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冥飞鱼

13、13

　　袁熙虹把陆亭从沙发扛到了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了床单，正准备走人时，陆亭突然干呕了一声，袁熙虹心想不妙，以最快的速度把陆亭推出了大床，终于在他吐之前让他身子离开了床铺，他那真丝的床单总算是免除了被陆亭呕吐物污染的噩运。
　　袁熙虹赶紧把垃圾桶顺了过来，坐到床上扶住陆亭，免得他摔下去，一边捂住鼻子一边给他顺背。陆亭吐了好一会才直起身，袁熙虹担心他再吐，把他放在了床边，奔去厨房倒了杯水，扶起让他簌了簌口，看他差不多消停后，把地上各种狼藉的东西给收拾了一下。清理完后又上床帮陆亭把外衣都脱了，免得他在睡梦中被自己熏死。
　　折腾完一大通后，袁熙虹在卧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看着陆亭，想到自己上一次帮人收拾还是庄崇辉在世的时候。庄崇辉一直都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唯一一次喝醉是在大四毕业，同班同学最后聚餐那次。袁熙虹接到电话过去的时候，庄崇辉已经醉话连篇了，那时候袁熙虹力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扶着喝醉酒的庄崇辉差点把两个人都摔了。
　　庄崇辉这人平常都挺严肃的，很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虽然他身上臭烘烘的，但袁熙虹倒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挺可爱的。庄崇辉那天喝的也不算多，但他平常不怎么喝酒，酒量很差，那天晚上吐的昏天暗地，整个人难受半死，也把袁熙虹折腾了一晚上。那以后，庄崇辉再没有喝这么醉过，袁熙虹也再没看过他絮絮叨叨、废话连篇的样子。
　　袁熙虹看到陆亭把被子踢走，走到了床边帮他把被子盖上。她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陆亭，不知为什么，他和庄崇辉外貌上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喝醉酒后难受的样子倒是有点像，大概是因为醉鬼都差不多吧。
　　在袁熙虹想着过去的时候，陆亭其实已经酒醒了一大半。他倒是经常喝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就算喝醉了，也绝不会在陌生的地方完全失去意识。刚刚一路回来，陆亭都是知道的，他没想到袁熙虹力气这么大，竟可以一路把他扛回家。但也因为她这一扛，那些已经流到胃里的酒水都逆流了起来，刚刚被放在沙发上时，他已经很难受了，最后再被一扛，那倒流的酒水完全不由自己意志倾泻而出。
　　不过吐完以后，人也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袁熙虹就坐在他卧室的沙发上，他也感受的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被盯的久了，陆亭就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燥热不已，他不耐烦的把被子踢开，没想到袁熙虹竟又走过来帮自己盖上。
　　袁熙虹走过来吧也没什么，可她干什么直接坐了下来，她坐下来也就算了，干什么还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盯着自己看就看了，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陆亭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搞的头昏脑涨的，他觉得自己甚至能感觉到袁熙虹的呼吸，这样近距离坐在身边的袁熙虹突然就让陆亭很紧张，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就快了起来。他想自己可是刀山火海里走来的人，面对穷凶极恶、没有人性的毒贩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很想去泼点冷水冷静一下这莫名的情绪，可袁熙虹就坐在身边，他不敢动。
　　正当陆亭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挺尸挺的失去知觉时，袁熙虹终于起了身，他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听到袁熙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床头把灯关了，走出了卧室。
　　陆亭发誓当时是条件反射，他的行动快出了他的思维，在他还没能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已经趴到床边干呕了好几声，袁熙虹听到后迅速转身回到了床边。
　　袁熙虹给陆亭顺着背，这次只是干呕，并没有吐出什么，她把他扶回床上，看他难受的样子，走到卫生间洗了条热毛巾过来给他擦了擦脸，又去厨房找了茶包泡上，扶起他给他灌了一些。
　　袁熙虹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她担心陆亭还会吐，怕他被呕吐物呛到，就简单洗漱了一下直接在陆亭卧室的沙发上躺下了。今晚的月亮很亮，即使灯都关了，她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陆亭紧皱的眉头。
