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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碎心的铁人 ...
云风望着我与花叶呆站在那处,急得叫道:“大姐,到底怎么办?要不然,我们现在把楠哥弄出去再说。”
“不行!”花叶断然否定,“大人一会儿就到,若是看不见阿楠,更生疑惑!”
云风左拳狠击右掌,气道:“一定是被腊八堂的人认出来了,参了我们一状!”
花叶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让阿楠真伤变装病。就说昨夜染了风寒,高热不退,致他昏迷。”
我听到这话,赶紧道:“那个王…王大人应该不会那么好对付,华楠说他心细,既是有心来探虚实,又怎能被装病骗过去?还是避他一避的好。”
花叶皱着眉道:“绝不可避开,你不了解大人,他凡事都想的深远,看的明彻,我们索性不走,就这样让他看,也许,他反而不会生疑。”
云风跺跺脚:“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赶回去,不然大人会起疑心。”
花叶摆摆手:“你去吧,尽量多拖些时间。”
云风掉头跑了。我与花叶半晌都未作声,看着彼此,脑子都在快速转动,想着万全之策,可狐狸眼下的伤势,又哪有计策能够万全?
花叶道:“先进屋再说,把阿楠的药换了。”
一进房间,诧然发现狐狸竟睁着眼睛,静静看着我俩。花叶立刻堆起笑容向我道:“你看他精神很好嘛,这小子身体结实,很快就没事了。”说着去桌边端汤,手一触碗,又道:“凉了些,我去热热。”
屋里只剩下我和狐狸,我站在门边望着他,他躺在床上望着我,唇干脸白,眼睛里仍没有神彩。还有半个时辰不到,王辅臣就要来了,他这个样子让那人看到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不敢想。
半晌,狐狸轻道:“三毛,过来。”声音十分沙哑。
我走到他床边,拉了凳子坐下。他的手伸出被子,略有些发抖,向我的手探来,我忙将手递上,不忍心看他多劳累半分。
他扯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你不要拉着一脸苦相。”
他睡了一觉精神确实好了点,话说的利索多了,可这才是伤后第一天,静养恢复才是关键。我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好好躺着,一会儿喝点汤再睡觉。”
他摩挲着我的手指,唇上似有了些血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道:“你累么?想去睡一会儿么?”
我摇摇头:“不想,昨夜也睡了一阵,我不累。”
他似叹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闻:“你这样陪着我,真好。”
心上那折磨了一夜的酸痛感又向我袭来,我抑了抑眼眶的热,努力微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快快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从我脸上移去帐顶,道:“你那头发乱得像鸡窝,快去洗洗脸。把大姐叫进来。”
我轻轻抽出手,摸摸头发,确实碎发零落,他前几日将小沐送我的簪子拿走后,绑辫子只能用了根细绳子,可没有韧性的绳,是拢不住发的。
出门喊了花叶,便跑去厨房边的水井压了盆水,抄着往脸上哗啦了几把,冰凉的井水激的毛孔紧缩,大脑仿似也清醒多了。我暗下决心,若狐狸装病被王辅臣识破,我拼死也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说是我逼他去做,要怪怪我好了,要罚罚我好了!本来,这也就是事实!
洗完脸回房梳了梳头,再去看狐狸时,花叶已在为他查看伤口,她背对着我,身形僵硬的很,我上前欲帮她,她却突然将我一把推开,直把我推了一个趔趄!我诧异的看着花叶,她方才还镇静自若笑意盈盈,这一时怎的就不高兴起来?狐狸微笑着望我,一言不发,黯淡的眼睛里似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花叶的手动一阵停一阵,头始终未抬,口道:“三毛,你找把笤帚,把阶下的落叶扫一扫。”
我呐然应声,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不过一刻功夫,这屋子里的气氛竟变得相当怪异。
走出房门,在廊杆处寻了把笤帚,闷头下了台阶扫起地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叶子花瓣被雨水浸出了扭曲残败的形状,粘在石板上甚是难扫,胳膊使了力气,将残叶向拱门处拢去。扫了一气,身上还出了些汗,回头望望狐狸的房间,花叶还未出来。
“大人,这边请!”园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声,是云风!我骇的一抖,笤帚把“啪嗒”落在了地上,王辅臣已经到了!
