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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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正四十年，七月初七。
皓月高悬苍穹，繁星喜缀仙山。
明熠的仙宫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随处可见的彩灯和耀目的红绸连成一片，目之所及尽是一派喜庆非凡的景象
后殿中，一所竹屋里。
一袭红纹喜服的云非云此时无比舒心，身前是四个稚嫩孩童，正在手忙脚乱的帮他穿戴新衣。
云火儿粗鲁地推了旁边的小师弟云山儿一把，气冲冲地嚷道：“笨死了，玉带是这么缠的么？你要把师尊勒成排骨精嘛！”
云山儿吓得不敢说话，慌忙弃了手中玉带躲到云非云身后，抱住师父的腰，眼里已然泛起泪花。
稍微年长的大师兄云风儿捡起玉带，一边给云非云重新系上，一边开口道：“行啦，你是师兄，他不会你可教他，嚷嚷什么，莫失了当兄长的风度。”
旁边的二师姐风林儿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不要太欺负小师弟了。”
云火儿见师兄师姐都护着他，就连云非云都轻轻把云山儿拦在怀里摸着小脑袋，气更不打一处来，双手抱在一起气鼓鼓地说道：“你们都护着他，哼，我不要理你们了！”
看着云火儿活脱脱一副小猴子的模样，云非云只觉得十分有趣，朝他招手笑道：“火儿也乖，来来，师父抱。”
看到云非云抛出的橄榄枝，云火儿撇了撇嘴，虽然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但身体却很诚实，三步并作两步的钻到了云非云怀里，还冲近在咫尺的云山儿做了个鬼脸。
云非云实在太宠这四位弟子了，就像当年圣墟尊祖宠自己一样，现在他也能清楚的明白为什么当年帝凰阙屡屡告状，师父总是打马虎眼儿了包庇自己了，同样的心头肉，自然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此时云非云左手抱着云山儿，右手抱着云火儿高高站起，像哄婴儿似的忽高忽低的转着圈，嘴里笑个不停。云火儿被云非云夹在怀里面一脸嫌弃的碎碎念，云山儿倒是破涕为笑甚为欢乐。
“师尊，不妥不妥，别扯坏了新衣！”云林儿在一旁大声提醒着，倒是云风儿扯了扯云林儿衣袖，笑道：“无妨，师尊今日娶师娘，欢心最重要。”
云林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就任凭新郎官儿开心了。
但就在此时，
“不好了，不好了！”一声急切女声从屋外传来，随后竹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只见仙宫首席仙女念奴娇慌张地冲了进来，神情大为紧张。
竹门被推开，外头嘈杂的声音顿时便传了进来，原应祥和喜庆的乐曲也不知是何时没了动静。
云非云放下怀里的孩子，神情凝重的看着她，他知道肯定出事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一向沉稳冷静的别仙子如此失礼过。
“出何事了？”
“禀仙踪，炼妖鼎被窃！御兽谷空间缝隙大开，御界群兽全都从缝隙里冲出来了！”
“什么！”
云非云惊呼，急切道：“羽儿呢？！”
“事发突然，宫主已经前往镇压了，群雄也都敢去现场了，仙踪，这可如何是好......”
