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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有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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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了一段时间,他俩儿睡前继续在一起打游戏了。嫉妒和恨意彻底占据了华飘渺大脑的所有领地。
华飘渺非得跟叶景栀说些什么,绝不能叫她就此舒心得意——
“哥哥说女神节带我出去玩,但还得考虑姐姐的时间,真烦心。”
“只想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最讨厌姐姐了。哥哥迟早会是我一个人的,我等他。”
“反正和你建了情侣关系也不怎么喜欢玩了,他前任和他亲密度都快一万点了。哎,可怜虫,都是送礼物撑起的亲密度,有啥好的呀。”
“哥哥和我打游戏专门把对面打残血了给我让击败,遇到危险第一个接瑶,复活前一秒回泉水等我。”
“他眼里全是我,想保护的人也是我,劝你分手。”
好友申请里我发,“柏宇豪,你他妈算什么男人?连视屏都不敢打,为维持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就离谱。”
不管是装绿茶还是激将法,怎么做都毫无作用,柏予豪都跟活不过来似的,毫无反应。
爱是建设性的情感,而恨是破坏性的情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对方不好受之前,自己心里又何曾有更多的好受过?
我以前,就算遭受了怎样的挫折,对人性产生怎样的怀疑,我心中也是有爱的。这一回,除了让柏予豪痛苦,再无其他想法的这一回,我对任何人、任何事,对自己现实的生活,忽然之间,没有爱了。我变得木讷、烦躁、无趣、执拗,做什么事,在长久的时间里,哪怕偶尔有短暂的有趣,我的心活不起来。
直到几乎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房里一堵墙上粉白的桃花开满。那些桃花虽美,一簇簇一朵朵,开得茂盛,但没有金色的花蕊,便无法结果。
我却睡过头了。原本七点起来上学的,八点约柏予豪视屏的,结果醒来是十二点。妹还小,没急着去上课。
我起床,院里阳光洒满,我在白杨树林下打开手机,页面上隐约好多是叶景栀拿柏宇豪的账号发的消息,我没管。好像是把我又删了,我点到了一个奇异的页面,是柏宇豪录的一首好甜的歌?“又见一世情浓……”歌声,是鲜活的,我的心也是。他在我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
听到这美妙、温和而清澈的歌声,我忽然从睡梦中笑着醒来了。
恍然,原来,是个美梦。
这个世界果真不需要长久的爱情么?
还是我,总是无法遇到无法拥有……
我该如何忘记他?
这人世间,最难开口的,就是真心话。
明明那么爱过,怎么就变成仇人了呢?
只要爱他就会有期望,只要有期望就会有失望。
“明明是你先走近我的,我深陷进去了,可你却走了。”
“我也知道太爱一个人没有好下场,认认真真的爱情必输无疑。”
“你闯进我的生活,让我体验到了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的快乐。可是后来你离开了,把这份快乐一同带走了。那我宁愿从来都没有。”
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我们的回忆,现在一文不值。
既然不能陪伴到最后,为什么,要先招惹我呢?不是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么?
喜欢是一件事,在一起是另一件事,结婚又是另一件事。
我只喜欢,看得见的在乎,和明确的爱意。
我和柏予豪之间,真的是爱情么?这是暧昧。以前我觉得“暧昧”是一个贬义词,所以别人说起来时我心中气急。后来忽然明白,暧昧不过是男女感情中的第一个阶段而已,这个阶段没有走过,便离爱情还有一定的距离。
华梦瑶,“妈呢?一进门吃个饭就出去了。”
华飘渺,“游门去了。”
华梦瑶,“啊?”
华飘渺,“游门去了!”
华梦瑶,“游泳去了?”
华飘渺,“大戈壁上去哪里游泳!”
“你看我这个酒,泡嘀中药,好喝嘀很,喝上两杯。”华韧刚出了电梯,看到电梯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过去挨到人家旁边套近乎。
那人吓得连连拒绝,“不喝不喝。”
我们一家子进门好些时间,华韧也终于进门了。
华飘渺,“都不认识,你问人家喝酒?”
华韧,“认识嗫,一八年发了洪灾,我们受咧灾咧,啥都莫有咧。我们刚搬到这,在你大伯家蹲嘀嗫,那端了一盘子馓子、一盘子葡萄给给我们吃。虽然都留给你大伯咧,莫有给到我们家。当时人家也不知道,也是个心意。我们不能忘咧他嘀恩情。噢,从大南湖挖来嘀盐,我给他送上一罐罐,送到咧我下次再回平房装去。”说着他钻进厨房里,拿了一个满罐盐,跑上去敲人家门。
而林素站在窗户旁边,眺望着楼下,“卖烧烤、卖水果、卖小零食、卖蔬菜的车车子一堆,城管都不管咧。”
华韧这就回来了,正好听到这句感叹,“没人管咧,城管可能莫办法管咧,经济放开咧。不能和老百姓闹嘀太厉害,拍个照传到网上,还大事溜。大修厂棚里的摊位整个莫有一个人买,全部到大路上卖去咧,要不然挣上个钱都交了摊位费了。看市场的保安定定坐哈晒太阳嘀嗫,一个进来出去嘀人都莫有。”
林素转过身来,“也就这几天天凉,夏天一到,晒嘀莫处跑,还不是得到摊位上摆去。”说着坐回到了饭桌旁的椅子上。“小区门口嘀保安,比如说三班倒,两班子撤掉,二十四个小时值班变成八个小时咧。”华飘渺到底还没注意过这些变化。
“俄罗斯和乌克兰打仗嘀嗫,一个汽油涨了两块钱,该种地了,化肥也涨价了。”华韧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关于种地的事。“以前不让□□,政府治理嘀这么好,你还说个啥不和谐嘀话?说咧就抓上去,关住,思想教育。洪水以后,人都搬走了,我种哈嘀白杨树浇不上水。来时匆匆,去时空空。把老百姓哄住,哄零感咧。现在换咧省长咧,经济放开咧,我要政法委找去嗫。还能把我抓去?这个几年老百姓有话嗫说不上,就敢说个树不要渴死咧,挖个沟水给我浇上,我一棵棵种哈嘀,几千棵白杨树嗫。我给乡里说我嘀树,呐说城市化安置,成了公家嘀咧。我几千棵树嗫,啥都莫有给,就成了公家嘀咧?”这是一个困扰华韧将近四年的问题了。
华梦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这个一定要在自己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这样你就容易裂开,变成两个人,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华飘渺,“我裂开了。爸!出去到楼道里抽烟去!”
