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隋]》猫太婆

12、圣人可汗

　　第二天清晨，惠娴对丈夫说：“我是你的妻子，也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下人们看见我继续长发披肩，终究是不好的，传出去对会损害李府的声誉，请夫君准许我盘发。”
　　李佚名一怔，道：“盘发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我准许！？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惠娴从化妆台里摸出一把修指甲的小刀，往手指划下，血珠子立即就冒出来了。
　　李佚名：“……”
　　惠娴对他笑了笑，走到榻边，将血液滴到被褥上，对他笑道：“少女披发，妇女盘发，你我结婚一月有余，经过昨夜，我才有盘发的理由。”
　　李佚名瞬间明白了妻子意思，这就是替他挽回面子，不能让别人知道昨晚圆房没有成功的事。
　　当下，他更是感激妻子的深明大意。
　　……
　　日子按部就般地上马了。
　　李佚名每天清晨就要出府，坐着车驾赶到皇官，百官排队依次入宫，等候早朝。
　　早朝时，与同僚官员一起，出谋划策，为皇帝分忧解难。
　　几日后的一个平凡清晨，却发生了意外。
　　那天如以往，天刚亮，佚名已经坐到马车里，车夫驾马，就往街面驶去。
　　并未走多远，就感觉猛烈摇晃，然后是急刹车，接着是马蹄践踏之声，然后是很多人的惊呼声，又有马儿嘶叫声，总之乱成一团。
　　然后马车外传来有人哭喊：“撞人啦！！”
　　马车前有三个老妇人东倒西歪，边哭边喊疼，说马车撞到她们了。
　　车夫说是她们突然跑出来的，明明是你们来撞我的马车，怎能反咬一口说是我撞了你们？
　　老妇人们不依不侥地哭闹。
　　车夫是李浑府里出来的，已有二十多余的驾车经验，是真撞还是假撞，心里明镜一般清楚。
　　“无知妇人，你们胆大包天居然敢拦礼部侍郎的车驾，这是找死吗！？”马车夫骂骂咧咧地凶她们。
　　庶民肯定会害怕，老妇却不怕，还在哭嚎。
　　马夫高举马鞭，作势要抽打她们，其实也不是真打，就是做个样子，想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李佚名就挑开车帘，准备下车查看。
　　刚挑开车帘，却是一惊，因为看到了一个此生此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其中一个老妇就在等车里的人出来，当她看到车帘挑开，看清了出来的人，立即喊道：“佚名，我的儿子……”
　　李佚名看清了老妇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痛，这人是他的嫡母。
　　当年他的父亲病危，召他回府，后来父亲逝去，嫡母就将她卖给人贩子，从此以后，两不相见。
　　却在这时，又见到了。
　　老妇人一边哭一边笑，还对旁边的人说：“这是我的儿子，你们瞧，这是我的儿子。”
　　“哇，你的儿子居然当大官了。”
　　三个老妇就开始话家常一般。
　　围观群众都觉得很有意思，互相看热闹，还指指点点。
　　老妇对佚名道：“你当大官了吗！？真是太好了，老爷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
　　佚名见天色不早了，根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想留在这里任由嫡母与他攀关系，就放下车帘，坐回车驾里，吩咐车夫快走。
　　车夫得了令，准备打马走了。
　　老妇就大哭出来：“不孝子天打雷劈，撞了我就要跑。”然后就开始在地上打滚。
　　围观群众就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老妇哭得一把鼻滋一把泪：“我的夫君逝去，这个庶子就离家了，数年不见，却当了大官，今日撞了我，嫌我是个穷寡妇，竟然做装不认识，想走。”
　　有人又问：“你是他的亲娘？”
　　老妇哭道：“他的亲娘早逝，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我是他的嫡母。”
　　众人发出一阵低呼，有人就朝李佚名喊话道：“庶子无理，飞黄腾达了，竟然不认嫡母，当真狼心狗肺啊。”
　　又有人大声感叹：“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佚名肯定坐不住了，只有出来。