脚步声却未走近,又一男声响起:“阿楠这处小园子弄的倒很别致啊!哈哈哈!”嗓音豪放,底气十足。只听其声,未见人影,脑中已将那西北大汉的粗犷形象勾勒出来。
我站在拱门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回房?迎上?显然都不合适,搓搓手,我弯腰拣起了笤帚,将那些残花败叶又往回扫去。“唰!唰!”笤帚一下一下划在石板路上,帚枝划着潮湿的地面,溅起泥点子,溅到了我的鞋子上,我扫的太用力,双手如果不紧紧握住笤把,我很怕它们会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脚步声逼近,我装没听见,云风在身后叫道:“嫂子!大人来了。”
停下笤帚,我迅速挂上笑脸回头,一条直道上离我三五米远处站了四个人,左侧是云风,右侧是两个同着蓝衫的陌生男人,正中…定是王辅臣!他身穿绣花灰色缎袍,身高不足六尺,矮矮壮壮,皮肤黝黑,多肉鼻扇猛虎吻,一字浓眉鸱鸟目,乍看之下,凶相尽露,外形竟像个草莽贼寇,山野村夫。可那目光闪烁上下打量着我的眼睛里,却透着非一般的精明。
我忙将笤帚靠在围墙上,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合手并膝施了个侧礼,道:“见过大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叛将王辅臣,竟就在我眼前,我除了心慌气短,肝胆发颤外,再无别种感受。
他呵呵一笑,问云风道:“这是……?”
云风忙道:“这是楠哥未过门的娘子。”
“哦?”他似来了兴趣,朝我近了两步道:“你就是那位姓谢的姑娘?”
蔡少寅把我也捅出来了,不承认也无法,点头又作礼道:“是的,大人。”
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阿楠这一趟南行,竟为自己带回了个娘子,哈哈哈!”
话音未落,花叶已从房里跑了出来,急冲冲的下了台阶,边下边作势拢着头发,嘴里娇声道:“哎呀,大人您怎么来了?也没派人知我一声,人家才刚起床呢!”
王辅臣笑道:“昨夜又落雨,心情烦闷,早上吃了饭便想出门走走,刚巧经过阿楠这儿,便进来瞧瞧了,怎么,你还没回去,还霸着人家的小院儿不放呢?”
刚巧经过,借口不是一般的烂,狐狸这隐在暗处的院中院,房中房,你也能刚“巧”经过。
花叶扭着纤腰,抛着媚眼就贴上去了,扶着王辅臣的胳膊嗲嗔道:“大人您说什么哪,阿楠是我弟弟,我住我弟弟的屋子也不成?”王辅臣没跟她客气,见她贴上,一把就搂住了花叶的腰,笑眯眯的问道:“花香楼又不合心意了?” 我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这两人姿势如此暧昧,一定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再看周围几人神色自如见怪不怪,恐怕这关系还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花叶贴得更紧,扒着王辅臣的肩膀,趴在他耳朵上说了句悄悄话,王辅臣乐得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再看向花叶就带了几分色意。我脸上一烧,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可看那两人表情也知定是些孟浪之语。花叶几句话就将这凶神恶煞似的人物逗得开心不已,狐媚子手段果然厉害无比。
我上一秒钟正发自内心的佩服着花叶,下一秒钟心就凉了半截,听得王辅臣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没见阿楠啊?难道这时辰还未起床?”
花叶未接他的话,放开他走到我身边,嘻嘻笑道:“三毛给大人见了礼没有?”我点点头,她揽住我肩膀,朝王辅臣道:“大人啊,您瞧这就是阿楠媳妇儿,漂亮吧?”
没人回答他关于狐狸的问题,可王辅臣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改,颔首道:“还未过门么?准备何时成亲啊?”
“请大人挑个好日子吧!”
