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非说我怀了崽》利树雨

14、吃到了

　　早前，孟朝熙去北美打比赛整四年，好不容易快出头了，结果，因为膝盖旧伤和肩膀习惯性脱臼双病齐发，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残废要么别打职篮。这场友谊赛他本打算保存体力，以备之后北美全境的大学生全明星赛”，那也将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场球赛。

　　他虽有不舍，只是退役后，确也留好了许多条后路，因此他并没有像别的球员那样，有多怨天尤人，感慨“天妒英才”。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丢掉了打篮球这个梦想，也不再那么容易意气风发了。

　　可是，无意之间，一个转眸的契机，视线在触碰到那女孩儿似曾相识的加油助威的侧影时，关于青葱岁月疯狂追逐梦想的心情忽而涌上心头。

　　那时候，梦想很远，远的那样美，那样叫人向往。
　　那时候，梦想又很近，近的仿佛无论谁，只要拼尽全力，就能得到。

　　于是，孟朝熙决定退役之后，一直以来强压下去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感到愤怒、痛苦、失望，他发现，自己还想全力以赴，自己还不想放手。

　　可是，没有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两场比赛里，疯一把。

　　他一共上场30分钟，斩获20分，命中率高达40%，5.8次助攻，3个篮板，成绩仅次于白红两队的两个王牌，当然也远远甩开温文瑜男票的得分。

　　比赛结束，教练放他们自由活动。
　　孟朝熙决定去见一见要请客的温文瑜，待他走到了约定的日料店，温文瑜还没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刷了刷国内的社交账号。

　　有意识地，或者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忘掉了很久很久的人总不停地在脑海里飘。
　　犹豫片刻，他憋了口气，终于是点开了那个账号：老娘天下第一。
　　很可惜，这位天下第一的老娘最后一条更新状态还是两年前。

　　去日本旅游，穿着轻便的浴袍拍了一组照片。
　　盘起的头发，发夹上的樱花，画了桃花妆而显得更加娇滴滴的大眼睛，微粉的厚嘴唇。她笑的甜极了，兔牙若隐若现。

　　染着花瓣的粉粉嫩嫩的短裙子随着主人的跑动掀起一角，露出下头线条好看的小细腿。

　　“郝舒。”
　　孟朝熙不由自主地将这个许久没叫出口过的名字从尘封的记忆里释放出来。
　　“郝舒。”

　　他埋头努力追逐梦想，也会疲惫不堪、自我怀疑，于是，停下来，抬头看看周围，有人为他鼓掌喝彩，有人冷眼旁观，当然也会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别人的看法，他并不很放在心上。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茫茫一片的人海中，突然横冲直撞出这么个女孩儿。

　　他妹妹的室友，邋遢、懒虫、热心肠。浑身上下就不像是个姑娘。
　　又大概是因为她笑得超灿烂、嗓门超大声、做事超突然，惹得他总是能一下就找到她。

　　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郝舒GPS“特异功能”还是在一场客场上。
　　全国比赛南部地区选拔赛半决赛，他们运气不佳，抽到的对手是阵容豪华的夺冠大热门。
　　他们一拿球，全场的嘘声震耳欲聋。
　　最后一节，大比分落后，整个球馆都已经落入了主场的节奏。主力队员段知远聚众斗殴，不仅被请进了警/察/局，腿还扭伤了，固然上不了场。孟朝熙作为全队核心，打满了几乎三节比赛，逐渐力不从心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想到了放弃。

　　注意力一分散，这才注意到看台上的，那个不像个姑娘的小姑娘家家。
　　女孩儿扒着看台栏杆，拉着横幅，挥着队旗，上蹿下跳地为他们加油。

　　他动态视力极佳，就这么惊鸿一瞥，注意到跟着女孩儿的几个帮手喊累了，放下了旗子，靠着栏杆偷懒。女孩儿立马给了那几个男孩子一人一个爆栗。

　　离得远，女孩儿背对着孟朝熙，孟朝熙脑补出来的，全是一张生气了也很可爱的，眼睛像小奶猫，笑起来像小兔子的脸。

　　她带着啦啦队，在一群主场球迷中显得格外势单力薄、又仿佛闪闪发光。

　　为什么会觉得她明亮又耀眼呢？
　　后来，孟朝熙回过味来，大概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从到黄河边上了，别人说没路了，她非得给你凿出条道儿的，有着迷样自信的傻瓜。

　　她对他们的这份“相信”，不知道从哪儿来，但仿佛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是把火，烧的孟朝熙忘了四肢如灌了铅般的沉重，浑身发热，肾上激素直线飙升。

