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Starrism

5、第 5 章

　　在大街小巷里兜兜转转，没一会儿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沈夏莲摸着有三分饱的肚子，皱皱眉，怎么还是填不饱啊！
　　见天色微暗，沈夏莲已经有了想要回家的心思，不过好不容易出来一下，她还是兴味索然地逛着。现在回去，肯定要被臭骂一顿。
　　早被骂和晚被骂，都是一样的，嘿嘿那还不如晚一点被骂！

　　就在这时，她突然瞅见前面有个江湖术士，摆了个小摊，旁边铺着一张写着算命的招牌。
　　那人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坐在一把小板凳上，眯缝着眼，打量着周围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沈夏莲轻轻靠近，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

　　“这位夫人，看你气色，最近有什么喜事不成？”道士漫不经心地地道。
　　从他旁边擦肩而过的妇人停住了脚步，沈夏莲看到那位妇人脚步一停，发出疑惑的声音。
　　沈夏莲以为她会破口大骂，还想着看一出好戏。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妇人很惊喜地转身看着他，腰上那一圈肉在她说话那一刻为之颤抖，“大师？你怎么知道，我再过五日就要嫁人了。”

　　嫁人？
　　这位大婶，你年龄这么大了才嫁人吗？沈夏莲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难道就是算命的精髓，误打误撞？人类这么神奇的吗！

　　道士一听，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位大婶要有喜事，一般人没个高兴事也不会穿得花里胡哨。
　　这种事情还用算吗？呵呵。
　　不过为了赚钱他还是喋喋不休地道：“你鼻梁笔直，鼻头圆润丰满，说明你福缘深厚。你双眸清澈，目光如炬，一看就是命中带财，嫁过去一定可以旺夫的！”

　　“真的吗？”
　　身着红衣的胖女人羞涩地眨着眼睛问道，语气十分激动，“我真的是有福之相？”

　　道士惊叹：“在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像姑娘这般有福之人，倒是头一次见！”

　　“原来我这么有福气啊，要不是碰到道长，我竟然还不知道！”女人陶醉在自己好福气中，原来自己的福气这么好，那我嫁一个小木匠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要不然将这桩婚事退掉好了，反正我还小，才二十八岁，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沈夏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幕，嘴角抽搐，这都能信的吗？
　　又说了好些话，妇人听得是心花怒放。
　　突然画风突变，气氛变得低沉，道士双目一凝，叹了口气：“只可惜……”

　　女人见道士的脸色沉下来，心里陡然一慌：“大师为何叹气啊？”
　　道士轻飘飘地瞥她一眼，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摇摇头，一脸惋惜之意。
　　女人整颗心被攥得紧紧的，急忙道：“难不成有什么变数？”

　　道士欲言又止，抬头望天。
　　呃，这天有点热啊，他连忙低头，撸起袖子擦擦并不存在的汗。

　　女人更加担心了，这可怎么是好！
　　她忙问：“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大师，既然我们能够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你可得帮帮我，提点提点我。”道士连叹几口气，才道：“小姐……”

　　“你面相大富大贵，可是我细细观来，才发现你的命格里带着劫难……。”

　　妇人苦着脸道：“大师，你可要救救我啊，我年芳二十八，我还不想死啊！”
　　道士犹豫道：“若是想化解，还是有方法的，不过逆天改命这种事，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看戏的沈夏莲不屑地撇嘴，还不是想要钱，一个字，俗。
　　两个字，很俗。
　　三个字，非常俗。
　　四个字，俗不可耐！

　　妇人这个时候竟然机灵起来，听出道士话里有话，急忙递过自己的荷包。
　　鼓鼓的，里面肯定装了不少。

　　道士欣慰地接过，掂量了一下重量，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将解决之法告诉女人，只见妇人感恩戴德地点头。
　　又听了道士一通胡扯，女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带着一种听君一胡话，胜读十年书的豁然开朗之意。

　　“现在的人还真好糊弄。”道长掂量着手中的钱袋，自嘲地笑了笑，没看到走过来坐在他小凳子上的沈夏莲。
　　沈夏莲眼珠子咕咕噜噜转动，这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骗子？

　　待道长收好钱袋，准备坐下，发现坐在小板凳上的沈夏莲，两人四目相对，竟有一丝恍惚，道长蹙眉，心里有股奇异感，像被心火给灼伤一般，狠狠一疼。回过神来，心平复，道长心虚地将钱袋收进袖中，心里想的是，这小孩子的眼神怎么那么恐怖，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过道长还是很快平静，只觉得好笑，冲这个小女娃娃挥手，不耐烦地道：“小丫头，你在我这摊位上坐着干嘛？挡着我财路怎么办？”

　　沈夏莲一愣，小丫头？
　　嘿，别说，这个破道长可能还有点本事，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女扮男装。
　　原本对这道长充满怀疑的沈夏莲一下子改变了想法。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一动，不如让这道长给她算一卦，也可辩真假。这么想着，沈夏莲挠了挠脑袋，露出天真活泼的笑容：“大叔，你能不能帮我也算一下命？”