　　围观众人就七嘴八舌是帮忙评理，这一下子，可就热闹了。
　　街对面的酒楼，二楼的窗户内，坐着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也在瞧着这场热闹。
　　宇文化及道：“父亲，这招也太损了吧！这样做有意思吗！？”
　　宇文述看了一眼儿子，道：“你不懂，李佚名德行有亏，家有寡母，现在被皇上封为四品礼部侍郎，本就应该荫泽家人。打李佚名的脸，就是打李浑的脸，李浑那个小人，我就是要整他。”
　　宇文化及劝道：“父亲搞出这场戏，打击不了李浑，最多李浑拿钱摆平，李佚名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要得罪了他才好。”
　　宇文述轻哼一声：“我就是要给李浑找不痛快，任何让李浑损失钱银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你现在就随我入宫吧，马上要早朝了。”
　　宇文化及：“……”
　　……
　　早朝后，皇帝杨广问李浑，为什么李佚名没有来？
　　李浑也回答不上来。
　　宇文述就向皇帝汇报了今天早晨的一幕。
　　这事也是给李浑增堵。
　　李浑就皱着眉毛告退了，要赶去处理李佚名的事情。
　　……
　　当李浑赶到时，此事已经闹到官府，负责京城治安的畿查史，觉得很棘手。
　　驾车人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官至从四品，还是申国公李浑的义子。
　　被撞的老妇是礼部侍郎的嫡寡母，这闹来闹去，就是一场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既便认定是老妇假撞马车，也不方便将人抓捕。
　　李佚名全程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哼，既不争辩，也不理论，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
　　老妇就在旁边一条条数落这个庶子佚名的罪状，什么不孝，驾车撞母之类的。
　　李浑听了一会儿，就说：“现在给你个机会说，你到底要什么！？”
　　老妇眼珠子一转，狮子大张口地说出赔偿要求，还说自己被撞伤了，以后不能干重活，她要求庶子佚名照顾生活起居，食宿一应安排妥当，总之一句话，要赖着佚名替她养老送终。
　　李浑二话不说，当扬拍板道：“准了。”
　　李佚名马上站起来道：“义父不可。”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李浑才是作主的人，他向畿查史寒喧了几句，请京畿处的人都暂时离开，他需要处理家务事。
　　人都离开了，李浑对李佚名道：“傻孩子，这个老婆子是你的嫡母，天下间哪有儿子不为寡母养老送终的道理。”
　　李佚名道：“她根本就不承认我的身份，父亲逝去后，她就将我卖给奴市，从此我与她形同陌路。”
　　李浑道：“此事你听为父给你分析，如果当年她沒有将你卖掉，你如何能被宇文述买了去！？你不被宇文述买了去，如何能有机会被薛道衡看上还收你为关门弟子！？你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全凭你自己的努力，这是没有错的，但要饮水思源，她虽然卖掉了你，但也成就了你。”
　　“义父……”
　　李浑打断他道：“百行孝为先，此事不要再说了，今天就将她接到你的府上。你的仕途之路刚开始，断不能让人说你是不孝之人，这样会影响你未来的升迁。”
　　李佚名：“……”
　　李浑安慰他道：“乖儿子，你不要这么死心眼，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你在府上随意找间院子，就将她安置了，吃穿渡用什么的，也不要太克扣，以免被人知道了，说你不孝顺。”
　　李佚名还是闷闷不乐，不想说话。
　　李浑又道：“刚才那个赔偿的价钱就是狮子大张口，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这钱，义父替你出，只要此事了结了，以后每月义父都给你资助一些银钱。总之不必为了钱的事情操心，你现在当务之急所有的心思只需要做好皇上交待的工作，除此以外，任何事情都不在重要。”
　　李佚名的眼晴一红，差点就要哭了。
　　李浑拍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你的人生经验还太欠缺，你就不想想，为何事情就这般凑巧，她刚好就撞到你的车了呢！？如果这一切是有人背后安排呢！？那么是冲谁来的！？”
