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被世仇爱上》卞九欢

55、黎明

　　第57章
　　皓月当前。

　　值守的暗影坐在房顶上，满不在乎地听着这夜幕下的京城。

　　传说中的京城好像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她的眼睛看不见，只能凭耳朵辨识一切，这京城里除了喧嚣就是吵闹，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各个方位传来，吵得她不胜其烦。

　　最烦人的，是坐下屋子里，那女人在梦中浑噩的哽咽与磨牙声。

　　时而悔恨惊惧，时而憎恨不已。

　　说什么大家闺秀，无非是个乱咬人的疯婆子罢了。

　　暗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被咬伤的手，被一个疯子咬，她心里不是很甘心。

　　但是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平含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有人说她是平含烟身边闷声咬人的一只狗，暗影心想，她虽然不爱说话，可却从不咬人，若是说像狗咬人的，怕是屋子里那位“大家闺秀”才对吧！

　　她正在心里瞎想，只听见楼下一声响，看来是有人翻身起来了。

　　暗影在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大家闺秀还不够烦的，还有另一个。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只有沈京初一个人醒着，却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说道：“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走走。”

　　整个蜀山的高手中，唯一一个连暗影也听不到脚步声的人，只有平谷雪一人了。

　　暗影立刻捂住了耳朵。

　　她又不傻。

　　有的事情她该听，有的事情她不该听。

　　做一只狗就要尽一只狗的责任，在恰当的时候装聋作哑。

　　沈京初叹了口气，推开了窗户，说道：“让大当家这么盯着我，堂堂蜀山之主夜半不睡听我墙根，看来是我的不对。”

　　平谷雪漠然说道：“京城太吵了。”

　　这里的喧嚣声太过，淹没了一切挣扎的声音。

　　平谷雪见沈京初不答，又说道：“今天你回沈家，怎么不就呆在沈家。你那个嫂嫂不是还在家里等你吗？”

　　沈京初：……

　　她怎么还没过这关呢……

　　晋语娟到底是哪里招她惹她了，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就盯着晋语娟不肯放。

　　沈京初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又会惹到平谷雪，只好规规矩矩地说道：“我嫂子嫁给我家，就是我家的人。我对沈家早已痛恨彻底，不想回沈家，也不想见沈家的人。”

　　平谷雪冷笑一声：“是吗？嘴上说她是沈家的人，心里还是觉得她特殊吧？”

　　沈京初想，平谷雪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样子。

　　但是她又怕惹到平谷雪，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闷不做声，不敢回话了。

　　谁知她好好地压着自己不吭声，平谷雪反而更生气，转过头来问她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敢承认了？”

　　沈京初：……

　　你怎么就能这么无理取闹。

　　蜀山被你这么个无理取闹的人管着，也是倒霉。

　　沈京初无奈地说道：“特殊归特殊，但是我现在既没本事安置我自己，也没本事把她从家里救出来，甚至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姐姐，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现在要担心沈家，担心宫里，担心赵王，我还是不连累她最好。”

　　沈京初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很聪明，说清楚了以后平谷雪一定能理解，谁想到平谷雪不但不理解，反而尖锐地嘲讽道：“是吗？那你甘愿连累我，连累蜀山，连累我平家？”

　　沈京初急忙摆手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眼见平谷雪生气了就要走，急得沈京初从窗口翻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别！你听我说啊！我、我当时不也是走投无路才去寻你，这件事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我心里是把你当救命恩人看的……”

　　谁知救命恩人也没用，平谷雪甩开了她，闷声回房去了。

　　沈京初百口莫辩，站在门边，急着拍门道：“你、你是我再造父母、今生恩人啊！阿雪，阿雪你开开门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房顶上的暗影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京城本来就吵。

　　现在可好。

　　更吵。

　　次日天明，平含烟因为授命要去接赵声韵，起得最早。

　　她一早起，发现值夜的暗影拿一床被子蒙着头，正睡在房顶上。

　　平含烟跳上房头，把暗影蒙头的被子掀开，问道：“让你值夜，你蒙着被子值什么夜？”

　　暗影叹了口气，道：“二当家，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非常吵。”

　　她话音未落，平谷雪打开门，厉声道：“嫌吵就别在我蜀山做事！”