　　大叔？道长眼皮一跳，这个称呼可是不敢当啊。
　　好吧，现在他戴着人／皮面具被一个小孩称为大叔很正常……道长摇头，挑眉看了她一眼，用无声的表情告诉她两个字——甭想。

　　沈夏莲欢欢喜喜的模样一下子就变了，哭丧着脸：“为什么不行啊？”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啊，”道长两手交叉抱胸，嚣张地道，“你，没，钱。”
　　瞧这小脸蛋，还算漂亮精致，穿的衣服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再看这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娃。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会有钱？
　　他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这传出去有损颜面！

　　沈夏莲想掏出银子来证明自己有钱，结果拿出钱袋，低头一看，空空如也。
　　她瘪着嘴，看来钱都被她给吃完了，自己还真是不争气。
　　面对干瘪的钱袋，沈夏莲第一次忍不住责怪自己，你说说你，小莲莲，明知道你自己食量大，出来玩怎么能只带着这么点银子？唉，下次一定要注意，带足银子再出来玩。

　　其实沈夏莲也是冤枉她自己了，她那里是没有带足钱，这次出来她整整带足一百两，寻常小老百姓一年的开销可能都没有她今天花得多。
　　是她花钱没有方寸，才会导致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可惜她这个小脑袋瓜是想不透的。

　　没钱也有没钱的办法呀，嘻嘻，她低头一笑，狡黠的笑容初现。
　　她猛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大叔，真的不能给我算吗？”

　　见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长为数不多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想要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做，同时也起逗弄之意，坚定地摇头，“不能。”我说到做到，看你怎么办！
　　沈夏莲怔怔地看着他，黯然失神，看来，只有使出独门绝技了。
　　想她沈夏莲用人类的身份混迹人世间整整九年，除了刚开始不熟悉这个身份而使用这个绝技，后来她就为了保存实力而没有用过。
　　没想到今日，又要重出江湖！

　　“哇……！哇……！”
　　沈夏莲不要面子的大哭起来！
　　面子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道长被吓得往后猛退了一步，这小孩……怎么一言不合就哭啊。
　　本来以为是个懂事的小娃娃，没想到是个幼稚鬼。
　　现在的小孩真麻烦，道长往四周看了看，旁边的百姓都用复杂的眼色望着他，仿佛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如果可以不顾忌面子，道长也想哭了，真是太心酸了。
　　得，这生意彻底没法做了。

　　道长无奈：“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我给你算，我给你算还不行吗！”
　　“嘿嘿。”沈夏莲心里洋洋得意，跟一个千年莲藕精斗，你还嫩了点。她立马停止号啕大哭，用袖子将小花脸一抹，除了红红的眼睛以外，那里有哭过的痕迹。

　　沈夏莲一拍胸脯，骄傲地道：“我还未出世的时候就有人来给我算命，请的可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师，现在让你给我算，简直是便宜你了。”
　　道长嘴角抽搐，看着这个欠扁的小孩，他还真没有见过这般鬼灵精怪的小娃娃，唏嘘一声，“不知道你还未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这般鬼精灵。”

　　沈夏莲抬头望着他，背着手认真地道：“这你就就得问我娘亲了。”
　　“我可不认识你娘亲。”
　　“听你这话，你想认识？”
　　道长好笑又好气地拍了拍沈夏莲的脑门，咬牙道：“认识你这个小祖宗就够我心烦的。”
　　道长又忿忿地道：“伸手。”

　　沈夏莲眨巴眨巴眼睛，极其听话地伸出手去。
　　道长扯着她的小手毫不客气地观察，大手握着小手。过了一会儿，道长眼瞳倏然放大，将这小小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他在看沈夏莲的手，她也在看他的手，心里生疑。
　　这个道长这脸看起来像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可是这手上的皮肤却和自己皮肤差不多白嫩。

　　不对劲，不对劲，很不对劲。
　　道长放开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沈夏莲，不对劲，不对劲，很不对劲。

　　本来只是为了好玩的沈夏莲被这个江湖道长看得有点发毛，看来自己这两千年的莲藕皮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厚。
　　不过话说回来，这道长的眼睛还真是好看，就像一汪银水。真的是二十几岁的老男人吗？虽然对于自己这个年龄来说，二十几岁还属于小屁孩，可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干净的眼神呢！
　　她幽幽地道：“大叔，你觉得我的命跟刚才那位大婶的命比起来，谁好？”

　　道长心虚，自己坑蒙拐骗的样子被人看到了？
　　“你看到了？”本来很正经的道长被这么一搅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沈夏莲天真地点头，“嗯！”

　　刚刚还巧舌如簧的道长一下子哑口无言。
　　半响，才低声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名字？”
　　沈夏莲一字一顿地道：“沈，夏，莲。”

