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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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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努力工作的芥川,你最近这几天都可以悠闲度日了。
你在空闲的假期跑去二手书店买了几本书,去到之前那个安静偏僻的公园,随便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然后认真去读别人写在书上的批注。你对书本身的内容并不是很感冒,反而是对书曾经的主人所留下的痕迹感兴趣。
你开始关注别人的人生,开始想知道别人的故事。并且偶尔回想起出任务手刃敌人时,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种模模糊糊的「真可惜啊」的念头。
……那些人身后也一定有你所感兴趣的故事吧。可惜死亡是静默的,死去之人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这个公园经常会出现成堆的流浪猫,它们躺在各个墙头或者地上晒太阳,像是冰激凌融化后变成的一滩滩软趴趴的液体,时常让你怀疑可以用杯子把它们都装进去。
猫似乎都很喜欢你。但比起说喜欢,你更倾向于它们是把你当作了墙头、柱子、盒子那一类的喜欢待着的地方。通常你坐下不足十分钟,就会有第一只猫在你盘起的腿中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然后是肩膀、脚边、脑袋……只在有猫看中了你的脑袋的时候,你才会动手把它给抓下来。其他时候,你除了翻书的动作以外,连呼吸声都几乎不可闻。
你甚至经常看见野猫们为了你腿上的位置而大打出手。
通常猫一多了,某个男人也会随之出现。
“唔……”
一头白发、穿着和服披着羽织的旧派武士蹲在你隔壁,眼神严肃地透过你盯着那群在为你打架的猫,神色和语气词中都透露丝微妙的艳羡。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认真翻书:“可能是因为您身上杀气太重了吧。”
确实,这个家伙就像是那种老式学堂里顽固不化的武术老师,一个眼神就可以吓退无数个学生那张。他摸起下巴,像是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
“啊!”你看到手里这本书有一页被撕毁,紧张地叫了一声,连忙指给他看:“大叔!您看!被撕了!好过分。”
“……?”
他微微挑起了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我福泽。”
“好的。福泽先生。”
你扯了扯他的和服下摆,把书递过去到他面前。呆在你腿上的三黄猫因为你的突然动作而不满地叫了一声。
他微微凑过来,黑色羽织蹭在你的肩膀上,你甚至能看到他满头的白发里居然没有一点黑色的痕迹。
……虽然你不想这样说,但是这位名字为“福泽”的大叔也太英年早衰了吧…
“撕痕很整齐。其他书页也保存得很好。”他伸出手略微翻了翻你手上的书,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是用于收藏的撕页。或许是因为这一页他很喜欢。”
“既然这么喜欢这一页,以至于要用撕书这种方式来保留,那为什么还要卖掉这本书呢?”
他抵着下巴沉思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我也想不明白。”
“人真是奇怪啊。”你颇为感慨地说:“果然,我还是很难搞明白。”
“我倒是觉得,你已经在慢慢明白了。”
“……真的吗?”
他却不说话了,而是伸手挠了挠蹲坐在你腿上的猫的脑袋。猫叫了一声,抖了抖耳朵,然后很快就发起呼噜呼噜的声音来。
你一时间也有点手痒。
“来。”他稍微移开手。“试试吧。”
猫科生物的体温要比你还高,你轻轻摸了摸它的毛,那点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你感到十分新奇,猫因为你差劲的手法不满地大叫了一声,你被它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立马抬起手,手就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他向你示范如何撸猫。
这个男人的手掌几乎有你两倍的大,虎口上有着常年使刀积累下的茧子和细微伤痕。这个男人肯定杀过人,而且是不少的人——你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想到。但是现在,执刀之手却温柔地抚摸着手下幼小脆弱的生命。
他让你学着他这样做,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温热、滚烫、脆弱的生命,在你手下像水漾波纹一样流转着。
你不自觉地放轻了力度。
眼窝微微凹陷的武士笑了。他站起身来,金纹边羽织和深青和服一瞬间涌动出一种莫名的气势,而他双手抱胸,低下头看着你笑。
“你看,你不是已经学会了么。”
他的话使你感觉有点意味不明,你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沉默着。你低下头来看怀里的猫,然后又余光到了那本被撕毁一页的书。
“……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着那本书,声音低沉:“真想知道被撕的那一页究竟写了什么,能让它的主人觉得那一页比整本书都要重要。”
此时一阵风吹来,吹动了他宽大的衣袍,光透过树荫的罅隙也被风而吹动,光影斑驳。你们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第二天,你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并没有遇见那个名字叫福泽的旧派武士,只是在地上捡到了一本书。正是你昨天在翻看的那本。
你打开它,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发现被撕走的那一页上只有一行字。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
单是看着那行字,就能看到这字里行间深藏的胸怀和抱负,让你也有忍不住想把这一页撕下来收藏的欲望。
但你还是没有这样做。
你把书在膝盖上,那只三黄猫又挨挨蹭蹭地占领了你的膝盖。你抱着猫,放松腰靠在公园的长椅上,放空大脑,看着漫天的金光和横滨湛蓝的天。
猫的尾巴扫过你的手腕,你笑了笑。伴随着逐渐模糊的天光,你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曾经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事。你曾经活在持久而永恒的现在,刀口舔血,每日都在地狱门口徘徊着,与恶鬼和自我搏斗。你连当下都不曾关心,更别说是遥远的未来了。
但你今天却躺在阳光下,半梦半醒时恍惚地想:如果以后没有工作的日子是这样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你唤醒,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往你身上披了一件沙色的长大衣。你稍微坐直身体,抓住滑落的外套,发现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你在原地坐了一会,但还是没能等到它的主人。于是你把衣服折叠好放在你坐着的位置上,站起来对它鞠躬道了个谢,就径直离开了。
你晚上还有事情。首领召集了你们这一批年轻的骨干成员,说是要分配些比较重要的任务。
港口Mafia本部顶楼的墙壁今天并没有通电变得透明,室内光线很暗。首领在一片昏暗、暧昧不清的灯光下召集了你们。他坐在办公桌前,白手套随手翻阅着文书,随着人员的到齐,他合上了文书,手肘抵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们。
中原干部和顶着黑眼圈的芥川跟你打了个招呼后就站好。
首领逐一点名去分配一些比较重要的任务,被点到的骨干们应声之后就立马去执行任务了。不久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你、中原和芥川。
“细川,最近放假放得很开心嘛。”首领的声音还是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那就让你再去公费旅个游好了。我之前派去北美进行交易的成员似乎遇上了些什么问题,你顺手去解决一下就好。广津先生和他的部下会跟你一起行动的。虽然是个糟老头,但起码也是有个伴嘛。”
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打算立马去为出差的任务做准备。而首领却叫住了你。
“啊细川,稍等一下。”他叫住你。“太宰的东西都处理完了吗?”
中原干部格外积极地插了句:“那家伙留下的东西就尽快处理吧,省得晦气。”
芥川还是站得笔直,面无表情,沉默寡言。
你回答道:“已经全部烧毁了……啊。”
你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那张太宰临走前那几天塞给你的婚姻届,放在首领桌前,诚实道:“还有这个。那么首领,这个也要作烧毁处理吗?”
“……”
“……”
“……”
首领的笑容僵住了起码三秒以上。中原干部压了压帽子,莫名不爽地嘁了一声。芥川的眼角似乎不受控制地微微扯动了一下。
“……这东西很危险。”首领最后做下决定。“还是交给我处理吧,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