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弗色

11、十一

　　回到家里，王黎还是感觉惊心动魄的，总觉得墙门外边有丧尸张牙舞爪。她呆滞的坐在沙发上，王齐也坐下来，就在她的旁边。
　　“我看到我被丧尸咬死了？”她问。
　　“嗯，……”
　　“你怎么看到的？”她问。
　　“我们在追那只高级丧尸，这次任务是围剿它，没想到让它跑了。”王齐解释，话锋一转，兴师问罪，“你怎么出基地了？我没说过很危险吗？没想到你这么不听话。”
　　“……，额。”
　　好诡异的感觉，在剧情里还好，王齐的设定比王黎大，而且还是基地一把手，完全可以管教她。但现在，同样的话说出来，就有种被不懂事的弟弟教育的微妙不适感。
　　“宗朔觉得我武力值还可以，对付普通丧尸完全没有问题。”
　　“宗朔？……，哦。”王齐拧眉思考了片刻，“所以你出了基地，然后把命丢给了丧尸，你还很理直气壮？”
　　王黎眼神有点飘，“这是倒霉吧，不是说高等丧尸数量很少吗？而且几乎不会出现在城区，……，而且！我确实可以杀死普通丧尸，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弱。你不让我出门，根本毫无道理！”
　　“……”确实，如果不是王齐他们非要弄死这只高等丧尸，把它追赶到这里，它根本不会挪窝。
　　但是王齐好恨！
　　他都准备好了回去就表白，然后跟王黎幸福甜蜜地过一辈子！
　　一路上，他幻想的那么多美好，全都变成了泡影，好恨！再难得能有跟姐姐谈恋爱的机会了！
　　“你觉得这个好玩吗？要不，我们下周再去 ‘鬼屋’，行吗？”王齐提议，“玩别的主题。”
　　“……，不，玩一次好累啊。”王黎怕了这真实的惊心动魄，“而且，玩一次好贵的，你就算有钱也不能沉迷游戏啊。”
　　虽然的确很刺激，难怪新闻上有人为了这个游戏氪金氪地特别猛，家里还买了休眠仓，配备了各种主题的剧情框架，夜夜笙歌开趴体。
　　一个主题可不便宜，王黎想。
　　可问题是，王齐去“鬼屋”并不是为了玩游戏，他只是想借着清空记忆的便利，跟王黎好好谈恋爱。
　　“对了，我还有话跟你说。”王黎突然说。
　　王齐看她。
　　“你在剧情里是不是骗我跟你同居？”王黎问，“你根本就没有妹妹，还找借口，对不对？”
　　“……”这一瞬间，王齐是震惊加懵逼的。
　　卧槽，这怎么暴露的，没理由啊，除非有叛徒多嘴！
　　“宗朔告诉你的？”他貌似镇定的问。
　　“嗯。”王黎点点头，但她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自己的想法。
　　刚出休眠仓时澎湃激昂的感情现在似乎渐渐冷却下来，当时想要冲口而出的表白的话，在家里突然很难说出口了。
　　该不该说呢？
　　在游戏里产生的感情，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她喜欢的是末世里那个让人安心的王齐，他是眼前的这个王齐，但又不是。
　　现实里，王齐是喜欢她的。
　　游戏里，她是喜欢王齐的。
　　如果她现在表白，就意味着他们是两情相悦的，那王齐肯定会顺势要求交往，这似乎很合理。
　　可是她并不想跟弟弟谈恋爱啊！
　　王黎一时没想明白。
　　“算了，你别慌，我不追究你的责任。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明天还要上课，我想早点休息，你也赶紧休息吧。”
　　王黎放弃了，感情这种东西，剪不断理还乱，还是等思路清晰之后再做打算吧。
　　“……，晚安。”
　　王齐总有种错过什么的感觉，如鲠在喉，但只能失落地看着她躺到床上进入深度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王黎神清气爽走出家门，怀揣着千万丈豪情，向作战系的教室走去。
　　学校的办事效率非常快，转系的报告昨天下午发过去，今天早上就批了回来。
　　“哎呀，还没告诉阿齐这件事，……”王黎走在路上，突然察觉到，昨晚睡得早，旁的事情早就忘光了。
　　今天回家之后再跟他说吧，她想。
　　“啊，萨沙。”一进教室，少女看到了那个浅色系少年，展颜微笑，“早啊。”
　　萨沙没理她，又酷又冷，果断埋头睡觉。
　　“……，我转系回来了，告诉你一声。”王黎走到他桌前，小声解释，刚打算坐后面溜走，这人突然又直起身子。
　　“你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别跟我说话！”他腾得起身，大步跨到了离她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
