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赋—天下》小T殿下

37、夜路

　　“大人，这个刺客如何处置？”
　　杜烟思的目光缓缓落在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沉思了一会儿，道：“也押下去吧。”
　　“是。”两个侍卫压着那刺客出了门。
　　杜烟思看着这满室的凌乱，突然轻声笑了笑：“呵，杏仁酥......”沉吟了会儿，吩咐道，“吩咐小厨房赶紧再去做，多做点，也送到本官那里点。”
　　“是。”一个侍卫领命。
　　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杜烟思刚要开口，却见刚刚那两个押着刺客出去的侍卫又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刚刚那刺客刚押出门就挣脱了绳子打伤了属下等人逃走了。”
　　“什么！”杜烟思眉头一拧。
　　“属下马上派人去追。”
　　“等等！”杜烟思道，“大半夜的，不要扰了陛下，那刺客是静平王的人，想必还会出现，我们等着便好，先加派人手看好静平王。”
　　“是。”
　　离偏殿不远的树上，一个人影正蹲坐在树干上，细嫩的手指有些无聊的挠着树枝，眼睛拼命地向外张望着。
　　猛地一个黑影降落在身边。
　　云城一阵惊喜，凑过去小声道：“湛玥！搞定了么？”
　　“刚刚尹惊寒被押出来，你没看到？”
　　云城舒了口气，“这下可好了，没了尹惊寒......咦，”云城突然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你都杀不了尹惊寒么？这尹惊寒甘心束手就擒？”
　　君湛玥道：“他武功给废了。”
　　“啊？”云城有些惊讶，“难怪，谁啊，这么厉害，可以废了他......”
　　“这里没人废得了他，”君湛玥淡淡道，“是他自己太不小心。”
　　“哦。”云城点点头，鼻子突然凑到君湛玥身上嗅了嗅。
　　“怎么了？”君湛玥有些奇怪的转头，却见云城的脸近在眼前，一愣。
　　云城的手指轻轻伸过去，缓缓地，点在君湛玥唇上。
　　软软的触感，温软的指尖，微凉的薄唇。
　　云城收回手指，在鼻子下嗅了嗅，“好香啊，湛玥，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
　　“是杏仁酥。”说起这个，君湛玥眼睛也开始放亮，“行宫后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见云城也是一脸馋像，拉住他的手，道，“我们现在去，也能吃上。”
　　云城惊喜道：“还有？”
　　君湛玥邪肆的一笑：“而且是刚做出来的，走。”
　　小厨房外“噼里啪啦”几声响动，两个正在准备点心的小侍女对视一眼，结伴走了出去。
　　两个黑色的身影瞬间闪了进来。
　　“哇，”云城看着桌子上摆的五颜六色各式的糕点目瞪口呆，“没想到北玄王吃个夜宵也这么丰盛。”
　　君湛玥在小厨房里绕了一圈，唤道：“云城，过来。”
　　云城连忙跑到君湛玥身边。
　　君湛玥伸手指了指面前一碟在所有点心里最是其貌不扬的：“这个就是了。”
　　云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还带着温热的点心十分酥脆，香气满口：“湛玥，真的是这个。”想了想，突然向外张望了一眼，道，“她们是不是快回来了？”
　　君湛玥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各色的点心，心中正默默地与自家美人做的对比，漫不经心道：“应该吧。”
　　“那......”云城犹豫了一下，一双眼睛闪亮亮的，“我们把这个带走吧......”
　　君湛玥一愣，点点头：“也好。”说着便和云城找了一块用来盖在点心上的白布，一起动手将三四盘杏仁酥全部倒了进去，又挑了几盘尝着还不错的也一起倒了进去，边倒边吃，等将包袱打包好，两人也吃了个心满意足，在两个小侍女进来之前溜之大吉。
　　“白看了，外面什么也没有。”一个小侍女一边向里走一边抱怨，等走到桌边蓦然间叫一声，“咦，点心呢？刚做好的怎么又没了！”
　　“怎么了......”另一个小侍女连忙跑过去，“完了完了，殿下和杜大人还等着呢......”
　　已经是下半夜了，空旷的安津城大街上早没有了行人。君湛玥和云城带着一大包的点心也不急着回御宁，反正事情已经完成，又刚刚吃饱喝足，索性便溜达着向城门走去。
　　晚风吹拂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十分清爽。
　　“湛玥，”云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愉悦到了极点，“这里的晚上真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听人说帝都外的大街上，到了后半夜还十分热闹呢。”
　　“帝都是赤焰四大不夜城之首，等你到了那里，自然体会得到那里的繁华。”
　　“真想去看看。”云城一脸的向往，“湛玥，那你是不是可以经常到外面去玩儿？”
　　“没有，只去过两次。”
　　“啊？”
　　“宫里的人一般不能出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王令。”君湛玥不以为意道。
　　“哦。”云城送给君湛玥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
　　眼前不远处，巍峨的城墙高耸屹立，城门紧闭，几队官兵正站在寂静的夜幕中尽职的把守，可能是因为宫中刚遭遇过刺客的原因，此时守城的官兵明显比他们进城时多了不少。
　　“湛玥，我们怎么出去？”云城停下脚步，拉拉君湛玥的衣袖。
　　君湛玥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一圈，看向离城墙不远处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木屋。小木屋很简陋，里面闪出微弱昏黄的亮光，“去问问城门什么时候开。”
　　两人向小木屋走去。
　　恰好，两人刚刚接近小木屋时，木屋的门突然从里面缓缓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老者的头发几近全白，还夹杂着几根虽未全白却也不算是全黑的黑发，蓬松而凌乱，显然是平常并不刻意打理，一身粗布衣衫十分简陋，上面还打着几个夸张的大补丁，洗的发白的裤腿向上挽起，露出破了洞的草鞋和一小节黄褐色的脚腕。
　　老人一手拿着铜锣，一手拿着锤，一出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少年，面露惊讶，苍老的声音沙哑沉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怎么跑出来了？”
　　云城立刻露出一脸璀璨的笑容：“我们......”