　　李佚名一怔，倒是被这一句话被提点了。
　　李浑又道：“你刚入朝为官，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但义父与你不同，我觉得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李浑的政治敏感度是极强的，听他的准沒错。
　　李佚名终于是点了头，接受了义父的安排。
　　当晚，李佚名回家的时候，带回周氏，算是正式将这个寡母接到府上居住。
　　……
　　周氏初来乍到，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李佚名唤来妻子，对周氏说道：“这是我的妻子，也是李府的当家母主。你住后院，有事只须告诉下人，让下人去办，绝不可打扰母主的清静。”
　　又对妻子说：“惠娴，这是我亲生父亲的原配夫人，今后寡居后院，你可以唤她一声周氏，下人们可以称她一声周老太太。这府里的规矩，还请你多教导她。”
　　惠娴就应了。
　　……
　　几天来，倒也相处平稳，至少河水不犯井水。
　　惠娴依照丈夫的话，根本不用去后院看望周氏，就当没有这个老妇的存在一般。
　　周氏也很自觉，借养伤为名，也不出来走动。
　　又过了些时候，周氏主动来找惠娴，提出想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弄进府，说是进府做个打杂下人也好。
　　这明显是一种试探。
　　惠娴也作不了这个主，因为府里的管家和下人，都是李浑安排的，她除了陪嫁的婢女和奴仆，真的没办法调动府里下人。
　　周氏就苦苦求情，说自己在这里享福，很思念儿子，还道只要儿子白天来看望她就行了，晚上儿子们就回去，这样总行了吧。
　　惠娴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李佚名有一天早早回府，突然看到周氏两个儿子，当场就生气了，命令管家拿扫帚将这两个人给赶出去。
　　周氏赶出来阻止，就闹起来了。
　　周氏一边哭一边求情，李佚名的态度坚决，赶人。
　　为了能留下来，周氏也是动用了十八般演技，她也住在这里数日了，算是比较熟了，就坐下，清了清喉咙道：“佚名，今日我便与你协商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佚名都不拿正眼看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周氏道：“我会择一良辰吉日，替你的生母迁坟，准你生母迁入周氏祖坟，也会将你的生母牌位放到周氏祠堂。”
　　李佚名立即就不说话了，下人也不敢再动手赶人了。
　　周氏笑了笑，知道这招用对了地方，就道：“当年我与老爷结婚时曾有约定，不准纳妾，所以你的母亲至死也没有身份，如今我落难了，我的儿子们也落难了。我只有亲自打破这个约定，准你生母入祠堂，准她迁入祖坟。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李佚名沉默半晌，他的生母不能入祖坟地，牌位不入祠堂，这就意味着他永远都是私生子的身份。
　　现在这个情况能够得到改变，他的生母有了名份，他也得到了正名。
　　他心里暗叹道：母亲，如果你在天有灵，不知是否能开心呢！？
　　周氏又道：“如今我便把话说明了，这是有条件的，自从老爷逝去后，我母子三人就落难了，薄田收租仅够度日，去年我又生了一场大病，我的两个儿子，也是你的两个哥哥，他们是孝子，搭上所有积蓄为我治病。这几天我住在后院也想了很多，只想与你化干弋为玉帛，请你允许你的两个哥哥入府一起居住，待他们有钱能另外买宅院时再搬出去。”
　　李佚名深吸一口气，似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正色道：“好，但需要约法三章。”
　　周氏：“请讲。”
　　俩人就像在谈一场买卖，这也的确是一桩生意。
　　“第一，我的妻子惠娴，是当家主母，我不在的时候，府内大小事务都是惠娴说了算，谁敢挑衅主母的地位和权威，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氏点点头：“好！”
　　“第二，你的两个儿子进来住，可以，你们母子三人的餐食标准一模一样，我只负责三餐一宿，每天早餐清粥小菜，午饭和晚饭都是一荤一素一汤，粗粮细粮不限量。没有零用钱，不添新衣，如果你想穿新衣裳，自己买。”
　　周氏手指紧握衣裙，道：“好。”
