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君云深处》佑伽

4、（四）深梦

　　我倚靠在红栏的一端，如往常一般地看着明月东升。

　　透过树间的缝隙，我能隐约看到灯火通明的另一端——

　　今日是国公之女的生日宴。

　　国公心情大好，邀请各方来宾齐聚一堂，登时整个府邸内莺歌燕舞，京城内有名的人物几乎全都被宴请至此。

　　因此，盛大的庆生也只是个噱头，用来蒙上政治角色之间的水深火热而已吧？

　　身为影卫，越热闹的时刻越需要多几分警觉。但此时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便是为我的主上打探风声。

　　是时候动身了。

　　我轻轻跃下，踏上松软的草地，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其他的声响——是脚步声。

　　主客早已落座，现在独自徘徊在外院的还能有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跨步靠近声音来源的方向，果真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正踮着脚向外围悄悄移动。

　　没有一般刺客必备的侦查力，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身后早已有一个人悄然贴近。与此同时，我大概能够断定这只是个不小心闯入的外人。

　　但我还是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他的脖颈之前。

　　明明没有用开刃的一端冲着他，那人却浑身颤了一下。

　　“说吧，什么人？”我开口。

　　听到我的声音，他似乎是试探一般地回头，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我。

　　月华从眼前人的肩上倾泻而下，此人体格分外娇小，好似一阵风便能刮倒。

　　“常深！”清脆的女声传到我的耳畔，她的眼尾稍稍翘起，盈满笑意。

　　我敛下目光，没有再看她的脸，同时收回了手中的剑，单膝跪地等待责罚。她却像没事一般，拉住我的手腕让我起身。

　　我心下有些愕然，这位大小姐是这次宴会的主角，而这条路分明不是通向主厅的。

　　“小姐，通往宴会的路不是这边。”我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她，轻轻说道。

　　燕归云却依旧看着我，不置可否，摘下了身后披着的厚重斗篷。

　　“我有其他事要做，你身为我的护卫，理应跟随，护我周全。”少女眨眨眼，那双明眸像是头顶的银河，狡黠耀眼。

　　“是。”话已至此，我没有理由推脱，便安静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而我们二人的前方，却是一道上了锁的木门。少女的脸一下暗了下来，“不高兴”三个字只差没写在脸上。

　　既然是这副行装，想必她也是偷偷溜出来的，正大光明地找别人打开这道锁自然是没有可能的。

　　她似乎并不知道，每逢重要聚会，国公府都只留一道正门，只因防止贼人进入。我看着燕归云这幅愁眉不展的模样，竟没有来觉着有些可爱。

　　明明柳叶一般的眉已经皱得变形，我却移不开目光。

　　“小姐。”情不自禁地，我开口，“抓紧我。”

　　明明是离开的大好时机，我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也是从这一刻起，我知道自己陷进了不该陷入的梦幻。

　　在她愕然的注视下，我利索地搂住她的腰，在月光的凝视下，跃上那堵并不是很高的围墙，再稳稳地落地。

　　大抵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吧——我避开她有些炙热的眼神，轻轻把她放在地上。

　　“谢谢...”这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悦耳，因刚刚的经历产生的紧张和胆怯而有些微弱。

　　我向燕别云看去，注意到她肩上的包裹散开一角，露出一个木盒子的边缘。

　　她也在同时回过神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没有遮掩，反而笑了笑道：“这是我在郊外采到的种子，我正寻思在哪里把它种下。现在看来，这片地方空旷宁静，便就选这里吧。”

　　我看着她解下包裹，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几粒种子。

　　“你也一起吧。”她突然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朝我仰起头。

　　“是。”在她的注视下，我莫名地涌起心头的热潮。

　　我走到她的身旁，任由她将那种子放在我的掌心中。

　　我告诉自己，这是命令。

　　来自国公府小姐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