　　“……”他这一连串举动做下来，王黎扶额。
　　这是生气了吧，这明显就是在生气！
　　但这件事也是她的不对，是她不动声响莫名其妙去读了几天生活系，又毫无预兆的回来，跟闹着玩似的。
　　这东西搁谁身上都生气，因为她都完全没有跟朋友说过，没跟萨沙透露过。
　　上次萨沙都追上来问她，她还给跑了，活该被孤立。
　　于是，王黎小心翼翼挪到萨沙附近，又不动声色地坐到了他身后的位置。
　　“我错了。”
　　“不，你没错，我现在真不想看见你，别找我了。”萨沙的浅色头发再一次从王黎眼前飘过，这一次他更狠，选了教室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周围完全没有邻座。
　　完蛋，两个沉重的大字压在王黎心上，她慌张地搓了一下手指。
　　萨沙一向言出必践，脾气有时候还很暴躁，是个狠人来着。
　　王黎觉得，当初要不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个老好人的性格，基本上不会在意很多，处处能哄让着他，萨沙是不会软化把她当朋友的。
　　唯一的朋友。
　　虽然现在，王黎敢肯定，如果她再不听劝去接近这个浅色少年，一定会被打！
　　萨沙武力值高的吓人，即使是在新人类普遍身体素质很高的现在，他也是打遍全年级无敌手的状态。

　　从王黎跟萨沙说话开始，就吸引了全班同学的广泛关注，大家都竖着耳朵想要看戏。
　　他们俩这小朋友吵架的状态非常明显。
　　“王黎？”一个不太熟的同学压低嗓子偷偷指了指萨沙，“他生气了？”
　　王黎抿着嘴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课，但我还是提醒一下你，他这几天格外暴躁。就算你跟他关系不错，也可能被打！”该同学如是说。
　　看来这大概是全班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俩身上的原因吧。
　　因为这几天，不管因为什么，只要跟萨沙说话，就一定会动手。
　　这位提醒的同学也是，他上次只是被老师托来传个话而已，萨沙就跟吃错药一样，非要找茬打架，害得他一整个周末都浑身酸痛，甚至没能出去玩。
　　“……，谢谢啊。”王黎苦笑，她大概知道萨沙这几天为什么跟吃炸药一样。
　　可能是因为她，吧。
　　看来大家都不知道她选专业的时候选了生活系，都还以为王黎只是旷课呢。
　　但旷课也很稀奇了！
　　全年级谁不知道王黎学习有多努力呢？不光是军理知识性的东西，她在课堂上奋笔疾书的，格斗实操之类的课她也是最晚走出训练场的那一个。
　　光看王黎的样子，就知道她很想上战场，很想为帝国献上自己的心脏，谁也不会想到她选过生活系。
　　“反正我好心提醒你到这儿，你这几天先躲他几天，省的被打。大家怀疑他最近是内分泌失调，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萨沙平时虽然不太理人，也偶尔会打架，但好歹还是个正常人。
　　“总之，谢谢你，……”王黎承情，怀着感恩的心真诚道谢。
　　但行动上，她真的不敢听取同学们的建议，这段友谊要是再不挽回那不就凉了，还是得三叩九跪地好好道歉啊！
　　对不起啊，我忏悔，萨沙！

　　下了课，王黎亦步亦随跟着萨沙，但也不敢离太近，怕他暴起下狠手，只是在后方远远地走着。以萨沙少年的武力值，跟他打一次能让她卧床整整一周。
　　现在，她在寻找缓和的机会。如果能找一个给他帮忙的机会就好了，恰当伸出援助之手，然后和好的理所当然。
　　可惜，王黎的小九九只能飘在后方，并不能让眼前的人感受到。
　　浅色少年在前头走路如风，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宽宽大大，衬得他的胳膊越发纤细洁白，挺拔如翠竹。
　　机会渺茫啊，王黎想着，强悍如萨沙，哪有什么机会轮到她出手呢？别说今天找不到什么机会，就是跟着他十年也未必能有结果。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忽然跑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萨沙学长，请等一下！”
　　“学长！”
　　浅色脑袋顿住，面无表情地看向声源，眼睛瞟过去。
　　“我想做你男朋友！”
　　……
　　王黎震惊脸，瞠目结舌望着小跑过来的少年，那孩子白白嫩嫩，眼睛又大又亮，清爽可爱的模样。
　　敬他是条汉子！
