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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章九十七 青州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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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件事让魏迟很头疼,裘晚听以客居养伤的名义霸占着他的书房已经有十多日了。
他在魏迟的书房里不是种花就是熏香,甚至命人去集市上选了昂贵的轻罗和波斯毯装饰,弄得整个房间如流天澈地头牌的闺房一般。
虽然魏迟得以借此机会跟吉光一起共用寝卧的小方桌办公,但有好几次他都看到裘晚听偷偷在他们所居的院子里闲庭信步。
魏迟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和吉光的秘密就要被裘晚听发现了。
他得想个办法将裘晚听赶出魏府。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裘晚听开诚布公地直接谈。
魏迟找过去的时候,裘晚听正在修剪花枝,见他来了眼皮都不抬,蔫蔫道:“给魏大人见礼,大人好。”
魏迟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好忍耐下来道:“你在这里住得不错?”
裘晚听的狐狸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是不错,大人的书房很舒适。”
魏迟深吸了口气:“我看你在平昌府还要再待些时日,怕你客居魏府有些不习惯,所以差人去找了几间上好的宅子,你看看如何。”
裘晚听笑了,吊儿郎当地接过簿子来,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个风水不好,这个太大了,这个太便宜。”
魏迟一下子便炸了锅:“姓裘的,你是存心不想搬出去是吗?”
裘晚听死皮赖脸:“魏大人,我的伤可还没养好。夫人当初允我康复再搬出去,你这么急干什么?”他勾起嘴唇笑了笑:“怕我发现你们的小秘密?”
魏迟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我魏迟坦坦荡荡,有什么怕你发现的?”
裘晚听身上的肌肉紧绷着如一头劲瘦的猎豹,魏迟觉察到此人有很强的武力在身,若是真打起来,怕是要打上几十个回合。
裘晚听任由他拽着自己:“魏大人,你这么暴力,夫人到底是怎么忍你的?作为男人,你要学会温柔,这样才能俘获夫人的芳心。”
魏迟:“……”
忍不了了,真的想一拳把他打死。
说着,他刚扬起拳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吉光惊呼道:“长渊,别打了!”
魏迟:“……”
他刚想松手解释,手里的裘晚听却忽然软塌塌地倒下去,像一坛软烂的花泥一样歪在床边,只剩下一口气抬手弱弱地呼唤:“夫人救我,他殴打我!”
“?!”
魏迟一恼,将他连人从床上拔起来,骂道:“姓裘的你真能装啊!爷方才根本没碰到你!”
“没碰到我怎么会觉得疼?”
吉光走过来,淡定地将他们分开,对魏迟道:“想揍他的话等他伤愈再揍。”
裘晚听委屈道:“夫人……”
吉光低头睨着他:“你养伤可以,若是再偷偷把药倒进花盆里,我就连你带花一起扔出魏府,你愿意去哪儿我都不会再管你。”
裘晚听被她说中,委屈地缩成一团,不再搭话。
魏迟心想,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想办法让裘晚听自愿离开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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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迟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做事太过张扬,又或许是收拾了平昌四府太过于兴师动众,他的顶头上司、沈自琤的亲兄、青州牧沈自珩终于出现在了平昌府外。
虽然完全没有征兆,但自从查抄楚宅之后,吉光就料想到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魏迟和吉光依照礼节,在平昌府大门前迎接沈氏夫妇。
沈自珩与沈自琤两兄弟分别娶了楚家的大小楚氏,吉光看向站在沈自珩身边的端庄女人,见她面容与小楚氏有些肖似,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上前见礼。
“沈大人与沈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已安顿好供二位休息的偏院,请至院中下榻。”
大楚氏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看见她眼中瞬间便浮现出一丝警惕的敌意。
只是大楚氏比小楚氏等女眷更为稳得住阵脚,低头颌首的一瞬,再抬起头来,眼中便不再有敌意,而是换了衣服温和可亲的神色:“辛苦魏夫人了。”
沈自珩扫了吉光一眼,淡淡道:“魏夫人声名远扬,沈某也常有耳闻。魏大人,你可是娶了一位好妻子啊。”
他的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句句带刺。
魏迟却并不接茬,却没心没肺地笑看了吉光一眼,“长渊也觉得吾妻甚好,看来我与大人同心同德。”
沈自珩:“……”
沈自珩虽未失态,背地里白眼却几乎翻到了天上。他隐约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和其他几位家主是如何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魏迟此人,太过能演。
说罢,一行人至魏府院中偏院,见院中山清水秀,楼阁掩映在叠翠之中,抬头一观,见上书三个大字“清风苑”。
沈自珩本没有多想,却见魏迟偏偏站在匾额下面一顿吹捧:“早闻青州牧沈大人清廉公允,两袖清风,从不会因姻亲故旧粘连案情。于是我寻遍乡里,找到一位书画大家写成这 ‘清风苑’三字,请大人品鉴一番。”
此话说得沈自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魏迟明明知道他此番来平昌府的目的就是捞出自己的弟弟和妻妹,甚至连沈府他都想摘干净。
可魏迟这算是什么意思?他这话是该接还是不接?
