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鬼差》一只牛油果

6、第六章 三更半夜，鬼差收魂

　　当当当，卧室的老钟又敲响了，给压抑的午夜灌注一丝动荡的诡异，邢朗眼睛咪着成一道缝隙看了看窗外，还是一片黑压压的夜，忽生尿意，准备起身上个厕所。

　　他抬起胳膊，觉得上身轻飘飘的，还没用力，瞬间就坐起身来，一反常态。

　　脚刚刚着地，卧槽，后面怎么有个物体黑乎乎的，睁开迷蒙睡眼回头一看，oh my god！！！邢朗简直不敢相信，床上躺着的竟然是自己！

　　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死一般的沉寂。

　　“什么情况，什么鬼，天啊，为什么有两个我！”邢朗立马捶胸顿足，看看自己是不是做梦。

　　可是他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汗水从额头淌了下来，混杂着眼睛里的泪，刚一伸手摸，液体突然变成气体状挥发掉，丝毫不留痕迹。

　　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会这样！！！

　　他跑到卧室门口旁边的体重仪上，任凭怎么跺脚，一个大老爷们在上面使劲蹦跳，却仍然显示没有重量。

　　之后来到卫生间，傻傻呆呆地伫立在镜子的面前，热水器，马桶，倚在角落的一把拖布，深蓝色的毛巾，柜子上少许的清洁用品，还有简易晾衣架上的两个内裤，除此之外，镜子里空无一人，完全不见自己的影子。

　　冷静了足足半分钟，邢朗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死掉了！起身的不过是未散的灵魂，而身体就这么瘫软在床上，成为一个空洞的存在。

　　我死了，我就这么死了！！！

　　他仔细回想自己这28年，活着本身就是十足的郁闷。老妈在10年前得了乳腺癌撒手人寰，什么都没留下，爸爸一心忙着经营店铺和他的悱恻爱情，任自己飘荡自流，孤苦伶仃。

　　自己也不争气，一直混的狗屁不是。哎，死了也好，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就在这时，砰砰——门外那里传来几下紧促沉重的敲门动静。

　　三更半夜的，谁还会找我呢，随便吧，反正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门打开了，蓦然，一种极其奇怪的磁场电波瞬间直抵邢朗的五脏六腑，使他不由得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好一会才稍有缓和。

　　开门进来的是两个神情诡异的人，一男一女，身材高挑的灵异男有着精致的五官，英俊而优雅，一双深邃而幽远的眼眸犹如闪耀着的夜空，灵异女梳着薄薄的刘海，小小的樱桃嘴，身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摇曳生姿。

　　这两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谁呢？邢朗十分纳闷，对着两人伸出手戏谑地比划两下，确认对方是否能看得见自己。

　　“你好，我们是阴间属华东区域人间生死簿体系第五分支部的鬼差，我叫阿Wing，这位是我的同事小昭。”

　　“很遗憾地通知你，邢朗先生，你的名字已被划入到人间生死簿的意外死亡名单中，我们现在带你下阴间，之后的事宜我的同事小昭会负责详细告知。”

　　“哦，不用说了，你们肯定是阴间的人头马......人头马面之类的官吏对吧？就是鬼差嘛，电视里看过，这个我知道。”邢朗对人间也没太多留恋了，只能顺其自然，一切佛系到死。

　　“嗯，难得见到这么看得开的人，还有心思开玩笑。”鬼差阿Wing仍是一脸严肃。

　　“邢朗先生，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阴域世界’，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间。尽管欢迎一词你可能并不想听到，但你的死亡已成既定事实，无法改变逆转，所以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了……

　　“现在我有义务给你说一下去往阴间之前需要注意的细节。”

　　鬼差小昭脸色微红，抬头望了望阿Wing，接着故作镇定地说，“首先，阴间有严格的管理秩序和制度，所以千万别和鬼差耍花招，之前有很多个不相信自己意外死亡的幽魂，借机想肆意逃开我们的押解，找来各类江湖所谓大师前来相救，也都是于事无补白费功夫，最后落得罪加一等的刑法。第二，我们稍后带你度过鬼门关，灵魂在脱体的过程中会很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第三……”

　　还没等小昭说完阴间的管理规定和流程细则，中途就被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生来最怕的就是唠叨了。你们放心好了，我是不会逃的，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流程到时候总会经历的，先知不如不知。现在唯一想搞清楚的就是，我究竟是怎么死的？据我对自己的了解，好像没那么大胆子，所以不可能是自杀而死。”邢朗不耐烦地揉了揉下巴。

　　“死去的灵魂在未走完阴间流程之前，我们是不便于告知死亡原因的，当你走上鬼门关话旧的时候，会有鬼差诵读你的生平历程，给你在人间的一切所作所为打分评判，那时候你自然就会想起来了。”阿Wing说。

　　邢朗点了点头，“好吧，鬼差大哥，呃，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们是否答应？”

　　“好，请讲，死之将至，在可容许范围内的请求是可以申请批准的。”

　　“我想去看看两位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生前不孝，死后总要去见亲人最后一面的。”

