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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他后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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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梦近段时间没有接到活儿干,心血来潮带着陶菲去看画展,美其名曰,感受艺术的震颤,激发创作热情,然后到了地方就一路让陶菲给她拍照。
陶菲质疑:“你这是来感受艺术?”庄晓梦坦荡得很,翻着手机相册道:“艺术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照够相庄晓梦就带着陶菲乱逛,展览场地里除了画还有不少互动装置,陶菲一点儿艺术细胞没有,这些东西没有激起她任何人性的思考,她获得的只有一种小学时去少年宫玩儿的新奇。
“诶!那是不是你舅舅?”庄晓梦忽然指着几步之外问。陶菲看过去,那边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的确就是周良。
他今日打扮的稍微正式,庄晓梦点评:“像个投机买家。”
周良已经看见她了,他和身边人说了两句话,快步朝她走来。
陶菲当作没看见,拉着庄晓梦转身朝另一方向走。
“菲菲。”他喊她,这里安静,已经有人朝这里侧目。
陶菲不得不转身,两人面对着面,“舅舅,”陶菲装作才发现他也在的样子,“你也在这儿啊?”
庄晓梦狐疑地盯着她。
周良问:“你来这儿干什么?”陶菲答:“陪庄晓梦来的。”周良看过来,庄晓梦适时挤出一个微笑。
陶菲问:“舅舅,你来是···”周良答:“买画,听说有几幅不错。”
庄晓梦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周良的语气,特别像她遇到的有钱的又挑剔的甲方!还自以为什么都懂!
话都说完了,陶菲想不出还有什么话题,她看到刚刚跟周良站在一起的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
她道:“那你先去忙吧,我先···”周良打断她:“你等我一下。”陶菲来不及回答,他就转身走了。
陶菲看着他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又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顿感挫败,心烦意乱,周良为什么反复无常,还不给机会她说话!
周良返回,说要请她们吃饭,陶菲支吾着,看一眼庄晓梦,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儿为难,她都有理由拒绝。
庄晓梦没对上信号,她盯着周良,表情怪异。
周良开车带她们去了一家餐厅。
说实话,这里比刚才的画展更让陶菲拘谨,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氛围实在不像个真正吃饭的地方,又或者只是因为周良在。
上次和他对坐的记忆实在无法令人有食欲。
陶菲双手无意识的握紧桌上的水杯。
庄晓梦在一旁举着一个调羹说,“这个牌子的餐具我买了收藏!这里居然成套拿出来败!”
陶菲开玩笑,“那你待会儿吃完拿个叉子作纪念。”
周良站在外面打电话。
庄晓梦朝外面看一眼,低声问她:“你舅舅到底干什么的呀?”
陶菲摇头:“搞不清楚。”她的确不太清楚,她只记得周良刚开始是在一家公司上班,结婚后就自己开公司了。连书欣对他助力不小,但他还是和她离婚了。
陶菲发起了呆,她朝外头看过去,周良手里一只手拿着烟,神情严肃,侧脸的线条令她想起刚刚看到的画。
周良转过身,发现了她,陶菲立即扭头。
片刻,周良走进来,先对她们道歉。
陶菲没有说话,庄晓梦只好开口道:“没事儿,您忙,我们都是一群闲人。”
周良笑道:“我倒很羡慕你们。”庄晓梦干笑两声,道:“那巧了,我也羡慕您这样儿的成功人士。”
她边说边在底下踩了陶菲一脚,提醒她快接茬儿,自己的社交词汇已经用尽了,赶快救场!!
陶菲终于想到话题,她问周良今天买入了哪副佳作,刚刚在车上她见到他往后备箱里放进一幅画,用油纸包装着,目测那个尺寸,挂在墙上正好。
周良说了画家名字,庄晓梦立即忘形,又接话:“欸!他的画我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周良说了一个数字,庄晓梦一愣,脱口而出,“不至于吧!”她说完立刻后悔,这句话好像在暗示周良品味有问题!庄晓梦连连又朝陶菲使眼色,自觉已经把天儿聊死了。
周良却不在意,甚至点头表示同意,“是不值。”
庄晓梦立刻找补说:“但有升值空间!”
