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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乡情野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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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怀渊的教导下,晓彤的进步很快,当然,其中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晓彤头脑里莫名其妙的错别字与模糊的知识。
在晓彤看来,很多的字其实都是组合起来的,比如“懷”,将一边的偏旁换掉就变成“壞”,晓彤就可以轻易从自己头脑中的错别字里找出这个字,“坏”。用这样的方法,晓彤很快可以七七八八地猜出很多字来。
莫怀渊一直夸晓彤聪慧,很多东西只要一点就能明白,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其实,并不是晓彤聪慧,而是有些莫怀渊讲授的内容,晓彤总是有种熟悉感,就好像是自己以前在那里学过一样,自然很快就能掌握,况且晓彤没有学过的那些内容,也并不艰涩,莫怀渊体谅到晓彤只是初学,并没有教她很深奥的知识。
现在,晓彤每天里最期盼的时光就是自己相公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后,自己与他一同渡过的半个时辰。莫怀渊会教她认字,给她讲述书上的东西。直到现在,每当晓彤回想起上次在讲述《诗经•国风•周南》里《关雎》的时候,莫怀渊带着笑意看着晓彤吟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景,仍旧羞涩地满面通红。
晓彤喜欢听莫怀渊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诵读诗歌,每当此刻,晓彤就会心头如小鹿一样乱撞。
有时候私塾下学比较早,莫怀渊就会带着她去村边的小溪,拿着一本诗词,在溪边散步,或者在河岸边席地而坐,一个生动地讲述,一个安静地倾听。每次,溪边浣衣的少女们都会对晓彤投来艳羡的目光,而晓彤总会幸福地一塌糊涂。
和平淡然的美景,莫怀渊俊美的容颜,每每都让晓彤看得呆了,直到莫怀渊笑着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惶然移开视线,努力忽略自己相公揶揄的目光与愉悦的笑声。
随着晓彤的学习,她与莫怀渊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不同了,她开始在莫怀渊的帮助下自己找几本简单的志怪小说来看,然后拿不懂的地方去问莫怀渊。虽然晓彤总是问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问题,但是莫怀渊还是一一耐心回答。当然,有时候莫怀渊也会用文绉绉的话来揶揄晓彤,大体能猜到是什么意思的晓彤不再只是像以前一样迷茫地傻笑,大多时候会详怒地转身,甚至有时候会反驳回去。
每一天的日子都让晓彤雀跃心动,晓彤从来没有感觉到生活是这样美好,自己的相公是如此的卓越,如此的英俊潇洒。她注视着他每一个举动,不像是以前一样小心翼翼的,而是带着感情去注视。相公的每一个表情都那样好看,每一个动作都那样优雅,每一段话语都那样睿智……
乐姗对晓彤说,她变得更好看了,更温柔了,也更喜欢笑了,经常无缘无故的傻笑。晓彤知道,每当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相公。
晓彤觉得,自己一定是恋爱了。
就像是《诗经》上描写的美丽爱情,年轻的貌美女子与英俊男子相遇,相识,相知,坠入爱河。一句一句美丽的诗句,就像是甜蜜的爱情,深深打动着晓彤的心。晓彤恋爱了,爱上了自己的相公,晓彤每天都幸福地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笑出来。
只可惜,幸福的生活不久就要结束了,莫怀渊要上京参加会试。会试是在二月份,等待发榜之后如果高中会参加三月的殿试,即使他们住的村庄离京城并不远,但是算上来去的路途时间,也要三个多月不能见面。
离别在即,晓彤的情绪开始低落下来,也许恋上之后情绪就只能随着那个人而波动。晓彤的消沉莫怀渊看在眼里,也没办法劝说,只是在辞掉私塾的夫子之后,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晓彤。
相公的体贴温柔晓彤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她知道自己的相公现在需要时间来复习考试,自己这样纯粹只能是拖他的后退,但是晓彤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开口让相公不要理她,去好好读书。
莫怀渊出发的最后一天傍晚,两人在溪边散步,莫怀渊讲到了《诗经》里的《氓》。这是一首悲伤的爱情故事,女子与男子相爱,却在婚后被男子抛弃,晓彤细细咀嚼回味,心下黯然。
不由地抬头看着一边的莫怀渊,晓彤忍不住想,他会不会也这样呢?
不,他不会这样做。他是自己的相公,他心疼自己,爱护自己,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晓彤对自己说。
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呢?自己应该怎么办?
诗歌中的女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誓言是真挚诚恳的,没想到你会变心。你违背誓言,不念旧情,那就算了吧!)
这一句话模模糊糊,晓彤忍不住开始猜测她会怎么做,被丈夫背叛抛弃的她到底会做什么?
