去哪里？”霁珞尘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找解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曹锟的人，万一他被曹锟抓住了该怎么办。

　　苏慕卿握了握他的手：“公子不必担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霁珞尘想叫住他，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苏慕卿走小路尽量避开了曹锟派出的巡城士兵，一路往官驿走去。他知道官驿里一定有蒋赫的耳目，不然之前不会听到他与驿丞的对话，然后就找上了他。
　　他到了驿站说要找蒋赫，不多时蒋赫就果然出现了。

　　“公子我已经找到了。”苏慕卿直接说道。
　　蒋赫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现在人在哪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在带你去见公子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苏慕卿说道。
　　“何事？”
　　“带我出阳城关，到南境，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事成之后，我会带你带公子回南昭国。”苏慕卿一字一句道。
　　“好，我答应你。”蒋赫好不犹豫的答应道。

　　他准备了一辆马车，马车的座子下有个暗格。
　　“那就委屈你了。”蒋赫示意苏慕卿躲在暗格中：“我们冒充往来的商队出城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慕卿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果然如蒋赫所言，出城的时候守城官兵见是往来的商队，又有通商的文碟和管事的私印并没有为难他们，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往车内看了一眼，而车子内自然只有蒋赫一个人。

　　就这样苏慕卿顺利的出了城，他让蒋赫在阳城关附近的一家酒楼里等他，天黑之前他一定会与他汇合。

　　他一路朝谢玄的别院赶过去，门外的守卫似乎是认得他了，见他大步流星的就往院子里走，竟然没有人敢阻拦。

　　谢玄就在之前的那间屋子里，见到苏慕卿推门进来，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朝他走过来，嘴角微微上扬：“怎么，这么快就把人救出来了？”

　　苏慕卿迎上他的目光：“蛊毒是你故意中在我身上的，你知道霁珞尘会为我引毒？”
　　谢玄一笑，手突然拿起他腰间的玉佩：“我自然是知道，他连贴身之物都可以送与你，引个毒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慕卿心中一惊：原来他和霁珞尘之间的事他都了若指掌。
　　“解药在哪里？”苏慕卿冷冷道。
　　“想要解药？”谢玄挑眉，然后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来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药丸：“把它吃了，我就把解药给你。”

　　苏慕卿闻言，想也没想的拿起药丸吞进了肚子里。他不管这是什么，即便是毒药，只要能救霁珞尘，他便甘之如饴。

　　谢玄看着他，原本邪魅的面容此刻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他为了救他居然连死都不怕了。

　　“解药呢？”苏慕卿伸出手来说道。
　　谢玄凝视了良久，才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以血做药引，然后喂给他吃。”
　　苏慕卿接过瓷瓶躬身道：“多谢王爷。”

　　他叫他王爷，而非主上，在他的心里是不是已不把他主人了。

　　苏慕卿拿到解药后直奔酒楼与蒋赫汇合，然后两个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郊外的木屋。
　　不知道黑衣人是不是听到有动静提前躲了起来，他们到木屋的时候只有霁珞尘一个人在屋子里。

　　看的霁珞尘安然无恙，苏慕卿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蒋赫看到霁珞尘一脸惊异：“这就是......”
　　苏慕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示意他霁珞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蒋赫心领神会，默默的打量起了霁珞尘，不愧是南昭国的皇家血脉，他虽然未曾见过南昭国主年轻时的样貌，但仅仅看霁珞尘的卓越风姿，便可想象出□□成。

　　“公子，我把解药带回来了。”说着苏慕卿用剑将自己的手腕划破，将血滴入瓷瓶，然后拿给霁珞尘喝。
　　解药入口，带着丝丝血腥味，霁珞尘微微皱了皱眉。

　　苏慕卿拿出一条白色的丝绫轻轻系在他的眼睛上，他担心霁珞尘的眼睛久在黑暗中，突然见光会伤了眼睛。

　　然后他又拿了一身胜雪般白色衣衫出来，衣衫是他在酒楼附近的一家衣裳店里买的。
　　他替霁珞尘更衣，蒋赫很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衣衫穿在霁珞尘身上分毫不差，他的身形早已经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换好衣衫，苏慕卿便扶他走出木屋，蒋赫已然在门口候着了。
　　“公子，我们走吧。”
　　霁珞尘微微一怔，他犹然记得，上一次在竹林，苏慕卿也说过同样的话。

