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76、第七十六章

　　倒挂人本还是恍恍惚惚的，听到这道声音，眼睛清明了许多：“是槿小子？”
　　“九叔祖，是我。”千槿应道。
　　九长老这一脉确确实实和嫡系一脉走得近，在其他旁系之中，九长老这脉多了许多特权，因此经常和白芝收养的两个徒弟打交道。
　　九长老听出自己的声音，千槿并不觉得奇怪。
　　“不对！你旁边的三人是谁？”未等千槿再开口，九长老锐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你师兄那小子呢？”
　　“九叔祖，我在。”君见沉默片刻，上前一步应道。
　　“嗯？是灵的气息！”九长老的眼睛仿佛竖起来那般，死死盯着君见。
　　千槿见状，连忙说道：“九叔祖，我们先把你放下来吧？”
　　“别过来！”九长老的目光依旧不离开君见，却在千槿意图上前的时候喝止，“这里可不安全。”
　　好在九长老没有深究君见身上两股不同的气息，接着眼神越过君见，落到了空身上，最后幽幽又落在了雪瑶身上。
　　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九长老任由自然下垂的手猛然抬起，越过他们三人指着雪瑶，眼睛通红，就连脸都充血了：“是你！你居然还敢回来！”
　　雪瑶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叹气问道：“九师弟，你在说什么？”
　　“呸！”九长老冲冠眦裂，摇晃着身体，企图弯起身子，“你还敢在此冒充师姐？！”
　　千槿一惊，下意识瞥了眼雪瑶，只见她眉头紧蹙，一副不明白九长老说什么的模样。
　　君见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问道：“九叔祖，你是怎么被关在这下面的？”
　　九长老眼睛依旧瞪着雪瑶，恶狠狠的没有仿佛能够将她生吞活剥：“就是她！就是她骗了我，还将我绑在这里，这个该死的……该死的混蛋玩意！”
　　千槿无奈地听完九长老憋了半天才憋出来的一个骂人的词儿，耐下性子道：“九叔祖误会了，师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出来没有单独行动过。”
　　这话也就是说，把九长老关在这里，并且倒绑住他的人不是雪瑶。
　　“什么？怎么可能！”九长老半信半疑，还是不肯放过她。
　　“九叔祖，我们还是先把你放下来吧。”千槿说罢，上前好几步。
　　“慢着！”
　　但千槿速度快，在跨出第五步的时候，这个暗室就颤抖起来。
　　九长老吹胡子瞪眼：“叫你们不要乱动不要乱动！净给我惹事。”
　　说是骂千槿吧，听着也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君见低头看了眼四周墙面，又看了看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股水慢慢朝他们靠过来。
　　等他反应过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被空提起来丢到了千槿身边。
　　君见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脑子里闪过小时候被父亲抛出房门的一幕。
　　“师兄你没事吧？”千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不然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没事。”君见摆了摆手，脸上还有一抹没有消散的尴尬。
　　“发什么愣呢？注意脚下那些液体，它们有毒。”空拉着雪瑶的胳膊落在他们身边，低声提醒，随即目光看向九长老，“老头，你弄的机关？”
　　“放屁！我还吊着呢！”九长老不服气地怼了怼，横眉竖眼的。
　　空“哦”了一声，看着脚底下流动的液体，说道：“老头，你惹谁了？竟然还惹上了海域生灵。”
　　“你说什么？”九长老眼睛眯了眯，没听懂空的意思。
　　“说你命好，遇上个海域生灵居然还没有被灭口。”空指了指地上逐渐变多的液体，“所以你叛变了？”
　　九长老怔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你才叛变了！我就知道你们这群灵不盼好，害死了师姐还想害死水云涧的所有人！”
　　雪瑶闻言，眼睫毛轻轻一颤：“害死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仅仅是瞬间，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千槿和君见去救九长老，空继续观察液体的变化。
　　这个暗室的设计是一层叠一层的平台，九长老在最上层，悬吊在那里，像个蚕蛹一样，不过这个蛹只裹到了他的胸口。
　　千槿快速检查了一遍，举起深雪就想劈断捆着九长老脚踝的绳子，很遗憾的是，他们失败了。
　　九长老被震得脑袋有那么几分不清醒，跟着绳子抖了抖。
　　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滑稽，可没人敢笑，也没有人想笑。
　　“好像是蚕丝？”君见摸了摸捆在九长老身上的丝线，迟疑片刻，吐出一句话。
　　“难不成是食心？可九叔祖不是说是……”后面的话千槿没说出来，话语一转，又问，“现在怎么办？”
　　连深雪都没办法劈断的蚕丝肯定不是普通的蚕丝。
　　液体堆积的很快，渐渐的快漫上第三个平台，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平台了，他们无路可退。