周良不置可否,只道:“我听说这位画家身体还不错。”
庄晓梦呵呵笑了两声,不知如何接话。
不少画家的作品生前不受追捧,但等人一过世,市面上的就都成了孤品,价格飙升,这事儿虽然都知道,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稍显刻薄和恶毒。
陶菲对这些都听不懂,庄晓梦一不说话,桌面上又冷了。她实在找不到话说了,看周良也没有想聊天的意思,便任由这气氛冷淡下去,幸好不多时菜一样一样地上来了,陶菲和庄晓梦都暗暗松口气。
一顿饭吃完,周良送她们回家。
庄晓梦坚决不让他送到住处,说太远,让他找了个折中地方,自己叫车回去了。
车上只剩下陶菲和周良两个人。
陶菲手机响起,庄晓梦发来信息,“你舅舅好可怕!你赶快回家!我下个星期再来找你睡觉!”她今天和周良一接触,对他印象一变再变,只觉得这个人阴沉,表面温文尔雅,可说话做事都有点儿藏着劲儿,她莫名觉得不该让陶菲跟他相处。
陶菲此时也是浑身不自在,周良在旁边无法忽视,她说:“要不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周良看她一眼,“怎么,我长得像鬼?”他还有心逗她。
陶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有种被戏弄的愤怒,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舅舅。”她重重吐出后面两个字,陶菲还记得那些话,当事人却仿佛已经忘却。
周良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我送你回家。”
陶菲牛劲儿上头:“我要下车。”
周良没有理她,路却越开越生,陶菲佯装淡定,已经认出这不是回家的路,却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已经自暴自弃,这一刻她真的恨上了周良。
陶菲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半路,周良忽然掉了个头。
车终于顺利平稳地开到了陶菲住的小区里,不知道比平常多绕了几圈,生生从天亮开到天黑。
陶菲忍不住猜测,周良刚才想把她带哪儿去?
周良开口:“下车吧。”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似是在催促她赶快走。
陶菲坐着不动,察觉到他和往常不一样。
周良的神情疲惫,下意识的去摸烟。
车里又静又黑。
周良开口说:“你别怕我,菲菲。”
他叫陶菲不要怕他,自己却连她的眼睛都不看。
陶菲问:“我为什么要怕你。”
周良道:“我知道你会越来越怕我,越来越耻于想起我,总有一天,只要想到爱过我这件事,你就会恨不得我死了,你有太长的人生可以拿来反省,拿来后悔,你迟早会后悔的。”
陶菲道:“你不就是希望我为此后悔为此羞耻吗?”
周良笑了一下,道:“我的确这么希望。”
陶菲心平气和的感受那一点钝痛。
周良摇下车窗,把烟点着了,一点点猩红的火光在他嘴边闪动。
他镇定自若地开口:“我和连书欣结婚之前,她父亲找到我,他说我人很上进,又有能力,但和他女儿不适合,他许诺要给我一个前途,只要我不要接受连书欣。”
但他还是和连书欣结了婚,哪条路更便利,显而易见。
周良接着道:“离婚是连书欣提出来的,因为她看透了我,她知道我心里最看重的是什么。”
陶菲问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上次说你的事我不该关心。”
周良的语气平静又神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陶菲静了一会儿,开口问他:“你后悔和她结婚吗?”
周良说:“不。”坦荡的近乎无耻。
陶菲又问:“那你后悔和她离婚吗?”
周良没有回答。
陶菲终于绝望,喃喃道:“你后悔什么?”
周良忽然抬起手,指尖点在她额头上,如同一簇火星溅上来,烫得她忍不住后退。
陶菲错愕地看着他。
周良放下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一举一动对她而言都是波涛,但他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在意。
陶菲不知所措,她看不清他,只觉得他好像一只手在推她走,一只手又在暗地里拉扯住她,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他对她满是怀疑和猜测,几乎将她看透,却将她视为洪水猛兽一般小心防备。
陶菲看向周良,周良却正看着别处,她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今晚的天空上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在扑朔地闪动,入夏在即。
陶菲下意识地搓搓额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似的。庄晓梦穿一身红裙坐她旁边,风头强劲,邻座几位男士已经佯装无意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只碍于她此刻脸色不佳不敢上前,她正抱怨这婚礼策划脑子有坑,“这天气搞什么室外婚礼,晒死个人。” 地上铺的花瓣,也被评为恶俗,审美有问题。
袁腾和新娘刚从花瓣上走过,站定在台前,众人立刻起哄,要看新人接吻。
庄晓梦板着个脸,“无聊,这群人是不是有窥阴癖。”陶菲看她一眼,“你再大声点儿,待会儿挨打也不冤。”庄晓梦今天跟吃了炮仗一样,穿得也跟个炮仗一样,陶菲要不是认识她,都以为这是袁腾哪个前女友来闹场了。
台上袁腾被闹得没办法,掀开新娘头纱,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
陶菲愣了一下,她又仔细看了看,接着回头看庄晓梦,庄晓梦正紧紧的盯着新娘,神色复杂。
仪式走完,几个亲近的朋友上去和新人拍照,庄晓梦已经先一步冲上去,站到了新娘旁边儿。陶菲坐着没动,袁腾看见就喊她一起来照相。陶菲连连摆手不肯上去,袁腾非要她来,几个人都看着她,陶菲实在受不了这种修罗场,硬着头皮上去了。
她自然站到了袁腾旁边,旁边是个陌生男士,对她礼貌一笑,陶菲回了一个笑容,又扭头去看庄晓梦,只看到她红色的衣裳边儿紧挨着新娘的白纱。
婚礼结束后,庄晓梦没等陶菲问就把事情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