　　“我们家在城外，今天早上溜进城来玩儿迷了路，直到现在才找到出城的地方，不知这城门什么时候才能开？”君湛玥淡淡的打断云城的话。
　　云城顿时一脸钦佩的看过去，从来没发现君湛玥不止打仗厉害，连说谎话都这么随口胡诌说的跟真的一样，还不带脸红的。
　　老者诧异的目光在君湛玥的身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才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还是好好地呆在你们父母身边的好，这世道不太平，陛下刚来安津监军行宫里就出了刺客......这城门到寅时才开，看天色，恐怕还要有一会儿，你们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就先在老朽这里等等。”说着将木门开的更大了些，引云城和君湛玥进屋。
　　君湛玥和云城对视一眼，向老者表示谢意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比想象的还要简陋，只有一张铺了草席和薄被褥的木板床和一张小木桌子，却被扫的十分干净整洁。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老者也放下了手中的铜锣铜锤，在他们对面坐下，倒了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有些惭愧道：“看两位小公子的打扮恐怕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老朽生活窘迫，也无茶招待，你们便先喝些温水将就一下吧。”
　　两人微笑着点头，君湛玥的目光却落在了那被放在桌上的铜锣铜锤上，“您是打更人？”
　　“是啊，”老者慈祥的笑笑，“从我儿子从军后就一直守在这城下，大概有三十年了吧。”
　　“您儿子？”云城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您儿子是当兵的？在奉城？”
　　老者苦笑着点点头，有些浑浊的双目显出几丝哀戚之色：“他十几岁被征入伍，老朽亲自送他出城后，就在这城下做起了打更人，希望能早些见到他回来，只可惜......”老人止了话语，摇摇头，一声长叹。
　　云城了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的意思是，他......”
　　“奉城关与关外的御宁一直不太平，大小冲突几乎年年有，年年打仗，年年就要死人，老朽中年得子，却没想到熬了这一辈子，终究还是个孤家寡人。”
　　云城听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抱歉，提起您老人家的伤心事了。”
　　“无妨无妨。”老人笑笑，道，“你们是兄弟吧？等明日回去以后要好好地呆在父母身边，不为人父母，如何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这战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赤焰本便是大国，几年前又听闻御宁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小将军，就连一向鲜有敌手的静平王殿下都吃了他不少亏，当今圣上又无能，真不知，这北玄，还能撑多久......”老人说着，语气中有些无奈。
　　云城一怔，目光偷偷向君湛玥扫去，却见君湛玥仍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仿佛人家说的什么都跟他无关一样。
　　君湛玥抬起眼眸，淡淡道：“老人家这样说当今陛下，不怕被人听去祸及自身？”
　　老者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陛下无能天下皆知，好在北玄还有静平王殿下文韬武略尚可保国，只可惜陛下听信谗言总是百般打压静平王，这朝堂内外俨然已成了奸臣杜烟思一党的天下。现下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又召了静平王回城护驾，老朽行将就木之人还怕什么祸及，怕只怕天不佑我北玄，这大好的疆土他日必随了他姓。”
　　君湛玥心下一怔，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睑，半晌，道：“天下本便是天下人的天下，尹惊丛无能，自换有能者居之，老人家何不看开些？”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老者眼中顿时一道精光向君湛玥射去，怒道，“是人必当要守卫自己的家国领土，怎可任他人肆意践踏？你们乱用古人言，白白读了些书，心中却没有家国天下，别看老朽如今已是风烛残年，若是他日那赤焰号称天下无敌的小将军攻打进来，绕他是个孩子，老朽也必当拼了一把老命杀他！”
　　云城一惊，连忙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湛......我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嗯......只是读死书，读傻了罢了......您别生气别生气......”
　　君湛玥转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罢了罢了，到底还是些小孩儿啊......”老人喘了口气，见君湛玥也不再言语，怒火渐渐平息，仰头望了望天色，“城门快开了，老朽送你们出去吧。”
　　云城和君湛玥本来就是两个孩子，又有老人相送，自然和进城时一样，轻而易举的便出了城，见老人生活贫困，两人还很好心的将那一大包点心留给了他。
　　走了不久，便见到了前来接应的辰焰星涟，见到两人平安归来，被硬留在城外等的辰焰和星涟终于松了口气。
　　“七爷。”辰焰一见到君湛玥便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事，属下已派人查明......”
　　君湛玥抬眸看了他一眼，“回去再说。”
　　“是。”辰焰恭敬地退到他身后。
　　一路上，君湛玥几乎都没开口说一句话，云城有些担忧的看他，小心问道，“湛玥，你是不是......还在在意那个老人家的话？”
　　“不是。”君湛玥干脆地回答。
　　“那是什么？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君湛玥终于抬眼看了看他，默默道，“你弟弟？”
　　“什么？”云城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读死书？”
　　“呃......”云城终于记起自己说过的话，脸色一变。
　　“读傻了？”
　　云城看着他，干笑：“湛玥......”
　　“嗯？”君湛玥挑眉看着他。
　　“呵呵......”云城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别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