“怎会如此！”不等念奴说完，云非云急忙出屋，纵身化作一道仙灵白光，朝渺渺山以西飞速驰去。
说起御界乃是平行与凡境的异度空间，此界生物皆是异兽，但却有御灵兽和御妖兽之分，御灵类似于青鸾鸟这般，须与凡境人类缔结契约，以效忠主人为条件方能在凡境生活。而御妖则不同，天性好战，仇视人族亦不服驯化，妄想吞并人族纳尽凡境优渥资源为己用，常怀入侵之心。
渺渺仙宫距离御凡两境的交界口御兽谷不足二十里，自古以来便负责镇守此处，因此，千百年来御妖并未如愿进入凡境，但不知为何近日御兽谷却有空间裂缝出现，不时从中闯出御妖作乱。
射羽仙子作为渺渺仙宫宫主自然责无旁贷，以妙法设阵围困两境缝隙，又以仙宫灵宝炼妖鼎镇之，按说不应有失。谁知两人大婚之夜，护阵宫女全数被杀，炼妖鼎被窃，两境通道大开，无数妖魔鬼兽如浪涌出。一时地动山摇，闹动远惊千里。
云非云心急如焚，夜空急行，转眼便来到了御兽谷上空，而下方尽是一片混乱。
数千兽群，密如茂林，翻卷如潮，嘶吼不止。
谷内谷外尽是窜动妖物，赶来贺亲的武林群雄早已与其杀作一团，此时杀喊震天，混乱不堪。
而原本的阵法结界早已荡然无存，那巨大空间裂缝，旋涡黑洞中如浪的妖兽接连涌出将众人连连逼退，黑洞旁守着一只偌大的黑鹫妖兽，那妖兽仿佛来自地狱恶灵般，似要将此间万物一一吞噬。
凶恶黑鹫斜睨怪叫，怒吼声中，巨翅横扫，卷起狂风乱舞，连伤数人，随即黑喙陡张，一团团强劲黑色火球便朝着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怒射而来。
眼见情势十分危急，云非云半空中抱元守一，饱提真元，圣墟无上法诀瞬间而生，周遭霎时仙气氤氲，圣墟绝学之一的梦域结界蓦地张开，将下方众人顷刻护在气罩之中。
众人暗自讶异之际，团团火球已然袭来，猛地撞在梦域结界之上激起气浪迸发，冲击之力使得地表剧震，两侧树木连根拔起轰然折断，飞沙走砾间烟尘蒙蒙飞舞，一时光怪陆离。
“仙踪！”
“是云尊来了！”
云非云一身红衣坠地，朝众人道：“大家无碍吧！”
“非......云尊，万万不可！！”一身傲骨，正气凛然的帝凰龙苍手持一把白光仙剑率先跃到云非云一侧，出言阻止。
识得是故人，但心知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云非云点头会意，随即大声说道：“此结界虽护得诸位周全，但御妖却无人阻止，若使御妖尽数入境，危害堪比当年魔域，鬼界之祸！今日在下愿与诸位誓死卫境，万不可让妖物得逞！”
“好！我们听仙踪的！”
“云尊速速撤去结界，我等愿与云尊共进退！”
一时群英激愤，视死如归，瞬间达成共识。
而就在此时，结界外仙法乍现，随后只见一团七彩仙光澎湃而至。倏地一下！便罩在了那空间裂缝之上，黑洞内群兽嘶吼乱叫，原本如浪而出的妖兽渐渐有所阻滞。
“羽儿！”
识得是射羽仙子法术，云非云稍松一口气，随后撤去结界，纵身朝半空飞去。
结界撤去，妖兽蜂拥而至又与谷内众人杀作一团。
“羽儿，都怪我未能及时带来天地根，才致如此！”
看着无比自责的云非云，一身鲜红嫁衣的射羽仙子站在青鸾之上，摇摇头，漏出一丝苦笑，吃力地说道：“不怪你的。”双手法印却是越发催力，将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到七色光团当中。
云非云见状无比恼怒，怒提真元，圣墟仙法大作亦将真元直直灌入到七色光团当中。
七色光团得两位绝世高手倾力灌溉，顿时大放异彩又将黑洞堵住一分！
但！
黑洞旁的凶戾黑鹫似乎不是一般御妖，恐怖嘶吼中，团团黑色火焰直直从妖兽喙中射出，猛地撞向七色光团！
“呃！”
光团受到冲击，七色震动，射羽仙子连带受伤，一屡朱红便从嘴角流了出来。
“羽儿！你快退下！”
见射羽仙子受伤，云非云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猛地紧咬牙关，不顾五脏受损，倾尽真元强行压下七色光团。
“非云，你能撑持住么？”
“羽儿，我能！”
看着眼神无比坚毅的云非云，射羽仙子从容的散去法印，又将青鸾鸟凭空隐去，红衣摇曳着，飞身移到了云非云身边，然后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
美人入怀，云非云先是一愣，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而在下方，那凶戾鹫鸟一招不成欲再破坏。
殊料！
一众人群中飞出惊天一剑！
剑身夹杂熊熊白色焰光，圣气充斥下，浩瀚剑招势如破竹，如惊雷破天，一剑斩向黑鹫妖兽！
“嚄！”
极招之下，伴随一声凄惨兽鸣，那不可一世的黑鹫，赫然被斩落一翼！
兽血如泉涌，从断翅处汹涌洒下，失去一翼的黑鹫，痛苦难当间心智错乱不由暴怒咆哮，渐入肆虐暴乱之境。
未及喘息，只见帝凰龙苍手持极光封神剑连同火离耀域，潮州剑界，武脉朝城的三位主力，一同攻向黑鹫！四位顶尖高手联手发招，任凭黑鹫如何狂暴也渐趋败势。
而半空中没了黑鹫掣肘的云非云圣气大作，一举将七色光团压制在黑洞上方，黑洞裂缝中群兽终于欲出不得了！
眼见黑洞首次被抑制，武林群雄无不欢喜，瞬间士气大作，虽然两方数量悬殊，但正道各个以一当十，奋勇杀敌！
而半空中，两位红裳新人却作着生死抉择......