　　袁熙虹觉得这个新领导总体是挺好的。不知是上面的宫斗波及还是他自己犯了什么事被下调到这，除了刚开始有些臭脸外，后面跟大家相处的都很好。他在生活上大大咧咧的，平时跟郭瑜许珊珊他们也能打成一片，偶尔还会跟大家一起边吃泡面边看电视边吐槽电视剧里那些让人无语的桥段。工作上有的时候会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严肃认真、铁面无私，但这对于工作也是好事，甚至有一次差点把犯了错的许珊珊骂哭。可他护短，对内把许珊珊骂的狗血淋头，对外到了沈局那里他把这过错一力扛下，最后沈局看在他的面子上只是批评了许珊珊几句。听说了这件事后，陆亭从此就在许珊珊那里树立了高大光辉的形象。所以许珊珊这个平时很会暗地里说别人长短的女人，自从这件事后再没说过陆亭一句不是。也因为许珊珊的极力宣传，陆亭的护短在局里是出了名，渐渐的大家都知道陆局手下的人只有他自己可以说，别人骂不得，更动不得，否则就别怪他翻脸。
　　这样的领导会让下属觉得安心，跟着他做事自然也能放开手脚，不会畏首畏尾，今年他们的破案率又比往年高了些，只要这一两个月不再发生什么重大案件，至少这个年是能安心的过了，袁熙虹这样想着想着躺在沙发上慢慢的睡着了。
　　陆亭等听到袁熙虹呼吸平稳，确定她入睡后才慢慢睁开了眼。袁熙虹就脱了件外套盖在身上，整个身子蜷缩着。
　　陆亭就这样愣愣的盯着袁熙虹，他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窜来窜去，最后想来想去得到的结论是，难不成袁熙虹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解释她刚才盯着自己看半天，又怎么解释她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照看自己一晚上，然后又追溯到晚上这顿晚饭的起因，陆亭怎么推算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没错。最后得到这个结论后，他满心欢喜的，头也不疼了，人也不累了，神采奕奕的，要不是袁熙虹在那边睡着，他可能会哼出一首歌来。
　　陆亭轻手轻脚的起身，他现在看袁熙虹觉得她也还算是蛮耐看的，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考虑一下还是可以的。他怕吵到袁熙虹，走到室外的卫生间洗了个澡，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回来。他想自己也是不容易，明明在自己家，居然搞的跟做贼一样。刚才的被单和床单都有一股酒味，陆亭去隔壁房间又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本打算把自己这床被子给换了，可看到袁熙虹蜷缩的躺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出于仁义之心最后把那床没有味道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袁熙虹身上，自己则还是跟那床有酒味的被子一起睡了。
　　袁熙虹的睡脸很安静，姿势也一直保持没变，一直到陆亭入睡前她连动都不曾动过一分。
　　第二天陆亭被闹钟吵醒时，沙发上已没有了人。陆亭一时有些失落，但他很快振奋起精神，想着人不是等下去办公室就能看到了么，他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准备下楼买早餐的时候，房子的大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袁熙虹。
　　“陆队，你起啦，吃早饭吧，我下去买了点白粥和小菜，你昨晚喝了那么多，今早吃点清淡的好。”
　　陆亭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进厨房拿了碗筷准备把饭菜倒出，袁熙虹看到后说“等下还要洗碗太麻烦了，就直接这样吃吧。”
　　陆亭撇了撇嘴，心想这女人够懒的，但看在她这么早下去给自己买早餐的份上，也没和她太计较，把碗筷又放进厨房了。
　　陆亭觉得挺奇怪的，这家早餐店他以前也去吃过呀，怎么没觉得挺好吃的，估计是自己酒喝太多了，现在吃到清淡的，所以觉得挺好的。
　　二人一起坐陆亭的车去局里，袁熙虹说陆亭宿醉后的酒精溶度肯定还是超标，坚持自己来开车，陆亭也乐得清闲，坐在副驾驶室优哉游哉的看着外面的车流。
　　这一大早的，也真是堵，陆亭开车的时候总是各种加塞，往前窜，没想到袁熙虹的开车方式居然跟自己一个路数，大概是他们职业习惯，争分夺秒的，久而久之也就成习惯了。还不到二十分钟，车已经开到了分局，平常陆亭开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但今天早上却觉得这二十分钟咋这么快就过了。
　　二人刚下车，听到郭瑜从远方传来的声音“陆队，袁副，早呀。”
　　郭瑜这人跟昨晚喝醉酒后烂醉如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穿上一身警服，在冬日温暖阳光的照耀下颇有几分帅哥的样子。
　　“早呀，酒醒了没。”
　　“醒了，早醒了，袁副，你知道我，醉的快，醒的也快。”
　　袁熙虹笑笑，接过他手里的早餐，三人一起往办公室走去。
　　陆亭看着袁熙虹手里的早餐，忽然就想到，这家伙似乎每天都给袁熙虹带早餐，而袁熙虹早上已经跟自己吃过早餐了，为什么又把郭瑜买的早餐接了过来。他看郭瑜的眼色变了变，清了清嗓子问郭瑜“昨天那起案子的总结写完了吗。”
　　“还没，昨天晚上不是出去喝酒了吗，陆队。”郭瑜笑嘻嘻的看着陆亭，却发现陆亭的脸色阴郁，没有半分要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他收了收脸上嬉皮笑脸的样子，夹着尾巴赶紧到办公室写报告去了。心理想着今天这陆队的心情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一下说变就变的。想归这样想，但领导交代的事还是得马上做，他勤勤恳恳的电脑前敲了一个多小时键盘后，报告总算是写完了，他伸了个懒腰，松了一口气，准备去再倒杯水来喝时，听到陆亭办公室传来他阴郁的声音“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紧接着又传来袁熙虹的声音“我没问题的，沈局。”