“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莫怀渊忽然问道。
晓彤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夕阳余晖下莫怀渊的面容,“你呢?你觉得呢?”她反问。
“我觉得?”莫怀渊想了想,轻笑,“她大概也是没有办法吧?她没有能力挽回一切,补救一切,她只能忍受。‘亦已焉哉’,大概是很无奈的叹息吧……”
晓彤听着莫怀渊淡淡的话,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种压抑的怒火悄悄蔓延,“错的是那个男子不是吗?”
“你不要生气。”莫怀渊柔声安慰道,“违背誓言对自己的妻‘至于暴’是他的不对。”
“施暴的确是不对,但是‘士也罔极,二三其德’难道就没错吗?”晓彤反驳。
“男子三妻四妾也无可非议。”莫怀渊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晓彤立即噤声,随后轻轻叹口气。
“好了,不要闹了。”莫怀渊轻柔地搂住晓彤的肩膀,虽然只有一瞬便放开,也让晓彤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柔顺地低下头。
“你永远是我的妻。”莫怀渊低声说,满含柔情,俊美的面孔在夕阳的光辉之中让人移不开视线。说完,他似乎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转身当先一步走开。
晓彤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缓步跟在他身后。
溪水清脆地流淌,莫怀渊那句话飘散在空中,晓彤扬起一丝笑容,但是笑容消散后有事愁苦。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非议,那么女人该怎么办?
男人有功名利禄,有妻妾成群,有知交好友,但是女人有什么?女人只有她的丈夫。
如果自己世界的唯一背叛自己,抛弃自己,那女人还剩什么?
这样的女人还能做什么?除了以泪洗面,含恨忍受,还能做什么?
《氓》里面的女人,她做了什么?
晓彤想,她也许不会只是叹息悲凉之后继续忍耐吧?会离开自己的丈夫吧?会吗?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故事的后续,流传到现在,它只是一首优美的诗歌,有人真的体会到诗歌中的女子是如何的哀怨痛心吗?没有。
第二天早晨,莫怀渊收拾好行囊,与杨举人一起踏上了去京城赴考的路途,晓彤与乐姗站在村口相送,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落寞地回家。
身边的乐姗眼睛哭得通红,晓彤喉咙一哽,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填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转身安慰伤心的乐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胖子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着,听着让人有些心烦,不由出言喝止。
“别念了,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烦不烦啊?”
“你这女人真没文化修养,我这是在念诗陶冶情操,顺便酝酿酝酿下一个论文的灵感。”胖子翻了个白眼,倒是真的不念了。
“我说你怎么写的论文都是这样的内容啊?”实在无奈地问道。
“谁叫我的主修是‘中国古代政治制度与周边关系’,辅修是‘中国古代文化’呢?”胖子耸肩,自己也无奈地叹气。
“活该你选这种无聊的院系作为专业!”有点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这次改写《诗经》了?我还以为你要写《关雎》那种情诗呢,怎么改写这么悲剧性的《氓》了?”
“我说你没文化修养还真是没文化修养”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瞪视,“《关雎》有什么好写的?不就是一情诗么?我可没本事为了这首诗编出5000字的论文来!《氓》多好,多有深度,可以从多出层次下笔啊!”
“那敢问大才子你准备从哪个深奥的层次下笔啊?”膜拜装揶揄。
胖子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本才子准备从‘誓言不可信,人是会轻易变心的,所以不能轻信甜言蜜语’这个角度来写。”
沉默片刻,有点迷茫,“这倒也是一个角度……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变扭呢?《氓》说的不是妻子被丈夫背叛的事吗?应该批判出轨的丈夫吧?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责怪妻子听信甜言蜜语嫁错了人呢?!”
“就是这个意思!”胖子深沉状托着下巴点头,“这个人啊,改变是不可避免的,是个人他就会变,只是不知道哪方面改变罢了,所以,誓言是不可信的,听了甜言蜜语就傻傻地把自己嫁了,简直是笨蛋!”
“为什么我听着你的言论都有想杀人的冲动呢……”从牙缝里阴狠地挤出一句话。
“……其实教授也说我思想觉悟有问题,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胖子哀戚地拖着心口叹口气,“我看我还是写你那个主题吧,省得我的论文不对教授的口味直接给我不及格……”
“你真恶心!”嫌恶地皱眉,“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喜欢为那些过分讨打的男人辩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男同志就是要站在男同志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这样才对嘛!”胖子嬉皮笑脸,打开电脑开始敲自己的论文。
片刻,他忽然抬起头,“如果以后你老公外遇了,你咋办?”
“他外遇过错方是他,直接上法院,离婚,然后勒索他一大笔钱。”干脆的回答。
胖子皱眉,“如果你们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呢?比如说对孩子不好,或者是说离婚这种事情会影响你们双方的工作之类的?”
“……”沉默着思索了片刻,耸耸肩膀,“那我就把他打个半死,然后自己爬墙!”
“……为你将来的丈夫默哀……”胖子心有戚戚焉地咧嘴。
“谁敢招惹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