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六 晋江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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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场喧嚣，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话语汇聚在一起，嘈杂的声音如同浪潮呼啸而来，站在场地中央的两人别无选择，注定照单全收。
巨大的声浪感染到了李进乙，她的面色浮现出一抹潮红，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比起牢房中的她，现在她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却自在真实许多。
环境会同化生物，生物会适应环境。
她已经习惯了这里。
李进乙尽职尽责的做出悲痛到极点的表情，
她不喜欢陆久，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就不喜欢她。
所有人都在这恶心的泥潭里，陆久也是，但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陆久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和姿态，那是在外界十分常见，放在这里却十足碍眼，仿佛抽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的姿态。
有时候看着她，会觉得她也是看台上看客们的一员，甚至于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着所有人。
在陆久之前，李进乙最讨厌的就是天真，这里不应该有这种东西，她记得自己接到这个“和室友成为挚友，再在竞技场上杀掉他们”的任务不久，就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干净而无垢，哪怕是外界也绝对无法孕育出的单纯，那个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挚友。
李进乙不记得、或者说是强迫自己不记得那个人的面貌与名字，虽然她能给自己找到无数的借口说服自己，却没有一个借口能够说服真相。
陆久没有那么不谙世事，这个人什么都明白，李进乙在看到陆久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她从未把自己的行为当做一回事过，自己在她的面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看上一眼。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或者服从而活，或者抗拒而死，身不由己，只能继续演下去。
如果说李进乙这类人是柳絮、是浮萍、是石子惊起的一道波浪，陆久就是山岳，是坚铁，是自亘古万载以前就一直存在的深海，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给她施加改变的力量。
她是嫉妒着陆久的，明明都是朝不保夕的人，凭什么只有她不是浮萍？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陆久的声音，她的声音偏向中性，不高不低，有些微微的哑，无论是提高还是压低都很好听：“这是你自愿参与的，还是被迫参与的。”
除了第一场角斗之外，陆久其后的九十八场都没有再开过口，这是第一百场，陆久久违的开口说话。
在角斗场之外，李进乙也极少听到她说话，原本她以为陆久是在为了这一场面，但她一对上陆久的眼睛，就知道不是，她的目光依旧清浅而平和，里面一丝一毫的愤怒也没有。
常人的瞳色都是褐色，但陆久的瞳色十分奇特，她的瞳孔漆黑而亮，以瞳孔为中心一点一点的晕染成浅灰，宛如雪白画卷上滴下的一滴墨。
那一点黑色的瞳仁好似针尖，在她专注的注视一个人的时候简直连魂魄都可以钉住。
“有什么区别？”李进乙持剑向陆久劈来，她的剑上带有许多的倒刺与血槽，比起剑，更像一把锯子，舞起来的时候声势甚是浩大，“我们之间终归是有个人要死在这里的。”
陆久没有出剑，她只是恰到好处的抬起了手，以一根食指抵住了剑尖，她抬手的时机到动作都巧妙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庞大的剑势在最盛的时候被她终止。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一个人的技巧超出对手太多，就能精准的找到另一人的破绽，就像是已经切开大半的木板，再被人轻轻一掰，就会轻易断裂。
陆久找的不是已经存在的弱点，她更强硬，也跟蛮横，她硬生生地在李进乙招式最连贯也威力最大的一瞬间切入。
“……很多人都忘了点什么。”陆久的声音很轻，她对面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再一看这在大力之下已经弯曲到快要折断，却无法在陆久之间留下一丝一毫的剑尖，李进乙心都凉了半截。
陆久其人，刀枪不入。
在这里的时候，陆久的记忆一直都是一片红白，她此刻开口，只是因为这场景勾起了陆久一些久远而模糊的印象。
她应该是不止一次的遇到过这种事，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透过那些剪影她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心惊胆战有之，怒火中烧有之，唏嘘不已有之，最终汇聚到一起，唯有五味陈杂一词。