　　“啊？”萨沙眼神突然凶恶，半透明的瞳孔竖起，张大。
　　“我喜欢你！”小少年满脸爱慕，红晕爬上脸庞，似乎并没知察觉到危险降临。
　　“上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特别感激你，觉得你特别帅！”少年还不知死活似的解释，甚至想去拉萨沙的手，“答应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可是，距离他们八丈开外的王黎仿佛察觉到了生死信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挺热情的小孩，可惜是个傻子。”路人甲啧啧称奇。
　　“有点莽，这得被打成什么样啊！”路人乙惋惜，“我听说萨沙最近格外暴躁，见人就打。”
　　“请注意，到现在还没动手！说不定有戏！但是没听说过萨沙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说不定，……，可以有戏。”路人甲突然理智分析。
　　“你这么一说，……，他这么能打，应该会找男的吧，耐操（皮实）一点！”路人乙恍然大悟。
　　“但这小孩看着并不强啊，还没萨沙高，行不行啊？”路人甲打量着小少年。
　　“行不行一会儿看呗，肯定得打一架！”路人乙白了甲一眼。
　　“我押萨沙。”路人甲摸摸下巴。
　　说时迟，那时快，萨沙一拳砸过去，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但小少年好像有所防备，轻轻后跳，身法格外轻盈，轻松躲开了攻击。
　　“我知道一上来就表白你肯定接受不了，那不然我们先当朋友吧。”小少年笑着露出了他的八颗洁白的牙齿，“我叫库恩。”
　　萨沙阴沉地盯着他，二话不说，直接拳脚相加，虎虎生风。
　　王黎想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小少年被痛揍之后凄惨的模样，可惜了他天使一样的俏颜。
　　可事实并不是众人所想那样的。
　　小少年虽然没还手，导致应付上略有点困难，躲闪的有些狼狈。但从局势客观分析，他的身手显然不是一般人，闪避之余，还有功夫说话调戏萨沙。
　　“学长，你住哪，一起回去怎么样？”
　　“你喜欢苹果味的营养剂吗？我家屯了一整箱，我可以送你一半，都送你也可以，我再重新买！”
　　“学长，我已经跟老师申请跳级了，别看我长的小，但我完全可以直接选专业。”
　　“我们在一起完全就是天作之合！”
　　看这事态的发展，王黎目瞪口呆，可以预想到萨沙以后的生活应该要更加丰富多彩了，铁定要多个吵吵闹闹的爱慕者。
　　这少年真不一般。
　　萨沙打不服他，以后肯定就要忍受他的纠缠了。
　　“啧，这都是什么神仙人物，能打的人的对象也是怪物吗？”路人甲目瞪口呆。
　　“散了吧，要武力值的，……”路人乙钦佩的酸了，“讲真，要是打不过萨沙，还真不敢去追他。”
　　“溜了溜了，我等着以后他们公布恋情好吧，我看好那个棕毛。”路人甲一拍屁股，准备撤。
　　那个叫库恩的小少年是深咖色的头发，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非常有亲和力。
　　连王黎看向他们的时候，都觉得他们很配。
　　“不应该啊，武力值这么高这么跳的人应该是很出名才是！”路人乙困惑。
　　“那就是新生吧。”路人甲呲牙，“你看他校服的花纹颜色！”
　　“难怪！”路人乙点头，两人相携离开。

　　于是，萨沙彻底没时间生王黎的气了，他现在有了更大的麻烦，整天焦头烂额。
　　他特别想摆脱那个叫库恩的小孩的纠缠，重回他清净的生活。
　　“帮我想办法！把那个混蛋弄走！”萨沙又凶又疲惫，好像是刚从哪里逃难过来，他一掌拍在王黎的桌子上，桌子直接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库恩从表白那天开始，就像一个牛皮糖，粘在萨沙身上不走了。而且，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萨沙的态度又臭又硬，反而越来越兴奋，殷勤的很。
　　“……，你都打不过，我也没办法啊。”王黎实话实说，“不如你好好磨练你的身手，争取把他打趴下，打到他看到你就绕道走那种程度。”
　　萨沙脸色难看，他现在完全没机会闭关训练啊，那家伙缠的太紧，骂也骂不走，打又打不死。
　　“那小子，……”萨沙沉默片刻，憋了又憋，大吼，“快想点别的辙！我没办法了！他跟个变态似的，还跟踪上瘾，太可怕了！”
