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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奧古斯特又在做那個夢。

      在夢裡,他回到了兒時的家中,父親,母親,兩位兄長(他並不想回憶起),姊姊卡洛琳與他的僕從安德烈。當然還有其他人,但是看不清臉,都圍繞在火爐邊,也許是父親的騎士們,抑或什麼貴族。他們都似乎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麼,但卻把聲音壓得很低,奧古斯特聽不真切。沒有人注意到他,除了牆上掛著的那個鹿頭。這巨物是父親和其他幾位領主狩獵時得到的,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奧古斯特還沒有出生。但他並沒有適應過這怪物,從來沒有,無論是兒時還是成人之後,抑或現在,在夢里。他無來由的恐懼它,害怕看它無生機的眼睛,和微微張開的嘴。奧古斯特總覺得裡面依然會噴出野獸的臭氣,然後露出獠牙,致他於死地。「笨蛋,蠢人奧古斯特,鹿沒有獠牙。它攻擊你只會用角和身體。」——他的長兄,勇猛的約翰總是這樣挖苦。(雖然即便是在兒時,奧古斯特已經博覽群書,比他大字不識的長兄強的多了)奧古斯特明白,但他無法控制對這種物品的恐懼,他總是會躲在母親的懷裡,怕得發顫。

      奧古斯特努力從那鹿頭處移開視線,看向他自己。果然,他又變回了兒時的樣子。上身穿著那件熟悉又陌生的紅色毛線襯衣,邊角處用遠東的綢緞縫製,花紋繁復,十分華美昂貴。他的母親總是告誡他不要經常穿這衣服,只有周日到教堂做禮拜的時候再穿。但他總不聽勸,執意要平日里穿著,甚至央求睡覺時也裹著。這自然是行不通的,現在的奧古斯特想。但他無法說給那時的他———那個頑劣的孩子也不會聽進去一位道明會僧侶的話。
      突然,奧古斯特感到身後一陣熱浪襲來,像是酷熱的夏日的地面,更像地獄的烈火。他猛然回頭——山火——是父親城堡後的林子著火了。奧古斯特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般來講,這個夢在他從鹿頭身上移開視線時就該結束了,而不是現在這般,向他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奧古斯特唐突間想到,他身上這件衣服就是在這場山火中被燒壞的。那是他還很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因為貪玩獨自偷偷跑出去的他被困在森林中,在他即將昏迷時還看到了些幻象——像是一個女巫,邪惡的,地獄的象徵,與惡魔簽訂契約的噁心女性。奧古斯特堅信他當時確實收到了這種蠱惑才出現的幻象,而幼小的他藉由天主的力量被救出,終於成為了一名道明會的修士,專門對付異端與邪惡的力量。實話實說,奧古斯特無論承不承認,他潛意識中是相信一些宿命論的。即使幼年的他並不想服從他的命運(自然也是許多貴族幺子的命運)被送往修道院,他依然无法违抗家族的命令,在修道院接受教育,并穿上了圣母所设计的黑白修道袍。

      而這場山火再度從夢中襲來——甚至比奧古斯特記憶中的還要還要大,火光還要璀璨。雖然他認為用「璀璨」二字形容一場破壞性的山火有些不妥,但事實如此,這是他見過的最美的,最壯麗的景致了。火光照亮了漆黑的樹林,並使它們灼燒起來,點燃了墨藍色的天空。高遠的天空上,一輪明月與火光交相輝映,造成的效果甚至有些迷幻,不真實。

      ——不對,這的確不是真實,我在作夢。

      奧古斯特這麼想。然後,他便被一陣無法抵抗的力量拽到了著火的樹叢裡。

      在他意識到這件事之前,他的全身便已經起了燒灼感。奧古斯特沒有想到他會在夢中產生感知能力,隨之而來的是恐懼——死在夢裡——不明不白,被自己的或是魔鬼的造物殺死。他想唸天主經和玫瑰經,向天主與聖母祈求,然而這爛熟於心的經文卻從他腦子裡飛了出去,連帶著所有其他的知識一起——現在奧古斯特的腦子一片空白,比雅威創造天地之前的世界還要乾淨。

      奧古斯特感到自己幼嫩的雙膝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而視線也逐漸模糊。他要死了,由靈魂至肉體——由於魔鬼的手段,他甚至連天主也無法祈求。奧古斯特絕望地閉上眼,接受他的結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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