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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告白 ...

  •   杨岑平时没什么看书的习惯,登机后手边什么也没有,就拿了一本航空杂志随手翻着看。看了几页就开始瞄江颜。江颜把毯子展到最大,上到脖颈下到脚踝,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座位已经放到最平,胸口很有节奏地起伏,脑袋歪在颈枕上,脸正对着椭圆形的小窗,是正在睡觉的样子。
      窗外光线明亮的很,一点不浪费地都铺在江颜脸上。这么亮还怎么睡呢,杨岑有心替他把遮光板拉下来,伸手越过江颜刚要碰到窗沿,就听到他很细微地哼了一声。
      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了?
      回北京之后大家又要开始各忙各个,虽是同一间公司,又是上下楼,但如果平时工作没必要,别说一层楼板,就算只是一堵墙也可变天堑,飞机落地之后,他都不知道一周内能不能再见到江颜,哪怕找到了理由单约他,也不见得他有空。杨岑很想趁着最后的机会跟江颜表明一番心迹,好让他能知道,自己也有资格去做他的灵魂伴侣,可江颜关掉手机就开始睡觉,自己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也无从开口。
      他知道自己平时跟法条打交道太多,只适合讲述道理规定,说不出动人动情的话,所以一路上搜肠刮肚,把自己要讲的主旨大意条分缕析,想让江颜能感受到,他也是可以理解他的——他擅自认为,像江颜这种工作作息,一定是没时间交朋友又没时间过日子,最缺乏得就是被理解的感觉。

      江颜现在哪里睡得着,他出发前只记得拿颈枕,忘了把眼罩和耳塞拿出来,现在这些小零碎被塞在托运的大行李箱里,大概和一堆空运快递躺在一起。没有全套装备,自己在飞机上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但睁开眼睛也是不行的,杨岑的手机搭放在两人之间,自己闭着眼睛也知道手臂的主人频频扭身,应该是在看自己,大概是有话要讲。
      可他没有什么想听的,于是保持着假装睡觉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万没想到杨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睡,终于还是开讲了。

      “和你一起出差最大的惊喜,是能看到你周末的样子。你休息时穿的可比上班时花哨多了,上班时也会觉得有点压抑吧?你认得那种很娘很娇的朋友吗?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穿自己爱穿的,做自己爱做的事,你会羡慕吗?”
      杨岑想得很简单,他其实也觉得江颜应当处于半睡半醒之中,说不定正是防备心比较轻的时刻,自己这时把话都说的,可能江颜更听得进去呢?
      “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挺封闭自我的人,没安全感,会不太容易找到朋友,你又很容易有负担感,怕别人因为自己而不高兴,所以刚才听到一点你跟朋友的电话,很替你高兴。”
      “我现在记得当年你说要和我分手的理由,现在想起来真是被你骗到了。你上学的时候哪会这么在乎周围人的感受到那种地步呢?现在倒是在乎得多了。”

      杨岑把自己的话精雕细刻,希望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苦心,可他不知道,这样的苦心江颜是无法领情的,他尴尬地像卸开圆窗跳出去。
      太丢脸了,这说得都是什么东西,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一个累计认识才几个月的蠢男人给自己下定义,他以为他是谁?江颜此刻尴尬得仿佛被不喜欢的人当众告白,还是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念情书的那种。他忍不了,同时又担心被周围的乘客听到,实在太丢脸了。他装作醒来惺忪的样子问杨岑:“你是有事跟我说吗?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表情和语气是刚睡着的样子,可细长的眼睛里目光冷冷,杨岑看一眼就知趣地闭了嘴。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眼下也没有时间细想,总要先把江颜的问话给圆过去,他想了一想说:“今天你的同事是不是让你请些朋友元旦去他家的酒店玩?我可以去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人听到了自己的电话也该装没听到,怎么还拿出来讲?江颜现在不只是尴尬,已经开始生气。杨岑平时办事不是挺周全么,客户那边的场面也撑得住,跑到自己面前现什么眼?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那你自己问他好了。”
      说完后双手缩到胸前,把毛毯的比边缘继续往上拉,直到盖上自己的脸:他准备这一路都不要理杨岑了,以后也不理了,自己真是马失前蹄色迷心窍,没有把“高、傻、帅”的原则贯彻到底,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进家门呢?后悔,又丢人又后悔。

      还好杨岑这一番话也不能算表白,他要是真的表白了才麻烦,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现在这个局面还可以控制,别让他再开口就行了。回北京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下次杨岑要是再约自己,忍住不要理他,多有几次他肯定也就明白了。
      江颜紧闭着眼睛做完自我检讨,忍不住一阵失落: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伴侣毕竟也不好找,下一次让别人进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北京,赵野墨的新家。
      赵野墨之前住酒店式公寓时,因为知道迟早要搬家,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拿多少东西,更没什么什么自己在家开火做饭过日子的想法,所以把还想留着的衣服鞋子和日用品往后备箱一塞,就直接搬来了新家,等过阵子在去父母家搬一车衣服杂物,这个家就算搬完了了,至于收拾归纳,那慢慢来吧!先做个五年计划也不是全无可能。
      除了搬东西之外,他今天另有重任。江颜拿着他的钱,买了三个卧室的被子枕头和一些地毯靠垫之,此刻这些柔软的包裹就全堆在客厅中央,组成一座小山。他从小到大和父母住了将近三十年,此前没有任何的当家经验,并不把铺点被子当回事,所以连亲妈也没让来,想着自己长手长脚,一会就铺完了。

