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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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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雪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宗像的短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中,印出深浅不一的足迹,银蛇一般的长街蜿蜒盘曲,就像那天学院岛山后的幽绵小径。
吠舞罗成了宗像常去的地方。
周防倚在沙发上发呆,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雪声,墙上的时钟刚刚敲过六下,宗像该来了。他喜欢坐在吧台旁的这张黑色沙发上,这是正对着酒吧门口的位置,只要宗像进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模糊的蓝色剪影出现在视线中,朝他一步步靠近,周防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啧,动作真慢啊。”
宗像推了推眼镜,环顾了一圈,“草薙先生不在吗?真是难得,竟然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周防一向懒散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燃起一根烟,渺渺烟雾在空气中很快散开,周防顿了顿,说道:“去看十束了。”
雪虐风饕,确实是个适合探望故人的好天气。
宗像默然,十束多多良,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周防的耳廓上钻着一枚耳钉,藏在他赭赤的发丝里,每当周防有意无意地撩起头发时,那抹随之晃动的红就刺得宗像眼疼。那是十束的血。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十束对于周防和吠舞罗的意义不言而喻,如果说周防是一头猛兽,那么十束就是驯兽师。宗像不会过问,也不会介意,他是男人,更是高高在上的青王,胡搅蛮缠,这不是他的作风,更遑论对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室内暖气让周防有些闷热,察觉到宗像长久的静默,周防披上外套,握住宗像的手,“出去走走。”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尤其醒目。周防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宗像放缓脚步跟在后面,不是不想并肩同行,而是只有这样的距离,宗像才能将周防完完全全地纳入视野之中。
时间追溯至三个月前。
一心想为十束报仇的周防还是没能控制住力量,在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坠落之前,宗像用“天狼星”贯穿了他的身体。周防的剑燃烧着赤炎在空中一点点消逝,最终化成漫天红光。那一夜也是冰封雪飘,周防的血染上宗像苍白的指尖,触目惊心。宗像抱着他,感受着怀里的温度由炽热渐渐转凉。这是王的宿命,本该如此。
可他偏不信命。
周防在Scepter4的特护监控室里躺了两个月,宗像就在他的病房隔间住了两个月。一切都在趋于稳定,可周防迟迟不醒来。饶是宗像再固执,也放弃了。他想,这样也好,至少这个野蛮人再也不会做出让他头疼的事,至少,他还能见到他。活着,比什么都好。
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宗像被告知白银之王复活了,这意味着学院岛事件造成的石板偏差值终于被拨回正轨,那么周防是不是也有苏醒的可能?
宗像挂掉终端机,草草结束会议,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他颤颤巍巍地推开监控室的门,半小时之前还在沉睡的人此刻正侧卧在床上抽烟。宗像维持着镇定的姿态踱到周防面前,抓起他的头撞上床边的铁栏,恨恨地说:“刚醒来就要污染我这里的空气吗?”
“喂宗像,会被撞坏的啊。”周防双眼惺忪,恍若睡了长长一觉。
“你的脑子不是早就已经坏了吗?”
周防挣脱开宗像的钳制,下一秒,宗像就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周防掰过宗像的下巴,用唇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霸道的一吻,宣示着他的回归。
监护室里间的门虚掩着,从周防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一套熨得干净整洁的制服叠放在桌上,Scepter4衣饰等级严格,那是只有室长才能穿的装束。周防重重地深呼吸,空气中弥漫的清冷香味窜入鼻中,他再迟钝,此刻也该懂。
口是心非啊宗像,明明你对我在意得不得了。尽管,他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宗像根本不会承认。
周防是死过一次的人,当他睁开眼再次看见宗像时,近乎久别重逢的雀跃与惊愕交织在一起,种种复杂的情绪将他的心蹂|躏得支离破碎。对宗像而言,亦是如此。于是这个吻来得顺其自然。
虽然身上的疤痕都已痊愈,可宗像仍然不放心,他给周防安排了各种检查,一切指标正常。
命运如此反复地捉弄他们,周防的眼睛正在逐渐失去光明。威斯曼偏差值酿成的暴走烈火在周防体内流窜,灼伤了他的视觉神经。宗像平生第一次束手无策。
八田哭得天昏地暗,可周防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是没有恐惧,草薙的叹息,宗像眉目间偶尔流露出的无能为力,这些都刺痛着周防的心。有时在深夜转醒,他会下意识在黑暗中寻觅宗像的身躯,然后拼命将他揉进怀里。幸好,宗像还在。
曾经那么耀眼的红,现在黯然失色。那把插入周防胸口的剑,也同样给了宗像致命一击。
镜片泛起一层白雾,睫毛上积攒的霜露压得宗像有些抬不起眼,“周防……”他叫他,呵出的冷气化成水珠覆上眼镜。
“啊……”周防停住,转身懒洋洋地回应他。
左脚跨前一步,宗像主动勾上周防的脖子,无视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他冰凉的唇上烙下一吻。
周防只短暂愣了几秒,随即就回抱住他,用脸磨蹭他的鬓角,温润的气息吐在他耳边,“我还活着啊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