　　“第三，你的两个儿子不用干下人的杂活，他们要怎样生存，我不管，但有一点，绝不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招摇，若我听到一点风声，他们敢在外面打我的名号行不义之事，我会清理门户。”
　　周氏气得直喘气，咬了咬牙，道：“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
　　李佚名冷笑道：“我就这样霸道，还要告诉你，进我这门，不容易。一但进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你的两个儿子随时买了宅院可以随时搬走，但你不同，毕竟我要替你“养老送终”。”
　　周氏忍不住就发怒了：“不孝子，我为你的生母迁坟，还让她的牌位入祠堂，你却这么对我！？”
　　李佚名的眼光似利剑，冷漠地看着周氏，周氏是真的被吓住了，眼前这人，已不是当年任她欺负的孩子。
　　俩人的旧恨新仇今日便全部发了出来。
　　李佚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对你不好吗！？我又没有把你卖掉。我供你三餐一宿，已是仁至义尽。哦，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会替你办一个风光的葬礼。”
　　周氏气得：“你……你……”然后头一倒，就昏过去了，也不知是真的昏了，还是假装昏了。
　　李佚名也懒得理他，吩咐下人将周氏抬回后院。
　　惠娴还是不放心，就跟去后院，又让下人去传个大夫过来瞧瞧。
　　……
　　第二天下朝后，李佚名被皇上杨广点名，要求留下来。
　　杨广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史官也不能留在现场，显然是私下有话要跟李佚名讲。
　　李佚名得了赐坐，跪坐在堂下。
　　杨广微笑对他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李佚名一脸茫然地看着杨广。
　　杨广正色道：“你提的那个一日三餐的标准，实在太粗陋了。还有，你不应该当众说出“我会替你办一个风光的葬礼”，这句话一但传出来，你就要坐实一个不孝的罪名。”
　　李佚名是真的吓住了，话都说不利索了：“皇，皇上怎知这些！？”
　　杨广随和地笑了笑：“这天下间，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李佚名：“……”
　　杨广认真地说：“讨厌一个人，不要说出来，暗中对付他即可。你若说出来，就给人落下把柄。”
　　“……”
　　“你的家事，原本只是私事，但若你因为处理家事上面德行有亏，就不好了。”
　　李佚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突然就哭了。
　　他并没有哭出声来，就这么默默地流泪。
　　杨广安慰他道：“你是有什么委屈吗！？如果心里难受，可以告诉我。”
　　李佚名听了觉得更伤心：“是微臣错了吗！？当年周氏虐.待我，断了我母子二人的粮食，我饥饿难奈，跑到坟山偷食祭祀的食物，还被人抓到施以墨刑，这后背的纹身，是终身不会消失的。”
　　杨广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道：“还有呢！？还受过那些委屈，你今天一并说出来吧！”
　　李佚名又道：“因为缺粮又缺钱，我的母亲才早逝，周氏又将我卖掉换钱，这些年我受过的苦都是应该的吗！？现在她落难了，凭什么要我养她！？还要我替她养老送终！？她得寸进尺，两个儿子也住进来，我又不欠她的，凭什么！？”
　　杨广笑道：“唉，这些事情，真不值得你太计较，说到底，她是你的嫡母，这个身份永远也无法改变。”
　　李佚名哭诉道：“嫡母又怎样，她与我毫无恩情，现在惺惺作态让母亲的灵牌入伺堂，我就要感恩她吗？不！我只会更恨她，恨她攀附富贵，恨她不侧手段。”
　　杨广看到他的眼泪，忍不住凑过唇去吸干泪滴，又哄道：“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以后受了委屈，尽可来找我，我随时都会听你顷诉的。”
　　李佚名并不躲闪他的亲吻，还在说：“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矣！且夫妇不故生子，以知天地不故生人也。”
　　杨广听了，立既板起脸来，严历地说：“住囗，这样的言论不准再说。”
　　这也不能怪杨广突然翻脸。
　　孝文化是当时社会的伦理基础，是人伦道德的根本。