      谁知道只是把包裹都拆开,就用了快一个小时。赵野墨知道这些包裹里面都是些可能会被划破的细软,所以不敢大刀阔斧地乱划。一开始还想按胶带被贴上去的路线原路打开,但很快就发现此计划的不可执行性:现在这些网上开店的,怕是每家都有一座胶带工厂,不缠个几十圈包裹就不能出门,直到把包裹缠得圆不圆方不方,看不出原本的内在形状。
      他铺开一张干净的塑料纸,坐在一个柔软又巨大的包裹上面,拎起一个小包裹的边角,仔细地把剪刀戳进去,沿着边剪开。这活儿可真是磨人,赵野墨额头急出了汗,终于还是给嘉铭打了电话,让他带上趁手的工具来帮忙。

      嘉铭住在西北边,离他家倒是不远,他是第一次来表哥家里,一进门就掏出自己带的大号剪刀开始干活,同时诚心诚意赞美起了这个小区的高端大气国际化,从小区大门夸到小区绿化,用了好几分钟才夸到赵野墨这一户。
      “哥,你们家这真漂亮啊,简洁有品味,跟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假模假式的什么欧式风格确实不一样,弄得跟KTV似的,啧啧。你看你家,搞得高级展厅似的,虽然装饰没有很大,就是显得有品味。这叫什么风格?工业风吗?好像也不全是吧?”
      赵野墨也不知道嘉铭之前去的是谁家,听着反正是不像自己家这几门亲戚。说起这些亲戚,其实和嘉铭一样,也都没来过自己的新家。赵野墨心里是不想让他们来的,平时几家的长辈整日聊天,谁家有点什么产业大家心里都很有数。
      亲戚们知道赵野墨在金融行业工作,还有能力给嘉铭介绍工作,但对于赵野墨到底能赚多少钱,凭着他们的眼界和想象力,还是猜不到的。若是让他们知道赵野墨家不卖老房,凭空就能买套新房,那就得眼热了。他们眼热起来能干什么事,赵野墨同样猜不到,但对自己家来说肯定不能是好事,他妈一被煽风点火,说不定他爸就又要放出几批无息贷款,这种窟窿到最后不还是要自己去填么。
      赵野墨以前只以为,生活艰难的人才容易去贪些便宜,后来才发现,爱不爱贪便宜,实在跟经济条件关系不大。这也怪不得别人,说到底还得怪自己的亲妈,亲妈作为一位普通的中老年妇女,有着正当的社会关系和亲戚关系,当然不炫儿子不炫富,不现实。
      所以自己之前叮嘱了他妈别把买房的事儿说出去,今天又叮嘱嘉铭也不要往外说,嘉铭不大明白,但现在学乖了,他哥说的他就听,不多问。

      买房期间在见到样板间之前,赵野墨心中首选是联排别墅,实地看过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能买得起的联排别墅,每层建筑面积也就100平米左右,实用面积就更不多,还动辄就盖个三四层,空间全被无用又庞大的楼梯占据。他在江颜的建议下转换思路,开始看大平层,电梯入户,有露台又有地下室,空间打得可以打羽毛球,很轻易地就让暴发户赵野墨放弃了“别墅”这两字带来的虚荣感,很快就买下了现在的这套房。
      现在的家里只有一些必备的电器和家具,没有绿植也没有杂物,抛开堆在客厅中间的这一堆靠垫不看,家中装潢配色考究细节精致,他认为和三里屯那间昂贵酒店的大厅比起来也不逊色。赵野墨一边拆包裹一边往三米多高的屋顶上看,总感觉上面的一点阴影像是一条小小的裂缝,他越看越认真,一不小心剪刀就戳了虎口。
      “哥你没事吧?哎呀出血了。”嘉铭放在手中工具,从带来的双肩背最外层翻出了一枚创可贴还有一联单独包装的棉棒,“哥你别动,这个棉棒里面有碘酒,可以消毒的。”
      他把棉棒的一头折断,另外一头就染上了碘酒,赵野墨感慨之余,嘉铭已经拉过他的手用棉棒消起了毒,擦干净后又帮他贴上防水创可贴。做完这些后嘉铭又劝:“哥,你也可做了,你时间那么宝贵,多休息会也行啊,你去坐着吧。这马上就拆完了,一会我去铺上就行。”

      赵野墨看着自己被保护起来上伤口非常满意,他去洗手间洗过手后发现防水创可贴果然防水,就更加满意:“没事,这里除了我自己之外一时半会又没人来做客,等拆完了你把这些被子什么的分屋放好,哥请你去吃海鲜自助。喔,我自己的卧室要铺一下,我晚上回来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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