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临》邓林异地登录

2、第 2 章

　　梁泫发现自己生病是学校组织的体检。那时候他刚遇上余望，余望还是个新生，而他已经任教几年了，一开始他并没有考虑这个少年的追求，他会爱上一个同性的十八岁小孩吗？玩笑开得太大了，还不如说他活不过四十呢。一个月后拿到详细的报告单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个玩笑真的太大了，他没准真的活不过四十岁了。那一瞬间他有点恍惚，他给幼薇打了个电话。
　　幼薇，我生病了，可能要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你不用担心，你的身后事我帮你处理，你也不是没有传宗接代··
　　什么传宗接代？我没有开玩笑啊。真的。
　　···那我和你说的也是真的··只不过没有接你们梁家的代就是了···
　　王有为，你不会生了我的孩子吧？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名！···嗯，是，那个，那个账号你记不记得···
　　···是焰临吗？
　　嗯，就是这个焰临了。
　　王焰临？
　　不是，他现在快十岁吧，姓我姥爷的姓，以后我们家的钱都是他的，不算亏待你吧？他以后也会给你养老···等会，你说你要，怎么着，早逝？
　　啊，是啊，我被查出得癌了。
　　我靠，你什么运气啊？比我当年怀孕还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被一个学生追，我要不要同意啊？这个小同学长得不错，就是吧···
　　就是什么？他多大啊？
　　他是个男的。十八九吧应该。
　　这么年轻啊，那不是正对你嘛，我当年也是十八九被你看上的，诶，等会，男，男的啊？
　　嗯。
　　你喜欢？
　　说不好，你看我现在也是人之将死了，要不就同意了，满足人家一下？小孩儿嘛相处一阵就腻烦了，把我踹了，我也是做个好事···
　　那。那你的意思是要答应人家？
　　也不是，我这不问问你的想法嘛，我也不知道···
　　我说梁泫，你当年追我那个劲头呢？你现在唯唯诺诺的像个愣头小子，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梁泫提起小同学还嘴角微微上扬着，哪怕上一句说的是自己命不久矣了。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热，他想，幼薇说的对，爱情到来可能就是这么让人不自信吧。第二天小同学早早来占他那节课的第一排座位时，梁泫递给他一杯热豆浆，在人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那节课梁泫上的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幼薇走过去把画框扶正，免得它滑下桌去——梁泫当年是脑子怎么抽的，我说他唯唯诺诺没有追我那么热情，他就应该放弃的吧？现在好了，不仅我们孤儿寡母为你死了难受，还平添了一个余望为你肝肠寸断。大猪蹄子，自己倒是没有遗憾的去世了···幼薇朝肖像翻了个白眼。
　　比起她对梁泫那只有触景才会生情的想念，她是真的在担心余望。余望二十八岁了，一点再找一个伴侣的念头都没有，幼薇也不敢问他是喜欢女朋友还是男朋友。然而她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不确定的事情索性不考虑了，直接把儿子送过去帮衬他。梁泫的儿子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余望的继子吧。她没有问过儿子是什么想法。
　　儿子也没有和她主动说过他对这个便宜爹是什么想法。他已经不能说了，父子情分对他来说一直是从天而降，梁泫是他十岁那年才开始接触的，余望就更晚，况且他也没把余望看成长辈。梁泫去世后他受幼薇之托，经常往返两地来看望他，终于他慢慢发现，他对于余望的感情从同情到了渴求。
　　他下定决心要让余望接受他，让余望有个余生的伴侣，这和幼薇当初磕磕绊绊说的指示也差不多：“你回国以后，尽量帮他物色···你看什么样的他能不排斥，他不排斥那种，你就，你懂吗，就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余望能···”
　　“嗯嗯嗯，我明白了，你快回去吧，不用送了，太姥爷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有人接我。”
　　“不是，我没担心你，我是担心···”
　　翁焰临一脸黑线：“我知道你不担心我，余望的事我能做好，回吧。”他拉着行李走了，幼薇旁边的男人给她披上围巾：“亲爱的，刚才走的是你的儿子，他离开你去大洋的彼岸了。”
　　“我知道啊，大洋彼岸怎么了，不是明天到么？”
　　幼薇的男友即使作为一个家庭血缘观念不那么浓的外国人此刻也崩不住了，他说：“翁焰临真的很厉害。”
　　幼薇不明所以，而厉害的翁焰临已经前去追求新人生了。