　　道长猛然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是她，沈府三小姐！

　　九年前师父将一身算命的本事传授给他时，就曾告诉过他。
　　这辈子他见过最奇异的命，便是沈家三小姐，他费尽心思也算不出那沈家三小姐的命。
　　后师父驾鹤西去，尘归尘，土归土，道长曾琢磨过这件事，也曾起过一丝好奇想要见一见那传说中算不出命数的沈家三小姐，也不知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一算。
　　只是他向来讲究缘分，缘不找他，他不寻缘。

　　沈夏莲见他脸色一变，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艳阳高照下，他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莫非真的是一个得道高人？要不然为何眼神会这么干净？
　　手会这般好看？
　　可刚才那副神神叨叨的德行又是怎么一回事？沈夏莲肃然起敬，心里升起一点点敬畏之心。

　　也不知他算没算出来，只是怔怔地望着沈夏莲。
　　向来好面子的他见沈夏莲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犹豫片刻，不由自主说了声：“你的命很好。”
　　似乎是怕沈夏莲不相信，又或是怕自己不信，他又多补了一句：“是我走南闯北见过的最好的命，可惜啊……”可惜啊，你这命……

　　沈夏莲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敬畏之心也消失了，撇撇嘴，什么嘛，大骗子，还是老套路。要是现在她还会妖术，她一定会把这个大骗子变成一头肥头大耳的猪，把他宰了来吃，吃不完的就拿去喂猪。
　　哈我这次莲藕精简直是太坏了。
　　小娃娃歪头，很可爱地将话接了下去，“只可惜我命中带劫是吧？”

　　道长愣了愣，他的确是想这么搪塞过去，“你怎么知道？”
　　沈夏莲怒其不争地道：“大叔，我都告诉你我刚才听见你忽悠那位大婶了，难道你就不能换一个方法忽悠我吗？”
　　见小姑娘一脸无奈，道长索性也不解释了。
　　算了算了，他一世英名反正早就毁了。
　　要说之前他的确只是随便忽悠一下别人，可是这次是实打实、很认真的想要……忽悠她。结果就被揭穿了，这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好像不是那么准确，反正道长心里苦就是了，给哑巴吃黄连的那种苦差不多。
　　看在这个命数上，也不计较了。

　　“小丫头你走吧，我承认我就是一个神棍。”道长心底一片冰凉，将沈夏莲从小板凳上赶起来，又将布招牌卷成一团拿在手上，同时提了个小板凳，走到一间凉茶铺讨碗凉茶喝。
　　凉茶铺的老板面黑心善，忙碌之中递给了他一碗凉茶，顺便用宽大的袖子擦去额头大颗大颗的汗。

　　道长望着凉棚里一群闲聊之人，对着好心的老板道：“老板，我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不如你先去买十几把纸伞备着，等下也好卖给这些茶客，赚点小钱，也不耽误他们回家。”

　　凉茶铺的老板和沈夏莲同时伸长脖子看着艳阳高照的天，这晴空万里的模样，那里像是会下雨的前兆？
　　沈夏莲砸吧砸吧嘴，莫不是某人眼瞎？
　　可回想那双干净的黑眸，沈夏莲知道他分明没有眼瞎。
　　所以这人为何要骗这个凉茶老板？沈夏莲只觉得这人好生歹毒，老板刚赊了一碗茶水给他，他竟然这么快就恩将仇报，估计凉茶铺老板该开骂了！

　　令人纳闷的是，想象中的那一幕没有出现。凉茶铺老板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恭恭敬敬道了声谢，转身拿了一包糕点，不等道长拒绝，就塞进他怀里，并真诚地道，“陈大师，你总是这般关照我，这糕点微不足道，你可一定要收下。”如果是别的算命先生，他可能还要怀疑一下，可是对于这位陈大师他还是极为相信的。
　　陈大师初到闻风县城，就在这凉茶铺旁摆摊做生意，开门迎客，时常来照顾他家的凉茶铺。一来二去，两人相熟，且交情不错，平日里蒙陈大师提点，自家茶铺才得以生意兴隆。

　　凉茶铺老板也就知道了陈大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虽不是天神下凡，但是掐指算个天气还是在弹指间的。

　　只不过偶尔道长会觉得用自己的本事来算区区小事，实在是大材小用，所以有时候他宁愿忽悠人，也不愿意真的算，实在有辱门风，倒还不如胡编乱造一些词。
　　“陈大师现在就回去了吗？”
　　道长呵呵一笑：“不是说了要下雨了吗？自然要回去。”
　　老板了然地点头，“陈大师明天来哈。”
　　道长转身，衣角飞舞，“说不定明天，就不在了。”

　　沈夏莲怔怔地看着道长的背影。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别让他走，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她摸了摸心口，低声吼着它，你别闹，你知道些什么，快别喊了。
　　可是这个声音，就是停不下来。

　　别让他走，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抓住他。
　　抓住他。
　　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