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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00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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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见过林萱的笑,这会瞧见她眼神里透出清冷,裴云瑾竟然生出想将她捂热的念头。
簌簌梅花雨下,她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才对。
林萱定睛看他,难得见他一身华服,头戴金镶白玉冠,身穿檀色圆领公服。
白玉无瑕的脸庞上更有几分风流俊朗,给这梅林多添一分景色。
“我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见你。”.
分明是他先遇到惠兰,惠兰又告诉他林萱在御花园里,他在御花园没找到人,便寻来梅林。
林萱却没心思揣度他话中真假,她左右环顾道:“此处人多眼杂,我便不给世子添麻烦了,请恕我先告辞!”
因每次见裴云瑾都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林萱虽不怵,却也不愿多惹麻烦。
裴云瑾轻声她:“暂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想请教。”
未见有人靠近,林萱便放心了些,走到他身旁,直接问:“什么事?”
裴云瑾顿了顿,想起她送的那盒柿饼,嘴里泛出微甜,随口道:“柿饼我吃完了,你那还有吗?”
这借口实在牵强,他竟然也能说得冠冕堂皇。
林萱不禁道:“我这样的人,世子见了该远远躲开。若是被哪个宫人瞧见,传出什么可怕的流言蜚语,世子难道不怕自己名誉受损?”
“不怕。”裴云瑾说:“你都不怕丢了性命,非要跑出来给我送柿饼,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林萱愣了愣,重展笑颜。
“真的不怕?去年五月之前,吕守一还对我彬彬有礼,我和他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不知为何,过了五月,他突然看我不惯,几次三番要将我置之死地。”话虽说得惨,神色间也带上泫然欲泣,可她丝毫没有诉苦之意,反倒像在说别人的事。
“裴世子,我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你能帮我个小忙吗?”说这话时,她没抱什么期待,不过想让裴云瑾知难而退。
见他蹙眉不说话,便知其为难。
林萱反而主动帮他开解:“此事棘手,世子若为难,便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帮?”
若是不愿帮,他为何要在此浪费时间听她说些废话?
林萱轻笑一声,明显不太相信,又说:“我要你帮忙杀吕守一,世子肯不肯帮?”
裴云瑾年纪虽轻,在昆州却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又岂会瞧不出她的小心思?可恨林萱竟故意恐吓他。
她眼睛圆圆的,笑起来真好看,不少人在背后骂她是邧帝给自己养的炉鼎,所以才长得这般妖媚。
第一次见她时,裴云瑾也觉得她有些妖媚,难免受那些流言影响,心生排斥。
现在她脸上长了点肉,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好看,令人忍不住想触碰。
他久久愣怔,也不说话,抬手便覆上她的眼睛,那冰凉的触觉把林萱吓一跳,她后退两步,蹙眉道:“裴世子?”
裴云瑾很快便恢复正常,丝毫没有做错事被抓包的窘态:“正好我也有一桩棘手事,不如我们来一场公平交易?”
林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交易好啊!
这样才能互不亏欠。
她上辈子欠了裴云瑾好大人情,就怕今生遇见,是要来还他的债。
可她现在自身难保,小债尚能偿还,大债就只能躲!
林萱认真问:“你有什么棘手事?”
昏黄宫灯下,她红润脸颊肉嘟嘟,明亮眼睛水汪汪,像葡萄一样。
裴云瑾居高临下看她,心里满是揉捏葡萄的冲动,面不改色道:“我要找个人,却不能光明正大说出她名字。因为宫里但凡提到她名字的人,都会被剥皮。比起杀吕守一,此事更为棘手,贵主若觉得为难,也可以拒绝。”
他倒是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林萱深吸吸一口气。
一番思量过后,她说:“你容我考虑几天。”
“事关生死,可以理解。”
裴云瑾看着她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手指尖只觉得微微发烫,他怀念刚才的触觉,还想再继续探究,却忽然神色一顿,轻声提醒:“有人来了。”
林萱左右一看,哪有人?
裴云瑾却说:“是林冲邈领着人来找你,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咱们改日再聊。”
话刚说完,林萱眼前一晃,只见檀色身影闪现到回廊处,再一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
林冲邈是皇帝的名字。
听说皇帝要来,林萱心情低落。她暂时还不想看见他,便选择绕小道回草樱小栈。
邧帝兴冲冲来看她,结果扑了个空。
当时宴席进行到一半,有宁贵妃和徐贤妃相伴,邧帝正聊得很放松。
她们是在潜邸时便跟着他的旧人,因年少时便相识,所起话来十分自在。
直到吕守一的人秘密来禀报,说是发现裴云瑾跟林萱在梅园私相授受。
“咔”的一声。
邧帝捏碎一只酒杯,愤愤从案几旁站起身来。
徐妃不轻不慢的瞥一眼眼角藏笑的吕守一,站起来,用帕子擦干邧帝手中的酒水,自顾自说道:“今日这般热闹,萱儿不来真是有些可惜。”
邧帝愤怒的情绪被她打断,脑子里顿时清醒,想起林萱为什么跟自己怄气,若今夜再去骂她一回,她必定会更加委屈。
他不舍得林萱委屈,又怕她与裴云瑾纠缠不清。
徐妃柔荑轻抚他的手,令他不觉发出喟叹:“萱儿素日最爱瞧热闹,今日不来,是因为她在跟朕怄气。”
徐妃笑容端庄:“都是陛下惯出来的毛病,如今年纪大了,性子已定,却不好改。所以,陛下还是继续惯着吧。”
“朕现在能惯着她,可她将来嫁人了怎么办?”