“非云，我们终于成亲了。”
“羽儿......”
“穿着这身嫁衣，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模样，答应我，你要牢牢记住，永远不能忘掉，好么。”
云非云惊呼，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下方黑洞中挣扎的万兽却是牢牢牵制住了他的双手，万分焦急中他语带焦虑，颤声道：“不，羽儿，一切交给我，交给我！你就这样静静地别动，别动！”
“七魄俱灭，三魂不入轮回，只怕是永生永世你我皆无法在一起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
“能与你相识相知，真好，此生唯一的遗憾，看来是无法白头到老了，夫君，你要好好活着啊。”
“住口！”猜道她想要启动禁忌之术，云非云恨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这是生平唯一一次他朝她大声叫嚷，但他并为失去理智，正因如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用怒吼来阻止住她。
然而，未果。
她绝不可能看着云非云气空力竭而死，亦不可能让众兽越界而出霍乱天下，她选择了身为一脉掌门该有的作为。此刻她不再是那个被他呵护的柔弱女子，此刻，她是渺渺仙宫的宫主——射羽仙子！
她抬起头，
深深一吻，
吻别属于自己的人生，吻别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
一行清泪从她的眸中流进他的口中，亦流入生死彼端，流入莫测轮回.......
“不！”
射羽仙子抬起头，深深望了云非云一眼，从红衣袖口引出一盏古色枯灯，而后薄唇微启，口中禁忌法决喃喃而出。
“玄爻冥冥，界外混沌，七魄结印，缔封七色，以吾为引，焚情献祭，三魂离兮，敕封天极！”
随着法决落下，那古色枯灯摇摇震动不止，霎时！射羽仙子百年真元倾泻而出，周身鲜红嫁衣无风乱舞！
见此，云非云已然顾不得什么御妖，什么祸世了，慌忙中撤去仙法，急急追去！
顿时，没了仙法加持的七色光团再也压制不住黑洞，黑洞内无数御妖再次疯狂杀出。
但群兽仅仅只是欢喜一刻，因为......
“不要啊！......”
云非云急追未果，用尽全力一抓，漫天霞光中却只扯下了一抹红绸......
射羽仙子离散肉身，倾尽真元结成七道仙魄，尽数被古色枯灯一吸而尽，七魄化为灯内一柱燃芯！而后古色枯灯圣气冲霄，七色灵光霎时照耀天地！
随即，脱胎换骨的七彩琉璃灯夹带七色浩瀚灵光直直朝下方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轰”地一声闷响，七彩光束赫然化为一片七彩光幕，尽数笼罩住那裂缝黑洞，而后伴随着洞内众妖哀嚎嘶吼声愈来愈小，只一瞬间，彩光之中两境缝隙完全修复，空间再次恢复。
须臾，三道残弱魂元倏地从封印位置窜出，急速射向远天，宛若逆行流星般，迷迷离离，似真似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处山头上，忽地升起一道暗红血裳，一条血红人影追着其中一道魂元急急而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场中，望着消失殆尽的空间缝隙，云非云自空中摇摇坠落，跪在地上，目光呆滞，身体不住颤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他想要歇斯底里的吼出来，却是泪水侵入咽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听不见周遭还在持续的厮杀声，亦看不见这是白是黑的世界，也感知不到身体任何器官的疼痛，他匍匐在地，握着手里残存的红绸，像个死人般卧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地似乎为之静止。
那熟悉的身影，如梦，如幻，眼中带着的些许温柔，轻轻陨散，难分难舍。
那熟悉的身影，如妻，如友，恍惚中又是卿卿时光，执子之手，有说有笑。
仿佛，这一切，如掷地一般，在云非云心底摔的支离破碎，碎的毫无余地。
世事无常，玄玄莫测，偶开机缘觑一线红尘，往来之间，已然如水东逝。向来万物命有所定，唯叹长情寂寥，可是谁又能料到，这轮回反复，天命有归，宛若南柯一梦，亦不过寥寥百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