清朗声音侧面高阶上响起,我猛然转头望去,那台阶上,长发一丝不乱,黑衣罩着挺拔身躯,面色自然,眼睛明亮的…竟是狐狸!
身子朝左侧一歪,我惊得差点站立不稳,花叶似早有准备,手从我肩上迅速挪下掐住我的腰,快不过半秒,我已直直立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狐狸身上,没人看到我那细微的一颠。
王辅臣脸色没变,他身边两个蓝衣人却好象震了震,目露惊讶之色,仿佛未想到狐狸会出现在他们眼前。我无暇再多观察他们的反应,眼睛定在狐狸身上就再也挪不开去,他…他看了我一眼,眼波一转,妖色立现,唇边泛起柔笑,与伤前模样没有任何差别,我脑中一阵恍惚,他受伤了?他没受伤?
王辅臣笑道:“阿楠今日起晚了?”花叶立刻接口:“他呀,平日睡得比这还晚呢,不掀了他的被子他是不会起的。”
狐狸道:“请大人进厅坐。”
王辅臣摇摇头:“出门就是散散闷气,不进去了,你陪我去那小园中走走。”
我不错眼珠子的瞪着狐狸,他真的像是睡了一个好觉刚刚起床,一副精神爽利的模样,朗声答道:“好!”说罢下了台阶,身形稳定,脚步踏实,下巴微扬,傲气依然,纵观在场几人状态,说谁生了病也不能说他生了病!
狐狸陪在王辅臣身边向小园儿走去,我见他们全转了身,立刻望向花叶,她桃花似的粉脸在一瞬间变的铁青,腮骨处咬得极紧,死死抓住我的手,扣着牙关说了声:“跟着走!”我刹时明白过来,狐狸他…是装的!
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每一片上都扎了一根针,每根针上都连了一根线,千万条线就连在前方狐狸的脚步上,他每走一步,我的心之碎片就刺痛千下,他每笑一声,我的血液就凝固一寸。那前胸上,肩胛上没有经过缝合的刀口,在撕裂么?在流血么?他怎么受得住?他怎么忍得住?我想捂住脸痛哭一场,可我的手被花叶紧攥着,只能任她牵着我,像牵着木偶。皮肉筋骨麻木,血液全数凝结,他们终于走进了小园儿。
云风比我沉得住气,看见狐狸出现那一刻,他就没有表露过半分惊异,此刻更是挂上了一脸笑意,掏出帕子对王辅臣道:“大人,雨湿石凳,擦擦再坐。”
王辅臣摇头道:“不坐了,随意看看,这几棵银杏倒是长的很好,可是建园就在此处?”
狐狸语调轻快:“不错,当初建园就是看中了这几棵百年银杏。”
“嗯。”王辅臣背着手绕着小园溜达了一圈,我与花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我低着脑袋,不敢再看狐狸的背影,每看一眼,都觉得自己遭了凌迟般痛苦。
“那位…呃…谢姑娘是吗?”王辅臣忽然唤我的名字。花叶用力一捏手,我惊醒抬头,见他正回转了身子对着我,努力控制着全身肌肉,我又施一礼道:“是的,大人,我叫谢三毛。”
不出所料,他听了我的名字状似开心的呵了几声,突然问道:“谢姑娘可认识一位异国男子?”
感觉花叶脚步一动,我急抬肘轻晃了下,抬头答道:“认识的。”他想杀我一个措手不及,想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我这心神若稳不住就要被他抓住把柄。
“嗯”他点点头,“你们的家乡在一处?”
狐狸脚步向我挪来,脸上表情虽似轻松,眼底却有压不住的心惊。他怕我答错话,他怕我露了端倪。
在我身边站定,他抬手搂住我的肩膀,亲昵低头道:“回大人的话呀。”
我微笑着点点头,冲王辅臣道:“哪里,我是中土人,他是西洋人,家乡自然不在一处。”
王辅臣眯起鸱目道:“那谢姑娘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我呵呵笑道:“那人与我并不熟络,原先在京城时他是个传教士,我听了几次教义便与他认识了,听闻我去云南游历,他便与我同过一路而已,后来我与阿楠一起看望姐姐时,他也曾来坐过几次,之后我便不晓他去到哪里了。”
感觉肩膀上的手力道一轻,心里暗松了口气,我没糊弄错吧。
王辅臣又道:“谢姑娘去过京城胡家大院吧?”