　　“你指的是双亲吗？可根据你的资料显示，你母亲已经不在人间。”

　　“资料显示？你们从哪里得知的？”邢朗歪着脑袋睁大双眼，表情写满了不解和好奇。

　　小昭双手盘在胸前，瞟了一眼邢朗，哧地笑了一下。“刚刚已经说了，我们是鬼差，肯定是……”

　　“是啊，妈妈早年就离开我了，现在我想去见见我的父亲，至于另一位，是让我抱以愧疚的前任女友。”急性子的邢朗忘我地说。

　　不知道为何，说到看望前任女友最后一眼的那一刻，阿Wing的脑子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触，内心重重地抽动了一下，不知这种感觉算不算感同身受。

　　“好，我同意你的请求。”阿Wing直截了当地应答道，极力掩饰着心头时时泛起的涟漪。

　　小昭诧异地猛一抬头看着阿Wing，在她的眼里，阿Wing并不属于好说话的性格，而是一名绝对意义上的中规中矩的鬼差，可这一次…..

　　“Wing差，按照规定......”小昭本想提醒一下。

　　“没关系，这件事我搞得定，小昭，你先回去，帮他填写一张申请表，在申请表单上标注：灵魂押解迟缓，一个钟头就可以，后期我去弄。去吧，放心。”

　　听了阿Wing的话，小昭也沉默不语，些许尴尬的安静笼罩着三人好一会儿。

　　接着，阿Wing回过身看了一眼邢朗，“那，无论你见几个人，不要超过一个小时，我已经够通融了。还有，为了防止我们工作发生疏漏和意外状况，我要全程在旁边，直到我们安全抵达阴间。”

　　“没问题，绝对配合。”邢朗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如的灵魂在人间倘若多出微微的一小时，都是这样的开心。

　　“那，我回去了？Wing差事？”小昭看着阿Wing。

　　“OK，快回去吧。”他脸上并没什么改变想法的意思。

　　“谢谢你啊，鬼差大哥，你随便坐，我进屋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阿Wing走到客厅随便看看，电脑还在闪着光，是《王者荣耀》的网游界面。

　　“你很沉迷游戏吗？”阿Wing对着卧室里面换衣服的邢朗问道。

　　“其实不算吧，我深知自己游戏打的烂死了，可除了它和烟酒，还有什么嗜好可以打发时间呢，哎，想想就觉得自己可怜。”邢朗边套上一件白色T恤边回答阿Wing。

　　“不会啊，你在音乐或艺术方面应该很有想法的。”做了鬼差多年，阿Wing有九成的把握，自己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鬼差看人真的是透明的啊？这个蛮神奇……是啊，大学那几年业余玩音乐，那时候每天叫醒我的就是音乐梦想，四年读书的时光全都花在了对小提琴和吉他的练习上，还组建了自己的小乐团小有成绩，慢慢的也就越来越不在乎学业，导致大四学分不合格，还留级了，哎……”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音乐固然是我的爱好，但是若用它来养活整个小乐团，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个中苦楚说不清，最后大家还不是受生活所迫，毕了业都老老实实去上班。”

　　当温饱问题都成为一个威胁的时候，梦想简直就是一个讽刺！

　　阿Wing坐在电脑旁的转椅上沉思许久，如果自己继续说下去，告诉邢朗假如坚持下去，很快就会得到某人的资金支持，即便不会像明星一样火的大红大紫，但绝对有前途光明，足以改变眼前的一切……可这些话一旦说出来，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难控局面。

　　想到这，他只能转换一个话题了。“看得出，你很舍不得爸爸。”阿Wing心不在焉地拿起烟灰缸旁边摆放着的一张邢朗儿时和爸爸的合影。

　　“实话说，是这样的。虽然我嘴上总说恨他，可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终归血浓于水。自从老妈去世之后，他也蛮可怜的，找到的伴侣不是骗他钱就是玩弄他感情，店铺生意也是逐渐败落……”

　　阿Wing只是点了点头，放下照片，纤细的指节棱骨分明，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邢朗的电脑桌。

　　“在我一个人漂泊的初始几年，他偶尔给我打钱，然后发个信息，一点温柔的父爱都看不出来，只是简单说了一句：银行卡打钱了，不多，但保你不能饿死。我只想积积阴德，免得你妈死了还不念我的好。”说到这，邢朗居然笑了出来。

　　“他终归是爱你的，只是有时候男人很笨，不会表达，这个东西和年龄无关的。”说出这句话后，阿Wing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邢朗匆忙穿好了鞋子，“鬼差大哥，我们可以出发了，先去看我爸！”

　　“这个，你说了算！我也只是想着帮你了结心愿。”阿Wing站起身来，准备出发。

　　“鬼差，都这么人性化吗？”邢朗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专属于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好了，鬼，何必难为鬼呢。”阿Wing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着邢朗。

　　“所以，碰见你这样的鬼差还真幸运！”

　　“哈哈哈哈，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碰见我的人，多数都意味着离鬼门关不远了，他们骂我还来不及呢。”

　　这座城市的灯基本所剩无几，只有临近的几家窗子里，还透着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