　　汉代首创举孝廉制度，孝道成为当官升迁的一个重要考核标准。
　　如果儿子对母亲不孝，做母亲的可以去衙门状告儿子，这就是所谓的“告忤逆”。
　　忤逆是仅次于谋反叛乱的大案。
　　李佚名知道说错话了，就沉默不语。
　　杨广叹道：“此话你悄悄对我说，我不会怪罪你，但你若在外面说，罪过就太大了。”
　　李佚名心里不服气，但不说话了。
　　杨广就开始亲他的面颊，在他耳边道：“孔融4岁能让梨，被世人称诵为‘孝道’。却在56岁时因为写了一篇《父母无恩论》的文章被杀了。有人说曹操杀孔融是积怨已久，‘不孝’只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但却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佚名摇头。
　　“因为孔融说父亲不过就是为了情欲发泄才有了孩子。母亲不过就是个孕育的容器，因此父母不需要感激？这就是在向重人伦的整个社会发出挑战。曹操必须以‘不孝’为由将孔融杀了，以正视听。”
　　李佚名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些话。
　　杨广继续亲他，呼吸声也渐急促起来。
　　李佚名查觉到杨广的进攻时，己经被压到龙榻上了。
　　杨广很得意的样子，继续攻城略池。
　　李佚名己经不是第一次被压了，胆子也大了许多，就低呼道：“皇上请自重，万不可这样，微臣不愿做嬖臣。”
　　杨广含糊不清地说：“做嬖臣不好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须起早探黑忙里忙外？”
　　李佚名双手挡前，争论道：“微臣立志做忠臣，还望皇上体谅微臣的忠孝之心，准许微臣做个忠臣！”
　　杨广停下来，半晌后才爬起来道：“你这一张嘴，从来都是巧言善辩的。好吧！今天放过你。”
　　李佚名借机爬下龙榻，恭敬地说：“谢皇上成全，微臣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杨广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是坐到桌前揽镜自照。
　　皇帝的这个习惯，李佚名也注意到了。
　　杨广特别喜欢照镜子，每次挑.戏了李佚名，都要揽镜自照以检查仪容有沒有乱。
　　此时此刻，杨广看着镜中人，问李佚名：“我这样的绝世容貌，你怎么就不动心呢？你怎么就把持得住呢？”
　　李佚名觉得皇上现在少年心性流露，十分可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杨广见他笑了，就疑惑地看着他。
　　李佚名脸色一红，低声道：“皇上有天人下凡一般的美姿仪，只要皇上一出场，后宫三千佳丽无颜色。”
　　夸赞里带有三分打趣，杨广听了却很高兴。
　　“说得好，要重赏。”
　　李佚名笑道：“皇上要赏什么呢？”
　　杨广想了想：“朕写一道圣旨，追封你的生母五品命妇，册封你的妻子七品命妇，再封你那寡居的嫡母为九品命妇。令你的父族修伺堂，重编族谱。”
　　李佚名感动得跪拜道：“谢皇上。”
　　……
　　当晚太监总管就端着圣旨大架光临了。
　　李府的妇人都获得了封赏，一派喜气。
　　过了几天，父系族人登门，族长来找李佚名商量翻修伺堂和修编族谱的事宜。
　　而这些，并没有通知周氏。
　　族长佣有绝对话语权，现在有皇命在身，奉旨修改族谱，是一件十分荣誉的事。
　　周氏虽然白得了一个九品命妇的册封，心里却更加讨厌李佚名了。
　　但她现在要依靠李佚名，所以也毫无办法。
　　……
　　突厥启民可汗势力强盛，引起了朝中一些重臣的忧虑。
　　皇帝杨广为了一探虚实，便派使者到了启民可汗牙帐，看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使者看到突厥所部的首领们见到启民可汗都非常尊敬，却不重视大隋朝的朝廷威仪。
　　这就让皇帝杨广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更加坚定了出塞巡视的计划，要让突厥看一看大隋王朝的实力。
　　朝会的时候，皇帝就与众大臣们商讨巡游队伍前进的方式。
　　有人主张此行可按照汉武帝刘彻出巡的形式，把整个巡游队伍分为二十四个分队，每天派出一小分队，分队与分队之间相隔三十里，“旗帜相望，锣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以追求巡游时盛大景观，达到巡游的威慑目的。
