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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寻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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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确定这人来了这儿?”
“人间、地狱相隔四万八千里,我花三年的时间翻他个底朝天,很少有她的消息。七日前,我托阎君召集地府鬼差帮我查阅生死簿,这才告诉我,要找的人根本不曾轮回转世。”
刘焕顺嘴回道:“哦,所以你就来了。”心想这公鸡挺有面儿,阎君也跟他有交情。
“我心灰意冷之下与妖界同道喝酒,偶然说到此事,意外得知可通过海底玄息隧道来到此处。”李观流面无表情的端起刚刚嫌弃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刘焕抬脸看着李观流,愣了一愣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听这里的妖精说几百年前,有条青蛇对白蛇一见钟情,非要跟人家结亲,也是这么到处跟着,后来情侣做不成跑到人间做姐妹去了,还真是痴心。”
“虽然人妖殊途,却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李观流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刘焕听完不以为然的大口喝清汤,这世间妖邪最易染上执念,故而千年万年即便刻苦修炼,依旧难以突破瓶颈,一念起容易,一念灭极难。
二人吃喝完毕,来到酒馆账房处算账,一个兔头小妖把算盘扒拉的贼响,刘焕每听一声就心痛不已手指打颤,好怕自己没钱让人觉得她吃了霸王餐。
果然小兽的声音冰冷无情:“一共3879贝币!”
这个数有点熟悉………刘焕赶紧打开自己的虚拟袋,从口袋上显示的数字一看,苍天!正正好好自己的所有积蓄!吃了一盘肉之前三年全白干!
李观流可能酒没喝够本,竟然在临走时给打酒女妖闲聊几句,惹得人家看在他一张面犯桃花的脸上,偷偷打了一壶“三杯倾”送给他。此时他一边走一边正昂头狂饮,颇有几分名士风流的韵味。
刘焕回头看李观流这个喝法,摇了摇头,这三杯倾可是异乐馆用独家秘方所酿,据说大罗金仙来了,都过不了三杯。出异乐馆已经月至中天,喧嚣退去,水晶灯一盏盏熄灭,如同告诉邪祟们明日请早。
刘焕低下头手指尖尖互怼,心塞又有点故意的说:“鸡兄,我叫刘焕,咱们啊后会有期,你来到伏流河府,以后有事可千万别来找我。”
李观流拿着酒壶的手慢慢垂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刘焕不管不顾的走在前面,远远听见他说:“云际客帆高挂,烟外酒旗低亚,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
他脚步踉跄,两缕青丝自额前垂落,一身风流潇洒,秉稀世俊美。刘焕在远处看着这样寂寥的李观流,羡慕的想:这么好看,又跟阎君、妖王喝过酒拜过把子,做鸡精做成他这样,可真是够本了。
李观流细长发带在秋风中瑟瑟飘开,她忽然觉得这破地方的秋风真是不解风情。刘焕心里哀叹一声,慢慢往回走。
她扶住李观流的胳膊,轻声道:“来到这个鬼地方的邪祟们,对之前的事都是没有记忆的,你说的那个人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就算出现了也没有人记得她来过,回去吧。”
李观流慢慢低头看着她,神色因为喝酒显得呆滞和无神,他咕哝一句,刘焕想要细听,下一秒只觉得温热的软软触感在她耳边轻轻一碰。似无意,似醉意。
刘焕抬起自己白嫩细滑手就想给他一耳光,这鸡精别是耍她吧!只见李观流头发散落,似乎是站着醉死过去了,她私心一起,颜控心理再次占领大脑,在李观流高挺的鼻子下轻轻一摸……
刘焕摸够本了就把人当街一放走人,她鬼步行云,片刻就到了飞鼠巷的巷口,她深呼吸可算松口气,甩掉个大麻烦。然而还没开心完,身后突然被拍了两下后,一只大手温热的搭在她薄肩上。
刘焕心里慌得不行,后背又被一温暖的重物趴着,她额头冷汗直冒,缓缓扭头,看到熟悉的发带,她闭了闭眼静,心里咒骂一声,看来这回真被讹上了!