　　可惜，比赛没有反转，他们还是输了，尽管最后，比分差缩小到了十分之内。

　　赛后，整支队伍都笼罩在失败的阴云之中，士气低沉。第二天，正逢周末，教练取消上午训练，改为战术研讨反思会。

　　天蒙蒙亮的时候，自律的孟朝熙已经结束了一小时的变速跑拉练，刚拿出钥匙，准备打开球馆大门的时候，门就自己从内往外推了开来。
　　是更早到的郝舒。

　　“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悦然借的钥匙啦。她这会儿还没起呢，得晚点到。”
　　当时，陶悦然是篮球队啦啦队队长兼经理，可很多事儿却都是郝舒这么个外人卖力做。队员们一门心思训练，或许不知道，可孟朝熙作为一队之长，习惯了观察全局，自然也把经理人这边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

　　他皱了眉，点点头，又不知怎么客套，只好尴尬地往里走。
　　走了没几步，忽而就愣住了。

　　“这是？”
　　篮球场边上放着一长溜的桌子，上头堆着玲琅满目的食物。
　　“高能牛排汉堡，营养蔬菜汤，班尼迪克蛋，舒芙蕾牛肉菠萝包……”
　　郝舒如数家珍，她抬起双眸，冲着他神采奕奕的笑，一对猫眼亮的仿佛是把天上的星星捉到了里头。

　　孟朝熙看入了神，忽而意识到郝舒正无比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慌忙低下头，只觉自己的大心脏上头住进了只兔子，还是只拼命蹦迪的兔子。
　　“哪里买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外面哪有买我这种创意料理啊！”
　　兔子蹦跳着叫嚣。

　　“诶？”孟朝熙一愣，扑鼻的香味萦绕在空中，卖相诱人，他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面对这一长桌丰盛无比的早餐，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兔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兔牙一下咬住了形状饱满姣好的嘴唇。
　　孟朝熙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落在那破了皮的唇瓣上。忽而，一向不怎么多管闲事的他却想要帮她舔一舔唇纹上沁出血丝的伤口来。
　　于是，他不知怎么的，又咽了口口水。

　　“你自己会做饭？”
　　“当然了！我上初中就学会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弄的？”
　　“哈哈哈哈我一晚上都没睡～看我的黑眼圈！”
　　于是乎，孟朝熙这才又注意到她脸色并不好，但她声音活泼，整个人都元气满满、活力十足的样子，叫人很难相信她竟然通宵了。

　　“为什么突然……”
　　“我用悦然的微信号在群里发了信息啦，你一定没看！”

　　孟朝熙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群里还是第一次在大清早炸了天。
　　陶悦然：粉丝们为了犒劳大家，准备好了超级棒的Brunch（早午餐），已经放到篮球场了，大家醒了就可以过来吃啦～

　　配图里还有几张他们校队官网下，许多诸如“加油！”“输了没关系，明年再战！”之类的留言。

　　孟朝熙糊涂了：“粉丝给我们做的？”
　　郝舒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就我做的话，你们一定不会高兴。所以我就说是粉丝做了的。”
　　“其实我们只要看到大家还支持我们，就挺高兴了，为什么你还特地——”
　　“我就看到你们奋斗的样子，很感动呀，而且，你们还让我灵感大爆发。这是感谢！”忽而，郝舒又凑近孟朝熙，压低声音补充道，“你可千万别暴露我哈！别人问起来谁做的，你就说是粉丝！”

　　孟朝熙被郝舒搞糊涂了。说实在的，他挺冷情，而且讲究实在，所以，他真觉得那桌子早饭没必要。在他看来，他们输了比赛，就是失败者，理应好好反思，而不是享受奖励。
　　但他一抬眼就能看到郝舒晶晶亮的眼睛，一时竟就鬼迷心窍地多出些莫名的感动。

　　直到后来和郝舒相处久了，才明白，郝舒鬼点子多，特别容易心血来潮，而且还都想到就做到。在别人眼里一惊一乍、甚至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在她的脑袋瓜里那都是顺理成章。

　　鬼使神差，孟朝熙好奇起来：“所以，你是我的粉丝吗？”
　　“当然了！”郝舒脱口而出。

　　郝舒反应太快，着实把孟朝熙吓了一跳。
　　“我以为......”
　　我以为你和段知远那么要好，你一定不会是我的粉丝。

　　就在孟朝熙逐渐如雷的心跳声中，郝舒的大嗓门席卷篮球场：
　　“你别愣着呀！吃吃看呢？好吃不好吃嘛？”

　　孟朝熙回过神，傻乎乎地点点头，就近拿起了汉堡，咬了一口，化开的马苏里拉芝士拉出一长条丝来，一下没扯断，他又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大口。

　　嚼着嚼着，突然觉得不对劲，随即从嘴里吐出个硬邦邦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