　　但是，杨玄感认为这种方法不妥，要更多从安全角度考虑，主张将巡游队伍“结为方阵，四面外拒；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钩阵，此与据城，理亦何异！”打赢了就派出骑兵追击，打不赢就屯营自守。
　　皇帝杨广觉得杨玄感说得更有道理。
　　当月，皇帝御驾亲征，开启了登基以来第一次远行。
　　此次出塞，开创了中原王朝皇帝亲临塞北藩属政权巡视的先例，也拉开了杨广年年出巡的序幕。
　　杨广很讲究排场，其行程极尽奢靡，享受的同时，还有夸耀，让这些胡人见识一下大隋皇帝的能耐也不是没好处的。
　　北巡的路上，李佚名内心的振憾是前所未有的，他的远行经验只有五年前随老师流放，当时只有一驾马车，车内就他和师父师娘三人。
　　《资治通鉴》记载，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宇文恺设计了世界上最早的移动城堡——观风行殿。
　　观风行殿内部设有机关，能开能合，方便组装；下面安装车轮，可以迅速移动。最重要的是，这种宫殿足够大，能容纳数百人，称之为“行城”。行城周长2000步，用木板当作城墙，用布包裹，上面还绘有各种图案，行城之上城楼等都完备。
　　这么壮观的景象，这么神奇的东西，直接让胡人惊呆了，他们以为是碰到天神了，十里之外的人，都跪下磕头，更没人敢乘马。
　　震慑胡人，就是这么简单。
　　皇帝率领的五十多万甲士，战马十万多匹，旌旗辎重，绵延上千里，从榆林出发，到突厥王庭。
　　沿途任何人都下马跪拜，胡人见了更是屈膝行礼。
　　杨广坐在行城里，心情很好地看着风景，再把李佚名召来身边。
　　李佚名跪拜行礼后，杨广又让史官都退下，只留宫人在旁边伺服着。
　　杨广微笑着对李佚名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来。
　　李佚名就乖乖地坐在皇帝身边的地毯上。
　　杨广就很顺手地去摸他的头发，顺着发丝慢慢往下撸。
　　“怎么样！？爱卿，朕的江山如何！？”杨广轻声问他。
　　李佚名小心翼翼地说：“苍茫北国飘飞雪，素裹银装山共川。骡马牛羊多健壮，雾凇云海舞绵延。”
　　杨广就哈哈笑起来，赞道：“好！！”又道：“爱卿可愿与朕共享这如画江山吗！？”
　　李佚名吓得发颤，他只是一个从四品礼部侍郎，有什么资格与皇帝讨论共享江山的话题呢！
　　杨广手端酒杯，亲自替他喂酒。
　　李佚名敢不喝吗！？不敢，毒酒也必须得喝下去。
　　杨广的手微微高抬，将一杯酒都喂到李佚名的嘴里，他看到李佚名脸颊泛红不胜酒力的样子，很是满意。
　　有大臣请示需要见皇帝，杨广这才放了李佚名。
　　……
　　为了向突厥炫耀皇威，皇帝杨广又出奇招，命令宇文恺在榆林城东制造了一顶可容纳数千人的巨大篷帐宴请突厥部众。
　　宴会上，大隋皇帝仪仗豪华，警卫森严，还为前来参加宴请的突厥部众表演了各种歌舞及杂技，把胡人弄得既害怕又欢快，争相献来牛、羊、马、骆驼等数千万头。
　　塞外的启民可汗听说大隋皇帝要来，率各部落首领亲自在皇帝要经过的路上洒水清扫、修补填坑，以表达他们对皇帝的敬畏之心。《资治通鉴》记载：“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
　　皇帝杨广从榆林出发，经过云中，逆金河（今大黑河）而上，浩浩荡荡地向启民可汗牙帐行进。
　　历经四天的路程，杨广来到启民可汗的牙帐，非常气派地接受了启民可汗及突厥大小贵族的献礼和参拜，赐与启民可汗和突厥贵族贵重礼物，还派皇后看望了嫁给启民可汗的义成公主。
　　在启民可汗为大隋皇帝举办的盛大欢迎宴会上，杨广即兴赋诗一首：
　　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
　　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
　　呼韩顿颡至，焉耆接踵来。
　　索辫擎膻肉，韦韝献酒杯。
　　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诗中的“鹿塞”就是今巴彦淖尔境的鸡鹿塞，“单于台”就是汉武帝刘彻在乌拉特草原上登过的匈奴人的点兵台。
　　《资治通鉴》载：“帝北巡，自太原逾雁门北上，幸启民可汉帐，可汗奉觞上寿，跪伏甚恭，杨广大悦，因赋诗篇。”
　　此后，杨广被突厥人尊为“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即突厥人将大隋皇帝尊称为“圣人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