　　蒋赫赶车，马车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霁珞尘这才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南昭国。”苏慕卿并不瞒他。

　　霁珞尘道：“你已经找到委托运送玉簪的人了？”
　　苏慕卿回答道：“是。”

　　“是何人？”霁珞尘问道。
　　“那人也许更想亲口跟公子说明原委。”苏慕卿说道。
　　霁珞尘没在做声，苏慕卿静静地望着他有些出神。

　　马车一路朝着谢麟行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行宫，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必是蒋赫提前知会了，将行宫里原本站岗巡逻的兵士全部都撤走了。

　　到了大殿，蒋赫推开门，待苏慕卿扶着霁珞尘进去，他又轻轻的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谢麟一早便等在大殿里，他来回踱着步子，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他担心霁珞尘会恨他怨他，甚至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

　　听见门声响动，他下意识的望向门口，就看见苏慕卿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一身白衣，身姿挺拔，步履生风，风姿灼灼，只是眼睛上蒙着一条丝绫。

　　“他的眼睛......”谢麟心中一震惊诧的看向苏慕卿。
　　苏慕卿摇了摇头：“公子的眼睛已无碍，过阵子就会痊愈。”
　　谢麟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霁珞尘侧过头，偏向苏慕卿那边，似乎是在询问眼前的人的身份。
　　“公子，他是南昭国主，也是.......”
　　“也是你的父皇。”谢麟先一步开口说道。

　　语毕，大殿内寂静一片。

　　霁珞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惊，只有站在他身侧的苏慕卿感觉到了他的身子微微一怔。
　　他面色平静如水，声音也有些清冷：“我的父亲是霁明杰。”

　　听到他这般说，谢麟的脸上有愧疚也有一丝难掩的痛心。
　　“其实当年......”他说着看了一眼苏慕卿。像这样的秘闻他大概不想让旁人知道。

　　霁珞尘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却听得出他话语间的顾虑。
　　“你不用避讳他，关于我的任何事都不用。”霁珞尘开口道。
　　苏慕卿看着他的侧脸，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

　　谢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我还是皇子的时候游历北离国认识了你的母亲，她是清剑门的大小姐，我们俩志趣相投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后来我的父皇传书给我让我返回南昭国成亲，并称有意将皇位传给我，所以.......”

　　“所以你为了皇位就抛弃了她？”霁珞尘冷冷的打断他道。

　　谢麟一脸愧疚之色：“我从没想过抛弃她，我本打算登位之后便接她入宫，可是.......”
　　可是奈何所娶的皇后家世显赫，而皇后又跋扈，加上皇室和朝臣是不会允许他将一个北离国的江湖中的女子带入皇宫的。

　　“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她，隐藏在她身边的人告诉我她身怀有孕的时候我本打算立即接她入宫，可是她却一夜之间嫁给了霁月山庄的霁明杰。”谢麟脸上写满了懊恼和痛苦。
　　“后来我有偷偷去找过她一次，可是我看见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满脸幸福的样子，而那男人似乎也对她极好，所以......”

　　所以就任由妻儿呆在了别的男人身边？苏慕卿在心里冷笑，只怕他也没口中说的那么爱林白薇，起码没有爱到为了她放弃权势荣华的地步。

　　“我的父亲是霁明杰，从来都是。”霁珞尘声音又冰冷了几分。
　　“朕才是你的父皇！”谢麟明显有些薄怒，方才还一直用“我”，此刻却换成了“朕”。

　　都说君心难测，即便是父子也要排在君臣之后。

　　“陛下—”苏慕卿上前一步道：“我们公子身上余毒未清，况且一路舟车劳顿，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谢麟沉思了一会儿，将守在门外的蒋赫唤进来。

　　“带大皇子......带霁公子下去休息。”谢麟说到一半又改了口说道。
　　蒋赫领命。

　　苏慕卿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看向谢麟：“这一路都有人在追杀公子，公子在这里的事不能让人任何人知道。”
　　谢麟的脸上先是越上一闪而过的惊异之色，随后换上一脸凝重和杀伐之色。
　　“朕知道了。”

　　他看向蒋赫：“派重兵把守行宫，这些日子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要是三皇子来问安呢？”蒋赫问道。
　　谢麟横眉冷目道：“朕说了，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