　　空看了看四周，就只有空中可去，不然他们只有被液体淹没的下场。在不知液体作用的情况下，他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见见，你抱着小槿儿往上面飞。”空语出惊人，说罢就拉住雪瑶往上飞去。
　　君见简直哭笑不得：“我不会啊。”
　　空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君见是人灵结合体，不是单纯的生灵，就算她的本体是飞鱼，君见也不见得会飞。
　　空扶额叹气，眼神瞥到九长老，嘴角突然一翘：“那就顺着你们这位九叔祖爬上来呗。”
　　“什么？你们敢！”九长老气得两眼一抹黑，“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空冷哼一声：“快点，不然都得死！”
　　君见看着千槿，二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被空赶着上去的。
　　因为九叔祖被裹成蚕蛹，身子裹得一圈又一圈，对于他们来说有一点踏脚的地方，就能爬上去。
　　最后他们拽住蚕丝，朝着快淹到九长老伸出了手：“九叔祖，把手给我们。”
　　奈何这个九长老不领情，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直到液体淹上了他的脑袋，他也没有把手递给师兄弟二人。
　　千槿惊恐万分，但那个液体好似没有任何伤害，九叔祖只是脑袋浸泡在液体中。
　　但这才是最奇怪的，这液体并不像水，所以才叫他们如此小心。
　　千槿脸色突变，抓住君见的手拽了回来，快速低语：“他不是九叔祖。”
　　君见眉头一皱，紧接着听到“滋滋”的声响，就像火烧半湿的木材似的。
　　实际上，是水淹到九叔祖的胸口，碰到蚕丝发出的声音。
　　肉眼可见，蚕丝像是被烧灼了，变成了一缕烟，而九叔祖好好的，甚至还在瞪着他们！
　　太诡异了，不过凭着这点，他们也知道此人并非九长老。
　　“所以说你是谁呢？”空似笑非笑看着泡在液体里的那个面目狰狞的人。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冰桥，雪瑶已经坐在了上面，朝着师兄弟二人伸出了手。
　　空则毫无惧色靠近那人，笑脸盈盈道：“知道你怎么暴露的吗？”
　　那人沉默不语，依旧顶着九长老的脸，眼神却不是很友好。
　　下一秒，液体彻底淹没了“九长老”，蚕丝尽数化作了烟，他的身体灵活的在液体中活动，突然一股液体袭向半空中的空。
　　君见见状，大喊了一声“小心”。
　　空仿佛没有听到那般，嘴角依旧挂着笑，在液体到她跟前时，横空出现的冰障抵挡下了这股液体。
　　那人也是趁着这个空隙，偷偷从缝隙中溜走。
　　“跑得真快。”空鄙夷地嘀咕了一句。
　　她手轻轻一挥，冰桥化作白烟消失不见，刚刚看得心惊胆战的三人安稳落地。
　　“砰！”
　　同一时间，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粗布的人从他们头顶掉了下来。
　　千槿回眸一看，又是一个九长老。
　　这个九长老比刚才那个冒牌惨得多，本来就上了年纪，突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骨头都抗议了。
　　因为嘴里塞着东西，他只能“唔唔”地发出声音。
　　可能真的太疼了，硬是叫一个见惯风雨的男人红了眼睛。
　　刚跑了一个冒牌的，这回应该是真的了吧？
　　千槿上前的脚步顿了一下，深怕又出点什么事儿，好在周围很平静，他和君见这才敢上前去替九长老松绑。
　　得到空气和自由的九长老大吸几口气，气还没喘顺，眼睛像是黏在了雪瑶身上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她。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炙热，雪瑶的眉头都蹙了蹙：“九师弟？”
　　九长老鼻子一酸，拽着千槿的手越抓越紧，声音都是颤抖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师姐？！”
　　雪瑶哪里料到他会那么激动，紧紧抓着千槿的手已经无法体现他心情的激动，他朝着雪瑶踉跄过去。
　　手还为碰到雪瑶，一道冰墙就隔绝了他们二人，空脸色不好，气呼呼地质问九长老：“你想干什么！”
　　九长老的目光都在雪瑶身上，要不是冰墙横空出现，他也不会注意到空还在旁边。
　　不过，他留给空的只有一个眼神，像是她妨碍到了他和师姐的重聚。
　　君见和千槿一边一个拉住九长老，提醒道：“九叔祖，您别激动，这样会吓到师祖的。”
　　被两位小辈一提醒，九长老缓过神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雪瑶，手已经不自觉垂下来了，踟蹰不前，手指还捏着衣角。
　　冰墙渐渐融化，九长老看着雪瑶，犹豫了很久，才叫出一声“师姐”。
　　雪瑶应了下来，但声音很淡，没有师姐弟重复的喜悦。
　　这样的反应实在叫人琢磨不透，两位小辈很自觉后退一步，没有掺和其中。
　　“师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喜悦让九长老语无伦次，明明是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却能叫人从他脸上看出孩子般的天真，他激动地握住雪瑶的手，“师兄要是知道你还活着——”