“给她三百护卫当陪嫁,准她先斩后奏,我看谁还敢欺负她!”徐妃看向吕守一,问:“吕公公,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宁妃恍然,原来徐妃竟是在敲打吕守一,叫他不要把手伸太长。
林萱是邧帝的灵丹妙药,有她在,邧帝才不会无缘无故发疯。
若勾得邧帝的旧疾犯了,宫里谁都没好果子吃。
吕守一微微躬身:“奴婢们一定尽心侍奉贵主。”
他是司礼监之首,邧帝视他为左膀右臂,十分看重,许他尊荣,可以不跪嫔妃、不跪丞相。
所以,邧帝让他跪林萱时,他心中便很不服气,才会引出后来的诸多事情。
邧帝被徐妃点醒,正要去寻林萱,却被丁明辉拦住去路:“陛下,臣有急事要奏。”
邧帝蹙眉,看向吕守一。
吕守一正色道:“今日过节,不宜谈公务。等明早内阁开门,请丁大人将奏折递到内阁,由阁老们商议过后,再呈陛下裁决吧。”
邧帝看都没看丁明辉,便从他身旁掠过。
丁明辉还不肯放弃:“陛下,河南道雪灾冻死数万人……”
两个司礼监的人上前,捂住丁明辉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今夜先扒皮斩首,明天再给百官理由。
见邧帝还是很信任自己,吕守一微微挺胸抬头,有些得意:“这丁大人也真是不识抬举,上回若不是贵主替他说清,他的皮早已挂在秋容道。”
邧帝想起林萱曾嫌弃吕守一扒皮手段下作、有损阴德,他脚步一顿,道:“今日过节,别动不动扒皮。”
吕守一朝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让他们放了丁明辉。
邧帝看向吕守一,蹙眉道:“你别跟来,她不喜欢看见你。”顿了顿,又道:“以后没事别往她跟前凑,也不要在朕耳边嘴碎,她若真发起狠来真要将你扒皮解恨,朕也拦不住。”
吕守一躬身见礼,送邧帝走远,待他再抬头,眼睛里似淬了毒。
邧帝在御花园扑了个空,便决定去草樱小栈。
宫里四处张灯结彩,草樱小栈却只挂着几盏昏黄的灯,庭院里的花草还是枯枝,几珠樱花树也是凋零之态,在这个热闹喜庆的日子里,草樱小栈显得格外凄凉。
触景生情,邧帝想起她埋怨这里太荒凉,心里不禁愧疚几分。这里曾是她母亲喜欢的地方,原以为她也会很喜欢。
邧帝兀自叹息一声后,踏入草樱小栈。
没看见几个伺候的人,只有吕思净在正厅。他正抱着林萱的狗祖宗,端着一盘肉干在喂它。
听到脚步声,吕思净抬头,见是邧帝来了,连忙放下狗和盘子,迎上前见礼。
邧帝问:“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其他伺候的人呢?”
“贵主怕吵,放他们玩去了。”
邧帝又问:“她没出去?”
“贵主原是不想出门的,惠兰怕她闷出毛病,才强行将她哄出去。奴才陪着贵主在御花园走了走,贵主便乏了,要回来歇息。奴才刚伺候她躺下。”
邧帝眸光一黯,问:“她没跟裴云瑾在一起吗?”
“奴才一直陪着贵主,没见到裴世子。”
“......”
见邧帝沉默了许久,吕思净偷偷抬头看一眼,却只见邧帝在打量他。
吕思净是吕守一的徒弟,他不可能帮林萱做伪证。邧帝便猜是吕守一临时决定栽赃林萱,还没来得及跟徒弟通气。
想到此处,邧帝恨不得即刻将他扒皮泄恨。
可他更厌烦朝政大事,若真把吕守一杀了,谁来替他应付那些内阁大臣?
还好吕守一这徒弟懂事,很知道分寸。
邧帝看看吕思净,道:“不错,比你师父能干许多。”
吕思净跪下,道不敢,“奴才能有今日,全仰仗师父的提携和陛下的恩赐。奴才哪怕是尽心尽力的伺候陛下和贵主,也难以报答陛下万分之一的恩德。”
这马屁拍得舒坦,引得邧帝又多看他一眼。
“既然萱儿已经歇下,朕便明日再来看她。”邧帝起身要走。
吕思净却道:“贵主应该也是盼着陛下来看她,陛下若这么走了,奴才怕她会伤心。陛下不如先等等,奴才去里面问问比较妥当。”
邧帝微微颔首,并未反对,只是对吕思净笑起来又多上几分随和。
林萱本来也没睡,天太冷,屋里烧多了炭又干燥,她靠在榻上歪着,身后垫了引枕。
听到邧帝亲自来看她,虽然心里仍旧不大高兴见他,却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应付。
别人想见一面都难的皇帝陛下,竟在等她接见,她多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