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的重生》和光同辰

23、三月春猎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兽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诗经》

　　三月春猎是非常郑重的大事，祭拜完神祖之后再选择良辰吉日正式出发狩猎。古时有言，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春天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不宜大肆杀戮，春猎重在祭祀祈福等盛大郑重的典礼。因此文武百官都要参加，还可以带上亲眷。

　　三月韶光时节，人间春和景明，桃李芳菲，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出游，从女儿家的香车传出的欢声笑语就没有断过。

　　这场大型春游明绰原打算告病不参与的，反正大家都当他今年身子都不适。但启郁非常希望他来，三番四次派心腹太监到府上送些猎装鞍鞯什么的，用意昭然若揭，为了不多生事端，明绰只好来了，就带了晁简廖清几个，人员精干，灵活随意，只当是出来散心。

　　启郁执意让明绰来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春猎秋狩，除了是祭天祭祖，讨个好彩头之外，自古以来还是联系君臣之间的感情的手段。明绰的身份自然不用他带着来显示恩宠和承认，但最近启郁明显地感觉到明绰的疏远之意，他能猜到明绰的心意，但多年的依赖亲近之情怎么能说算就算？

　　他是有志向做个千古明君没错，但未必要舍弃某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明绰的感受。他才不要像史书里那些帝王那样，手握着生杀夺予的巨大权力，却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自由和情感。年轻的帝王相信，他将会有一个从前所有君主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启郁跨坐在骏马上，一身黑色帝服，勾勒得身姿修长，风度无双，翩若惊鸿的贵公子附上凛然帝王之威，不知勾动了多少名门贵女的春心。

　　第一批秀女是时候进宫了。

　　明绰恍恍惚惚想到。不过，他早就不管这些琐事了，这小子的终身大事，就让他自己来操心吧。眼下，怎么打发这几天的好时光才是正经事。

　　山林间的野兽被侍卫驱赶在一处，天子便箭无虚发，很快就完成了首射之礼，余下诸臣及王侯公子纷纷四散开来显摆骑射之技了。往年明绰是这些人中的翘楚，今年却大不一样，他也不同其他不自己动手的老臣女眷一起去看侍卫们用上网捕、套索等狩猎方式的表演，独自往密林深处钻去了。

　　明绰走着走着，一会看看山一会儿看看水，还蹲下身来研究研究野生的菌菇，拨弄拨弄花花草草，最后停下来叹了口气。

　　“明相一路拈花惹草，好生自在啊。”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要是语气不那么深沉就好了。

　　“长公主。”明绰也温和地打了个招呼，这位皇帝唯一的姐姐元宁，温婉大方，聪慧得体，虽是女子，但在朝中很有些地位。而且朝野皆知，她与左相之间有过一段情缘，当年她深爱明绰，追而不得之后，嫁给了右相的儿子。后来人人猜测长公主是为了国家承担起公主的责任，牺牲自己，嫁给奸相的儿子麻痹敌人，至今没有儿女，朝野为之叹息。启郁一直愿意为长姐赐婚，让她再嫁，公主都拒绝了，至于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她们都在谈论你，她们所有人，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总在谈你。”元宁淡淡道，瞥了眼身后的闺阁女眷们。

　　“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吧。”明绰哂然一笑。

　　“你太低估你自己了。时至今日，你还是姑娘们眼中的香饽饽。”

　　“她们都说什么？”

　　“什么都配不上你。你拥有世上的一切，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明绰大窘，自己的心事倒叫一群年轻女子看出来了，他有这么矫揉造作吗？

　　“这是不假，原本是如此。”

　　“那现在不是了？”元如注视着他的眼睛，关切地问。

　　世人皆说元宁公主痴恋明相以致终不再嫁，其实元宁早不爱他了，明绰这个人就像浮在天上的云彩，悠游自在，怎么也抓不住，她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年少时终不可得的梦。

　　她这一生错就错在，年少时遇见了太过惊艳的人，其他人再难入眼了。

　　唤醒绮梦憎啼鸟，罥入情丝奈网虫

　　明绰看着她满头的珠翠，遍体的绫罗，她知道他不喜欢女子这般打扮，仍随着自己的心意妆点自己，便知她早已放下了。

　　于是爽朗一笑，“现在不是。”

　　远处的人群中盯得紧的，便见得这对男女同时久违地大笑起来，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如今彼此都让对方大吃一惊，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