　　“喂！你干什么！”空眼睛瞅见九长老握住她嫂嫂的手，气得脸都红了，上前一步拍掉那双皱巴巴的手，“说话就说话，拉我嫂嫂的手作甚？！”
　　一声“嫂嫂”把九长老满腔喜悦冲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徘徊：“师姐——你成亲了？”
　　“那当——”空抬了抬下巴，还没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这位九师弟可真是说笑了，您老怕不是忘了，您最小的孙儿都过了弱冠之年。”
　　雪瑶猛地回头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朝他们走来，淡淡蓝色的流光将他的五官照明。
　　明明看起来如此年轻，浑身的气势倒是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翘起的嘴角将他周身的凌厉冲淡。
　　凌走到雪瑶身后，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手指漫不经心撩起垂肩的一绺青丝，眼眸自然低垂，安静地注视雪瑶。
　　千槿撇了撇嘴，又默默退了几步，拉着君见一起转过身去。
　　两个人清清楚楚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彼此心中只有一句话：“瞧瞧，吃味了。”
　　九长老看着凌熟稔的动作，隐隐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很快，空一句惊诧的“哥哥”，证实了凌就是雪瑶的丈夫。
　　如若凌是守护灵，他也没有什么可震惊的，偏偏凌身上那两股不同的气息被敛去了一种，九长老在他的靠近中就感受到邪灵的气息。
　　这让他有些不敢确定面前的师姐究竟是不是师姐，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凌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用含笑的眼眸注视着他：“这不是做梦。”
　　说罢，也不管九长老如何震惊如何茫然，目光已经越过了他，看着千槿和君见的背影：“小槿儿，你和君见先上去，澜烟在门口等你们。”
　　千槿愣了愣，好奇的瞅了瞅这边，带着君见飞快地跑了出去。
　　就像凌说的那样，澜烟真的在外面等他们。
　　见他们出来，澜烟冲他们招了招手，笑得如沐春风。
　　“澜烟，你们怎么过来了？”千槿问道。
　　“自是担心你们了。”澜烟回答道。
　　君见可不相信他们瞎扯的话：“担心我们？”
　　“怎么？你还不信了？”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北漠一手搭在君见肩头，啧啧摇头，“你这性子……倒是把小五的脾性学了个七八分。”
　　君见打开他的胳膊，冷脸说道：“我才不像他。”
　　北漠哈哈大笑，仿佛二人是认识了千百年的老友，掐住他的侧脸，问千槿：“小槿儿你瞧瞧，这叫做不像？”
　　“你怎么不说他像我呢？”空突然从暗室里走出来，身后还带着雪瑶，“我还是他阿娘呢。”
　　“像你？得了吧，依我看还是更像小五。”北漠松了手，怕捏疼君见似的，还给他揉了揉，“不疼啊。”
　　君见的脸色别提有多吓人了，挥开北漠的手，直接过去千槿身边。
　　北漠活动着手腕，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他从身后拿出自己的折扇，优哉游哉道：“小六这是生气了？”
　　“生气？”空挑眉说道，“我哪敢生您老人家的气啊，您可是老四，我排行才第六。”
　　“嗨哟，还真生气了。”北漠摇着扇子给空扇了扇风，“你是第六的排行，但你是小祖宗的待遇，这还不好吗？”
　　空没理会北漠，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道，恰巧凌也出来了。
　　九长老可能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灵聚集在一起，单看长相他们都很年轻，对人的态度温和有礼却又夹带着几分疏离。
　　“小六，你和三哥带着他先回竹苑。”凌指了指身后的九长老，下巴微抬，看向其他几个人，“我们还有点其他事。”
　　“啊？我不能跟着哥哥吗？”空嘴巴一撇，不高兴凌的安排。
　　凌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率先沿着小路往回走：“听话，陆离还在竹苑等你，嗯？”
　　“好吧。”尽管不太高兴这样的安排，空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照样做了。
　　凌带着其他人一出樱园就左拐，与空他们离开的方向恰好相反。
　　“他说了？”澜烟落后凌一步，也不赶上去，就保持着这个距离，不轻不重问道。
　　“说了。”
　　“就不怕他骗你？”澜烟好笑道。
　　凌偏过脑袋往身后看了眼，表情似笑非笑：“不怕。”
　　他敢来，那么就有□□成的把握。毕竟没有把握的事，他基本不做。
　　“你们俩是不是可以随意进入藏书阁？”凌突然发问。
　　千槿怔了一会儿，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们了解藏书阁吗？”凌“噢”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道。
　　“我们这是去藏书阁？”君见不太明白凌的做法，“为何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