“去过。阿楠带我一起去的。”
“你在那处见过那异国男子么?”
我奇怪的望望狐狸,摇头道:“没有啊,住了一日就来大同了,他不是留在云南了吗?”
王辅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突然阴了下来,一字眉蹙的愈发紧凑,默了半晌,嘴角又咧开来:“哈哈哈!阿楠与谢姑娘成亲时我定要送份大礼!”
他蓦然转移话题,却无人觉得不妥,都跟着嘿嘿笑了。
他一甩袖子:“好啦,食也消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狐狸忙道:“大人不如留下吃了晌饭再走?”
“府里有人候着我呢,过几日还得回陕西去,今日就不多留了。”说罢向小门走去。几人都赶紧跟上,花叶窜到前面拉开了门,桃花面上又是一片娇娆妩媚,咯咯笑道:“大人慢走。”
狐狸紧跟在王辅臣身后道:“若回陕西,我便陪同大人一起去。”
眼见着王辅臣已踏出了门外,忽然脚步一顿,迅速转回身来,对着狐狸胸前猛掏了一拳,笑道:“不用你小子陪了,好好陪着你没过门的媳妇吧!”
我看在眼里,刹时肝胆欲裂,如被一刀劈中后颈,喉咙一阵腥热,硬着头皮咽下了已到嗓门的一口血!
狐狸却岿然不动,硬生接了他这一拳,笑容坦然自若,抱拳道:“谢大人关心。”
王辅臣盯着狐狸,笑意未达眼底,鼻中轻哼一声,出得门去。
门,关上了,花叶将门栓紧紧插住,回望我二人。
狐狸似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直干爽的额头此时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我低低哀叫一声,抱住他的胳膊,却再不敢下手扶他的腰。花叶的脸变的煞白,一步上前,刚将狐狸手臂架在肩上,他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一层一层解开狐狸的亵衣,竟解了五六层之多,每件亵衣的带子都死死系在腰间,每件亵衣上都濡透了血迹。花叶哭了,边哭边骂:“你这个傻瓜!跑了就是,不跟他了就是,逞什么英雄!”狐狸听不到,他死过去一般躺在那儿,气息全无,嘴唇和脸一个颜色,惨白!
我没哭,眼眶干干的,咬紧了下唇专注地解带子,那些带子都打了死结,很难解,我却解的耐心。一层又一层,亵衣解完,狐狸的上身裸在我眼前,裹身白布早成了血布,两边的皮肤,竟已青紫。
我的手抖的太厉害,再不能落下,花叶泣着接了我的工作,扯开纱布的一瞬,狐狸嘴里“呃”了一声,缓出了口气,微微睁了眼,看着我俩全蹲在床上,蹲在他身边,居然还扯了扯嘴角,我急制止他:“我求你别说话,一句话也别说!”他怎会听我的话呢?一向都是我听他的话而已。
他断续道:“大…大人已起…疑心…三…三毛今…今夜…与黄…毛…一道…一道离…离开大同!”
我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来,凝固成冰的血液,仿佛瞬间又鲜活热烈的奔涌起来,碎成千万片的心,仿佛瞬间又拼做了一个整体,只在一瞬间,他的这一句话终了,心底一股奇怪的热流突然爆发了出来,我竟无法控制它们的喷涌速度,像火山、像海啸、像泥石流、像龙卷风!短短几秒已席卷了整个心房,好似在冰层下被掩埋了许久许久,终于从厚厚的封冰积雪中扒开了一条小缝,寻到了温暖阳光的踪迹......
那热流是什么?我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写的急,今天时间来不及,一天都在忙,回家饭也未吃一头扎向电脑,有错帮着挑挑~不满意请留言提出,话说,偶收藏好少,大家不要IE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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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碎心的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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