华韧,“你把你嘀电脑抱上,出去到楼道里打字去。”
华飘渺,“我又莫有影响你,我又莫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大实话,结果给林素逗笑了。
林素对着华飘渺说,“人干事情要干优秀嗫,崴崴挣钱。”
华飘渺,“你咋不崴崴挣钱?”
林素,“我干个工作就行咧,挣不动咧。”
华韧,“我就害怕嘀我老了死球到咧,这阵你们都长大咧,不害怕咧。”
林素,“再嘀人都能死掉,你还能死掉?”
这一场老夫老妻的拌嘴之后,林素去单位了,这一去,十天以后才回来。
华韧每天就上班,上班回来就做饭,他最喜欢做猪肉。今天大肉炒土豆,明天大肉炒白菜,后天大肉炒豆芽,汤汁是挺浓郁挺香的。剩余的时间他要么出门转悠,要么刷手机短视屏,要么躺在床上睡觉。
华飘渺就记得,华韧刚开始回来楼上,躺在客厅单人床上睡觉的时候,脱了鞋,穿着袜子的脚丫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臭气。他通常会躺在床上抽根廉价的烟,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臭烘烘又刺鼻的味道,华飘渺总是因此躲在卧室里不出来。
华韧也不会看眼色。华飘渺坐在客厅桌子上打字,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短视频,声音放得大,吵得人烦死了,又不好说他。这六十平的房子里,就客厅里有个桌子,卧室里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架,就塞得满满当当。华飘渺一直想往卧室里放个桌子,但都没有舍得花钱买。于是华飘渺不写了,钻进卧室坐在床上,听课,听着听着就瞌睡了。整天里过得迷迷糊糊,庸庸碌碌。
在楼上住了一个月了,后来华韧似乎自己悟到了什么。他一回来就赶紧洗脚,还说自己在公司也洗脚了。他抽烟总是在门口抽,厨房的窗户和楼道的窗户都开着,说烟就从窗户里出去了。他上夜班,上午回来躺在床上睡觉,睡两三个小时开始“叮叮当当”做饭,我俩儿吃完饭他洗完碗筷,就继续躺在床上睡觉了。有时候睡不着,想看手机,他看华飘渺坐在桌边学习,就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小,他从来没用过耳机。晚上华飘渺要自习,他也不看电视了,他去别人家游门,游到十点才回来。
华韧几乎每天都要拖地,整个二月只发过一次疯,骂了一上午。原因是华飘渺和华梦瑶没吃他做的拉条子,自己炒了干锅吃,还没吃完,剩下了一大盆。第二天他一下班回来,在厨房里忙活,看到这些饭就极其生气。华梦瑶说骂一会他就不骂了,没啥好害怕的。华飘渺说他搞得自己一天心情都不好。
但是,也许是那时候华韧觉得,我们长大了,能自己做饭了,他做的饭我们都不吃了,我们不需要他了。
这段时间,华飘渺过得也还算无所事事。每天醒来,洗漱,下面,吃饭,打扫卫生,备课,做题,看手机,继续做题。
华飘渺给已经回学校上课的华梦瑶打电话,说,“爸还在炒大肉。”
华梦瑶说,“也炒不了几天了,天热起来他就做生意去了。”
哎,到时候华飘渺又得过上一睁眼就开始做饭的独居生活了。
三月七号,我早晨七点半醒的。我还想着给爸说,他做的豆芽炒肉很好吃,今天再做个豆芽炒肉吧,我去买豆芽。看看窗外,天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我又睡了过去。期间我一直没有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十一点了,也没听到厨房里有“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我起床,趴到卧室门口往外看了看,客厅里的单人床上果真空无一人。爸今个没回来,可能是去土房子里睡觉了。中午我去散步时,穿着棉衣都出汗,天分外的暖和。爸也该开始为做他的小本生意预备预备了。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很平静,现实中没有人找我,手机里也没有人找我。安静的独自一人的房间,只有猫儿悄悄地陪在我身边。我没有任何奢望,我做好了今后两个月的打算,唯独对可能会没有时间回姥姥家有一点担忧,考试这件事也是要担忧的。
以后要振作起来了,为了一个单一的目标,开始奋斗。希望秋来有个好的开始。2022.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