憋了半天,沈自珩只赞道:“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大家之作。倘若有机会,沈某自当亲自拜会。”
魏迟暧昧一笑:“不妨事,不瞒沈大人说,这字正是下官亲手所写,沈大人若是喜欢,我便摘下来送给沈大人!”
沈自珩:“…………………………”
大楚氏见自己的丈夫为难,便在一旁笑道:“魏大人真性情,那么妾便替夫君谢过魏大人的好意了。”
“沈夫人不必客气。”
大楚氏趁机又道:“此番前来平昌府,有些家事想请魏大人行个方便,不知……”
还不等她开口,吉光忙上前轻轻挽住大楚氏的手:“沈夫人的事就是我们魏府的事。只不过我特意吩咐了膳房备了一桌好菜,请二位快快入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楚氏见她岔开了话题,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却碍于颜面不好发怒,只好给沈自珩递了一个视线,二人暂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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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毕已是深夜,魏迟和吉光二人这才离开清风苑。
沈氏夫妇对视一眼,眼中无奈之色更甚。
方才的宴席之上,魏迟夫妻两人一直在找天南地北的话题与他们交谈,一旦察觉到他们想要将话题引到平昌四府的案件上,魏迟便开始装不胜酒力,吉光便一脸无辜说着妇人不好议论政事。
被这夫妻二人演了整整一晚,大楚氏有些支撑不住。一想到弟弟妹妹生死未卜,她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沈自珩皱眉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别忘了我们还在魏迟府上!小心隔墙有耳。”
大楚氏抽噎着说:“夫君说的好轻巧,我的同胞弟妹如今半点音讯也无,叫我如何能心安。”
沈自珩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今日实在被那二人戏耍了,明日魏迟备下了接风宴,到时平昌府官员和权贵皆在,我当众向他发难,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大楚氏忽然止住了哭声,“夫君,他们应当不会对我们动手罢?”
沈自珩阴戾地看着窗外:“我早已有所准备,我早已借外出操练的名义调动了兵马。再过些时日,青州兵马便会抵达平昌府。兵马压境,我要他魏长渊看清楚,这青州治下到底谁做主!”
几乎与此同时,寝卧之中。
魏迟惊道:“你说沈自珩那老狐狸敢调动兵马?”
吉光缓缓道:“平昌四府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沈自珩不可能放弃他的家族。更何况他自己说不定也牵连其中,倘若这件事被你上奏至京城,只怕他自己会大祸临头。”
魏迟怒道:“青州兵马又不是他一人的家兵,他这是私自调遣,罪大恶极!”
吉光忧心道:“他既然敢调,自然隐藏了行踪和出兵的理由。沈家在青州的实力雄厚,还有当朝丞相和容妃这两棵大树,这么些年早已猖狂惯了。他为了明哲保身,也会全力将你推下平昌府知州的位置。等到了事情闹到御前,他自有说辞……”
魏迟忽然笑了,吉光有些莫名。
“平昌府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别忘了,我们也有州府下辖的城防营。”
吉光犹豫道:“沈自珩若真想威胁我们,单单城防营的三千兵马恐怕也挡不住青州军。”
“谁说要打架了?”魏迟道,“我是讲道理的人,自然打算派最讲道理的人去和青州军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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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沈自珩夫妇十分默契地没有再过问平昌四府的案情。
魏迟和吉光得了几日空闲,终于等到了沈自珩夫妇再次朝他们发难的契机。
青州军到了,虽然只有先遣军一万人,却足以震慑平昌府。
似乎是得了沈自琤的命令,他们并不进城,只是在城外四五十里安营扎寨,开始演习操练了起来。
魏迟不但不急,还夸沈自珩兵马练的很好。
沈自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安下心来等待朝魏迟发难的时机。
接风宴终于来了。
这一日,除了原本就受邀来席间的沈自珩夫妇、平昌府达官显贵们,魏迟还请来了一位沈自珩意想不到的人——兖州知州许知远。
魏迟特意将许知远的座位安置在仅次于沈自珩的次席,以示尊敬。
沈自珩见许知远那瘦骨嶙峋和破旧的官服,鼻腔里轻嗤一声,撇开脸去冷笑,暗暗想到这下正好将这两个刺儿头一起拔了。
吉光坐在女眷席上,察觉到沈自珩身边多了一名白衣武将,于是便召来携云耳语一番。
过了片刻,侍女们依次进入厅堂上菜,魏迟注意到给自己布菜的侍女手中捻着一张纸条,于是便借喝酒,用袖遮挡将纸条展开:
“沈身边的武将是青州先锋营统帅,赵恒烛。”
看罢,他往吉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说罢,他便端起酒杯来,朝沈自珩的方向敬道:“今日乃是青州牧沈大人的接风宴,魏某邀请平昌府贵客汇集于此,共同为大人接风洗尘。”
有了麾下最得意干将在侧守护的沈自珩十分自信,他伸出五指按住酒杯,淡淡朝魏迟一笑:“魏大人,今日恰好有平昌府贵客们在此,你可愿意给本官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