　　“怎么？他还跟着你回家了？”王黎诧异。
　　“……，我本来一路没理他，本来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一直跟着我到家门口！”
　　“你让他进去了？”
　　“怎么可能！”萨沙怒吼，“我当然没让他进，我们在我家门口又打了一架，然后我趁他不注意赶紧溜回了家里！”
　　萨沙提到这个，怒火嗖嗖往上冒，“那是我家！我为什么跟做贼似的！都怪那个混蛋！”
　　他没好意思提的还有，进了家门，萨沙也不放心，总是盯着门口的方向，生怕会有人破门而入。
　　但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住所的门都是基因识别，固若金汤。
　　但萨沙还是心惊胆战的。
　　从那以后，就算进不去，库恩放学也会跟着他，美名其曰：送他回家。
　　“以后周末我也来找你玩啊，学长！”那家伙笑眯眯的，一张和善可欺的脸，却是个欺负人的性子。
　　萨沙崩溃，“我他妈到底什么时候帮过你什么！你说，说完我都改行吗！”
　　“来不及了。”库恩微笑，一副追忆美好过去的样子，“那是一个晴天，你和我，四目相对，……”
　　“好好说话！”萨沙被他恶心的一个激灵。
　　“前几天我正无聊，挑衅格斗课的老师要跟他打架。然后他说让我把全班同学都打一遍才有资格跟他打，然后我正打算跟同学们动手，你就出现了。”库恩眼睛亮闪闪，“你大概以为他们要欺负我，然后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我们班同学都揍了个遍！”
　　萨沙心态崩了，真希望时光倒流，让他不要预见这种坑爹的事情，不要认识这个混蛋。那几天心情不好，他并不算特有爱心的人，只是没架可打就冲上去了。
　　他现在就一个字，很后悔。
　　萨沙沉浸在回忆里，悲痛万分。
　　王黎倒是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只是笑，“没想到还有人能治你，这不挺好的？你不如跟他相处试试呗。”
　　萨沙面无表情，不爽让他的瞳孔颜色更浅，整个人都像是个透明的冰雕，散发着寒意。
　　“学长！萨沙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跟恶魔缠身似的，听到这个声音萨沙一阵恶寒，打了个冷战。
　　“我先走了，你想想办法！”他压低声音，留下一句话就飞身出了教室门，半个影子也不留。
　　只是，库恩少年进了教室后，并没有着急去追他，反而笑得异常甜蜜看向王黎，满脸圣光。
　　“你是学长的朋友吧？”
　　“我听说你叫王黎，你们走的很近嘛，小姐姐长得挺清纯的，有没有对象啊？”
　　光看库恩的表情，有如春风般和煦，天使怜悯世人。
　　可当事人王黎表示，这哪是春风啊，这分明就是死亡射线，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兄弟你别误会，我是友军。”王黎立马举手投降。
　　“哦？”小少年并没有轻信，对她上下打量。
　　“我有对象了，我跟萨沙就是普通朋友，并且我看好你哦！”王黎真诚的看着他，两个指头竖起来对天发誓。
　　“这是什么意思？”库恩看不懂这个手势，好奇。
　　“哦，我从古书上看来的，发誓用的，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黎认真的解释。
　　“天打雷劈就不用了，毕竟我们以后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学了。”库恩少年腼腆地勾起嘴角，“但是如果你敢骗我，绝对不得好死。”
　　少年撂下狠话，才小跳步着轻飘飘的出去追萨沙。
　　“哦对了，学姐，以后离他远一点，我看了心烦。”
　　临到门口，他又回头。
　　……
　　惊了王黎一声冷汗，太狠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社会的吗，养育所的老师究竟有没有责任呢，她不禁无语问天。
　　说起来，这几天真是不顺的很！
　　刚跟萨沙闹完别扭，就又被一个小孩威胁，甚至还有王齐，弟弟也搞事。
　　自从前几天跟他说了转系的事情，他们一直冷战到现在。
　　一回家就跟在冰窟似的，完全感受不到温暖。
　　这也太难了吧，王黎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微”，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