和……自相残杀这种事，她应该是做过不止一次，虽然都是和现在一样都是被胁迫的，但如果当时她自己没有那个意愿，绝无可能有人强迫她拔剑，她的记忆里也不会有将手放到剑柄上的触感。
记忆之中没有拔剑之后的结果，陆久了解自己，她不会去记得无意义的、也就是她可以依靠线索推测出的东西，也就是说，后面发生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几种——有人动手，或者没有人动手。
无论活下来的是谁，时间过去多久，都会成为当事者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陆久试着将李进乙换成自己珍视的某个角色，奇特的是，陆久找不到那样一个人，同时她也明悟了自己为何对“自相残杀”的对象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对方不在“自己”的范围，不过都是外人眼中的朋友。
那么——她又换了一种设想，如果李进乙真的是她的挚友，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陆久发现如果是真的，那么选择什么简单得依旧轻而易举，她也绝不会自责，因为她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只是，陆久的对面若真的是她此生难求的挚友，这样的场景就绝不会发生。
她会在一开始就阻断所有可能性，没有人能通过陆久伤害他们。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左右选项本身，而不是直接选择上位者给予的某一种结果。
李进乙在陆久面前倒下的时候，陆久如此想到——
幸好她是假的。
但是，陆久心里的不适感却积攒了下来。
仅仅这一次是假的，那么这之前，又会有多少是真的呢？
如果陆久没有看出来，现在的场面将会和这些人期待看到的毫无区别。
他们所期待的，某些曾经有过的景象。
能够第一个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从其余平庸之人那里脱颖而出的想法的人，是天才。
那么，第一个想到以这种方式博人眼球的人，到底是天才，还是因为眼前确实上演过这么一幕？
在陆久不知道的时候，除了挚友，是否还存在着“爱人”、“父母”、“兄弟”？
只是想一想，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胃里翻涌到喉间，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这是任何理由也无法解释和掩盖的，极致到纯粹的恶意。
胜利一百场的陆久，没有等到这些人口中的身份与自由，她被套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锁，被人用一根铁链牵着，向更深处走去。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被放出去的样子。
陆久被带到一处全新的监牢，这里的铁栏更细密，也更坚固，每一根栏杆都有成年女子的手腕粗细，上面有着斑驳的铁锈和深色的血迹。
她被人推进去，大门在身后关上，心底没有任何意外。
带她进来的人似乎是见她没有挣扎，还以为是她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做作的把玩着监牢的钥匙：“哎呀，真可惜，本来你是可以出去的，但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一个个都要出去的话成本太高了，而且呀，这里是被法令禁止的地方。”
“一个个封口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大人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要没人能从这里出去，不久不用给封口费了吗。”
这个人脸上显得油腻而恶心，他估计是想看陆久怒不可揭的样子，可惜他没有如愿。
陆久依旧是安静而沉稳的，她的眼睛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希望”本身也能够成为诱饵，这里的人为之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与挚爱刀剑相向、哪怕明知自己对那人举起武器，再回到过去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的时刻。
这里仅存的希望，也是陷阱的一环。
他还十分得意的像陆久介绍着：“这里是只有百连胜的人才有资格到的高级角斗场，你以前的室友也在这里，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人的底线是绝不能打破的东西，它比任何事物修补起来都还要困难，继续打破第二次也比任何事物都要容易。
陆久抬头，在对面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点都不值得意外和感动的再会。
少年的形象狼狈了不少，他缓慢的抬起头，准确的将那布条之后的视线挪到陆久的位置，像是能够通过茫茫的黑暗看到她，他的肢体因为疲惫和伤势而颤抖，几缕碎发落在他的眼前，漆黑的发丝融入他遮挡眼睛的漆黑布料，但他的视线却没由来笃定。
他在陆久到来的一瞬间，单凭气息就认出了她。
娃娃脸，细眉，微带着棱角的下巴与微微翘起的唇，比起剑客更像一个在世家大族娇宠着长大的小公子。
下一刻，他的表情没变，只是微微改变的气场让陆久感觉，他委屈的好像已经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五六 晋江首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