她用鬼法把头整个转到身后,只见李观流手是停在她肩上,人已经在她后背上歪着睡着了。她低垂着眼,见他腰带上的鸽子血红宝石,顿时贪欲上来,手后握成爪,将宝石抠了下来,这不知道能换多少修炼材料……
刘焕收了人家的礼,不情愿地扶着李观流慢慢走向自己的小房子,来回给自己催眠:这可是个厉害人物,万一能蹭点好东西呢。
回到住宿,她生怕李观流半夜耍酒疯,索性用麻绳给他绑了个猪蹄扣,推到墙边的角落里让他自行睡去,自己躺在小棺材里,闭目等着五更鸡鸣时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人刘焕儿,勾结妖孽,有负朕之嘱托。即刻通知各地衙门追捕上报,成王府其余家眷,成年男子贬去崖州司户参军,永世不得入京,十四岁以下男子与女子没为掖庭官奴,钦旨。”
刘焕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被十几个官兵团团围住,口里塞着个木球,正在带上枷锁和锁链。
官兵们脱去了他外面的紫色官服,头顶上的乌纱帽咕噜噜滚到一边,一张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并不理会周围人,即便只穿单衣身披锁链,依然威风凛凛,步履矫健。
刘焕带着帷幔,一身黑色男装与百姓们一起站在一侧,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拿着菜叶和各种脏水,往他的身上泼去,男男女女女都嘴里骂道:“老匹夫!勾结妖孽!祸害百姓!”
“杀了他!皇帝为我们报仇了!”
“妖精有什么好!好好的人不当,这老色鬼一定是看中了狐狸精的美色!”
她听到一个小女孩弱弱的说:“哥哥,别打了,王爷去年掏钱赈灾,我们吃过他的米……”
“你懂什么!都是从妖精那里赚来的脏钱!”那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一手抽出个莴苣菜叶就往她“爹”的身上扔去,隐隐还有些得意。
刘焕心气上涌,正要前去痛骂这些人。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拽住她。清冽干净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了,就正中他们下怀。”
“难道我就看着我爹这么被人作践?!狗皇帝听信谗言,我刘家世代簪缨,哪次为国出征不是牺牲流血?我三个哥哥不到十年就都战死了,我娘为送粮草被敌军围困,受尽屈辱自尽……现在我爹和我还要被人污蔑,这去哪里说理?!”
刘焕听见自己愤恨的声音,一时有些错乱,不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自己就处在这段历史中。
“你放心,我在一日必然不会让你爹被害。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会有父女重逢之日。我们应该去查到底是谁蓄意陷害你。”那同样带着帷幔的男子这样安慰着她,语气温柔又坚定,刘焕总觉得这声音在哪听到过。
“树大招风,谁都有可能。我只是不愿意因为皇帝的长生之道而滥杀无辜,为什么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低头拭泪,转头正想看看这男子长什么样,忽然听到一声鸡叫尖锐响亮,刘焕再一抬头看见自己小棺材上的盖子。头痛欲裂,手一使劲儿推开大半,外面晨光熹微,正是五更时分。
刘焕直接跳出棺材。稍微整顿下自己的形象,临走时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昏睡的李观流。她嗤笑一声,将自己平日所盖的鼠皮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飞鼠巷的后面是座无妄山,山上有个远近驰名的铁匠铺,刘焕所用的斧钺就是在这里打造的,炉火旺盛正好暖暖她冰凉的躯体,刘焕手拿着几颗红宝石靠近正在打铁的老匠人,忐忑的问道:“伯伯,上次让你帮我留下的材料还在吗,这次我带钱了。”
“是你啊,都街坊邻居的我自然给你留着的,可是不便宜哦!”这匠人名叫泰刚,他的头发高高束起,长长的眉毛和胡子都已花白,上身露出一身蜜蜡色的腱肉,正在用精纯的妖力打造一件兵器。
泰刚是难得一见的器妖,原身是把精钢大锁,看见刘焕掏出的红宝石,眼睛眯成一条缝,语重心长的说:“丫头,你穿的漂亮了,出手也阔绰,别是去做什么坏事了。”
刘焕心虚的看向自己的手心,嗫嚅着说:“我认识了一个鸡精,他送我的……”
“鸡……好吧,那人既然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老头子怎么好意思都拿去呢。把你的斧钺留下,三日后记得来取。”泰钢爽朗一笑,就收下了一颗宝石,其他的还给刘焕,接着忙活。
刘焕放下斧钺就打算回飞鼠巷,但是脑子里老是不由自主的响起哪些梦,她干脆转身飞向后山的山巅,看着绵延千里,横跨东西的伏流河陷入了沉思,这梦越来越不同寻常,梦里的刘焕儿莫非是自己?那说话的人又是谁呢……
刘焕呆呆地坐着思索了很久,周围地上光秃秃的,断根的野草堆在她脚边,细白的手指上还存留青涩的草汁,不到半晌,她浑身发红,回神后抬头一瞧,果然快到午时了!
虽然她形同活死人,但对阳光的敏感度很高,灼热的阳光散到河面上,一条宽阔的碧玉瞬间化为壮美的金色织帛。
不好!三杯倾的酒力快要消散了!李观流那只公鸡这么厉害如果看到自己被捆起来折辱,不知道会不会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