　　平含烟骇然道：“她怎么今天脾气忽然这么大，你昨日惹她不成？”

　　暗影拿着被子蒙住头，道：“还能谁惹她，大家闺秀呗。”

　　平含烟听了这话，回过头，发现平谷雪正阴沉沉盯着她看，登时觉察不好，连早饭也来不及吃，道：“我去接那孩子放学。”

　　平谷雪郁郁道：“这么早，学堂还没开门吧？”

　　她话还没说完，平含烟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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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太阳从凛冽的冬日中升起来了。

　　沈清月被关在地下多年，甚至连烛光都鲜少能见到，太阳一升起来，她便迷茫地抬起头，仿佛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似的，有一丝温暖的记忆从心底升起。

　　虽然如此，那些记忆也如同水面上破碎的波纹一般，只有片段闪过她的脑海。

　　儿时桃花树下，年幼的妹妹被人欺负了，就自己藏在树根地下，自己同自己生气。

　　她把带来的糕点递给那倔强的孩子，柔声安慰她道：“初儿，你不要同那些男孩子家再较劲了，你是女孩子，打不过她们的。”

　　那孩子依旧背对着她，稚嫩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要打得过！等我长大了，把那几个混蛋抓起来一起打！”

　　她柔声安慰妹妹道：“傻孩子，你不要傻了，我们女儿家的命就是这样……”

　　模糊的记忆里，那孩子回过头来，仿佛石块丢入水中，整个记忆就在一瞬间破碎了。

　　沈清月猛地惊醒，听到自己的门上有人开锁的声音，登时惊惧地看着门口。

　　沈京初把门打开一个缝，小声说道：“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进去的。我们今天把韵儿接回来看你了。”

　　沈京初期盼地看着姐姐，希望这个名字能唤醒她一丝回忆。

　　然而，沈清月却躲开了她的目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韵儿去上学了，韵儿上学最重要。男儿家若是考不上科举仕途无望，以后可就遭了……”

　　沈京初见她依旧记不得自己，只好叹息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但愿赵声韵的到来，能让姐姐唤起一点过去的记忆。

　　这时，马车在门外停下，平含烟跳了下来，说道：“我把那小孩带来了。”

　　沈京初急忙冲了过去，虽然她这个外甥不认得她，但是好歹是血亲的骨肉，希望他能给姐姐带来一点清醒。

　　然而沈京初一撩开帘子，就见那孩子被五花大绑，捆在车里，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沈京初：……

　　沈京初无奈的问道：“你接小孩放学，就是把他绑架过来？”

　　平含烟耸肩：“我是女土匪咯。”

　　沈京初：……

　　她解开了那孩子的绳子，说道：“韵儿，你不要怕，我是你小姨。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的。”

　　赵声韵一放学就被人绑了，现在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出，害怕地坐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地看着沈京初。

　　沈京初说道：“我接你来，是想让你看看你妈妈……”

　　赵声韵尖声叫道：“你骗人！我妈妈早死了，你是人贩子——”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喊，就被平含烟捂住了嘴。

　　平含烟笑着把他抱了下来，拍着他的脑袋，说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呢。还没到饭点儿呢，你就想吃饭啊？”

　　说着，跟抱块石头似的，把浑身僵硬的赵声韵抱进了院子。

　　沈京初把门打开，说道：“姐姐，我把韵儿带来了，你看看他——”

　　赵声韵刚被放下，一眼看见屋子里头发凌乱的母亲，尖声叫道：“鬼啊！鬼啊！”

　　他也顾不得沈京初是不是人贩子了，吓得扑到沈京初怀里，惊叫道：“鬼啊！”

　　沈京初急忙安慰他道：“不是的，你妈妈没有死，你看，她好好的在这儿呢……”

　　一贯疯癫的沈清月，仿佛也认出了儿子，欣喜地对他招了招手：“韵儿……”

　　赵声韵躲在沈京初怀里，害怕地喃喃自语：“我见过她。”

　　“我家府里的夜里……”

　　“黎明天还没亮的早上……”

　　“我见过她。”

　　他说着，害怕地说道：

　　“我叫爹爹去抓它，抓了一次又一次，它怎么还能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