　　郭瑜用嘴型问许珊珊“发生了什么。”
　　许珊珊用嘴型回他“好像是沈局要借人。”
　　郭瑜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警察虽然听上去是个挺牛逼的职业，可实际上却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职业，犯罪份子日益增多，编制的警员增加的人数却不多，所以不同部门之间借调人手是很平常的事，本来这借调只要沈局批复一下就行，可现在沈局出现在办公室就只能说明陆亭不放人。
　　“这回可不由你说了算，小陆，眼看年关就要近了，再不把这伙人给揪出来，可怎么过个安生年。”
　　“这个我会另外想办法，反正人我是不借。”
　　“这……”沈局回头看着袁熙虹，脸色多少有些难看，这要换做是别人，也就是一个命令的事，要不是因为碍着陆亭背后的人，他也不可能会亲自来这边交代这一件小事，可这家伙倒好，他都亲自来了，还一点面子都不卖给自己。
　　“沈局，你放心，我没问题的，陆队这边我来说就好，你先去忙。”
　　“嗯，行，那你们在内部沟通一下。”
　　郭瑜看着袁熙虹把脸色不佳的沈局从陆亭办公室送出来后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沈局走后，袁熙虹又折回了陆亭的办公室，郭瑜探头探脑的往陆亭办公室看去，许珊珊看他这样，也加入了他的行列，二人同时把耳朵贴在陆亭办公室想听听里面的对话。
　　“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就死心吧，沈局那边我会再去跟他说。”
　　“陆局，你把这事想的太严重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协助他们扫黄组办案，他们组的人办事能力都特别强，我一点事都不会有。”
　　“借人的时候当然什么保证都能许下，等到真正出事了我TM找谁说理去，这事发生的又不是一次两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套路。行了，不说了，那边破案的事我会亲自过去协助，你这边就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
　　陆亭气闷的往外走，他想自己这可都是为了这女人着想，最后这女人不但不站在自己这边，还想帮着沈局来说服自己，他想这女人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门一打开，看到郭瑜和许珊珊二人站在门口偷听，这要是放在平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平日里没什么领导的架子，他们这样没大没小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今天他心情不好呀，心情不好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他在门外看到他们后，脸色一放，指着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完后恨不得自己能如同遁入地洞的土拨鼠一样钻入地中消失不见，但他们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只能继续把尴尬的微笑挂在脸上。
　　“郭瑜，你的报告写完了吗。”
　　“报告陆队，刚刚写好。”
　　“那还不快点拿给我看下！”
　　“是，陆队。”郭瑜遁走了，留下许珊珊一个人继续接受陆亭的炮轰。
　　“许珊珊，你很闲吗，资料整理完了吗。”
　　“报告陆队，还在整理中，快好了。”
　　“那还不快去！”许珊珊委屈的遁走了，她不知道陆亭是吃了什么火药了，不就是袁副去配合扫黄组工作几天嘛，这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呀。
　　郭瑜屁颠屁颠的想把报告拿给陆亭看的时候，陆亭又两手一甩愤而走了出去。
　　众人在他走出去之后全都围到了袁熙虹旁边。
　　“袁副，啥情况呀，陆队咋火气这么大。”许珊珊在陆亭走后第一个委屈的跳了起来，陆亭现在是她的男神，被男神大声吼，心里可不好受。
　　“没啥，我下周要去配合扫黄组工作一下，陆队大概是担心我应付不来。”
　　分局扫黄组里因为没有女警，每次需要有女警打头阵的案子都是向沈局申请袁熙虹配合，一来袁熙虹业务能力强，二来袁熙虹配合过他们很多次，也挺有默契的，所以这其实只是个正常的调配，袁熙虹也没想到陆亭的反应会这么大。先是文件没批，今天连沈局亲自来要人他竟也坚定的拒绝了。
　　“哎，还真是因为这件事，那陆队也真是太小看我们袁副了，我们袁副是谁，还能应付不了那些渣滓。”
　　郭瑜想陆亭真是小题大做了，袁熙虹可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人呀。
　　“熙熙，我表示我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需要一杯饮料才能抚平我内心的不安……”
　　“行了，点去吧，我手机在桌上。”袁熙虹笑笑的看着许珊珊，这人每次撒娇的时候就会唤自己的名字，袁熙虹觉得她这样软软的语气确实挺可爱的，她看着许珊珊这个样子经常会回忆起自己以前跟庄崇辉撒娇的时候。
　　“也给陆队叫一杯，加冰的，降降他的火气。因为我等下要去扫黄组开个会，回来后怕他炸了。”
　　“是，袁副。”
　　许珊珊得了命令开开心心的点外卖去了，老林听到她的话后走过来问“袁副，陆队不是不同意你这次去配合他们的行动吗，你这擅自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不去的话沈局最后肯定要强下文了，这样最后搞的大家都不好看，更不好。陆队这边我等下回来再跟他说下。”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我知道。”袁熙虹说完去办公室拿了些材料后去扫黄组那边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