　　余望看着翁焰临点的这些菜终于不能再淡定了：“焰临，你是不是跟踪过我？”
　　翁焰临帮他放好餐具然后大方的解释了：“其实我太姥爷给我的房在你的那栋对面，早上我们的目的地都一样，就看见你买豆浆了，我看你只买了豆浆，就猜你应该是在家里也没吃别的，至于这家店啊我是几次看见你晚上来吃，然后幼薇也告诉过我你的口味，就点了这些，我怎么监视你啊。”
　　余望不再出声了，开始喝他的粥：“嗯，年轻人挺细心的。”
　　翁焰临也不再讲话。梁泫祭日的气氛再次回归，两个人各怀心事。

　　梁泫第一次试探余望，是他们在一起大半年后。他们下课后，梁泫有意在教室拖延很久，还和另一位女教师谈笑风生。余望在门口徘徊等他，梁泫拖到不能再拖，出来和余望说话也还是有些冷淡：你怎么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呢。
　　余望说，没走，在等你和别人聊完。聊完了么？
　　梁泫听出他有些生气，很想抱住他道歉，向自己反悔，但是他觉得自己注定要早死了，感情不能拖到太深。没想到余望是个这么长情的人，而他也在和余望的相处中越陷越深，几乎爱到不能自拔了。但是越不能自拔对他和余望来说都越残忍，毕竟他们无论有什么情感，都要附丽于生命和时间，而他没有时间。
　　梁泫说，没聊完，约了下午去咖啡店接着聊。
　　余望说，不是下午要和我去图书馆吗？
　　梁泫狠狠心回道：大人没有时间老是和小孩混在图书馆，你总得让我有点空间吧？
　　余望彻底生气了：你去吧，你是大人，你的成年礼是不是搭讪满一百个女孩子之后进行的仪式？
　　梁泫心疼的要命，但是忍住没有回话。他们继续沉默地走在路上，然后余望在下一个路口独自拐弯了。梁泫看着余望年轻又倔强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然这么有限，不能留下遗憾，特别是关于余望的。他就跑过去追上余望然后抱住他，心里一下子安稳了，他觉得这个背影在他怀里太好了，如果有要把握的时光，那他就要把握住这段时光里的一切。
　　余望叹息，梁泫，你如果想和我分开，你大可以直接和我分开，何必···
　　但他没说完，梁泫打断了他，余望惊讶的发现背上的他竟然有些颤抖，梁泫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声音有些发闷：我不想和你分开。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你爱我一辈子好不好？余望这一年二十岁，他对着身后的人和身后的命运天真发问。梁泫说，好，好。那你要幸福快乐一辈子。

　　过几天余望忍不住问他：你那天突然抽什么风？
　　梁泫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是又不想告诉他自己身缠重病的事实，一时间有些怔愣。余望捕捉到他的不自然于是就不问了：没事，等你知道怎么说时再说也好。梁泫松了口气，只沉默地摸摸他的头发。余望很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当晚梁泫给幼薇打电话。
　　幼薇，我是不是该和余望分手？
　　你还没告诉他你的病吗？他现在有大二了吧？
　　嗯，大二还是挺好再找的哈。
　　人家是风华正茂，当然好再找了，倒是你三十好几，有男朋友还作？
　　别说笑了，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怎么好意思拖累他？我还是和他分手吧？
　　梁泫，你的问题不在分不分手上，你的问题在你要不要摊牌上。你们还相爱，为什么要突然分手，你不是肺有毛病，你是脑子有病吧？
　　哈哈哈哈哈王有为，你这句话说得太对了，那我明天就和他摊牌吧，真的，我舒服多了。
　　余望洗了澡出来，头发上的水滴在地上他也没有注意，他听见梁泫说什么分手，摊牌，然后他默默退出去，头发也没吹干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