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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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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两人都沉默。周擎因为无言以对,乔繆熙则单纯是不屑与自己厌恶的人交流。他们只因目的地相同暂时共处,如果可以,乔繆熙其实恨不得开车的男子凭空人间蒸发掉。
一切莫名的敌意顷刻间有了合理的借口。是别有用心的觊觎,是离经叛道的蛊惑,是阴谋是陷害,是周擎怎么配?
周擎从来觉得自己不配,似天赐了命运不堪负载的福分,战战兢兢又贪恋痴慕,宁愿背上雷霆万钧的罚,折去余生的寿,也要守住当时当下当面的人。他不敢直面乔繆熙的咄咄,认了是祸,不认违心,便憨憨死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不说,岂非默认?
于是气势汹汹回家行质问,乔繆熙甚至不去追究有没有,她只问多真?为何?
自越过剖白心迹的界线,乔伯翎便预想到终有流言蜚语千沟万壑淋漓加身的一天。而在外界的议论之前,最先需要面对的就是唯一的亲人。饶是百般推想万般斟酌,到底不是真的。而真的亲,真的询,真的拒绝和惊怒,原来是如此心念摧断伤不见血,却疼得要了命。
但乔伯翎不肯妥协。
纵然斩断退路罢绝亲缘,即便身败名裂一文不名,更哪怕世俗难容以命相要,他亦昂然迎上。此生碌碌庸庸又辗转顾盼,笼络许多,也丢失许多,如今他只求爱得痛快,死得其所!
所谓决心,是坦然牵住了手亲口言爱言衷,亦将那方宽大的身影牢牢挡在身后,不许人欺他辱他。
乔繆熙红着眼瞪住至亲的兄长,未肯落泪,终悍然转身离去,将家甩弃在门后。她跟自己说家没了,家散了,家被占了。
私心里,唐映山委实巴不得乔繆熙在自己的屋宇内“登极”,将此间当归宿。但遗憾现下时机未到,情绪是错的,方式是错的,用心是错的。
看着乔繆熙借由无处发泄的满腔悲愤把偌大的客厅撕得面无全非,羽毛在半空飞,窗帘在地板上仃伶,唐映山只得无奈苦笑,煮一杯浓浓的牛奶热可可,投入冰杯,递到疲惫的女孩儿面前。
乔繆熙背倚茶几颓然坐在地板上,没有接过饮料,仰起的脸颊上泪痕双挂。
“他不要我了。”她说话带着哽咽的鼻音,全没了盛气凌人的跋扈,无助可怜,“他要外人,不要我!”
唐映山伸开腿在她身边坐下,展臂揽人入怀,下颚在她颅顶轻柔地摩挲。
“我要你不就好了?”
乔繆熙呜咽一声,旋即搂住唐映山肩头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他不要我了?宁愿要一个无亲无故的入侵者也不要我。他是我哥,我的,唯一的。他怎么可以不要我?”
唐映山拥着她长长叹息:“丫丫,他不会不要你的。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逼他。”
乔繆熙呛咳了声,心有不甘:“我逼他什么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乡巴佬,还是个男人,他们怎么在一起?”
“他们当然可以在一起。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你不许。”
“我没有不许我哥喜欢男人。”
“唉,所以你讨厌周擎什么呢?跟性别无关,应该也不会是性格原因,你讨厌他,仅仅因为他喜欢的是伯翎,对吗?”
乔繆熙怔住。
“这么多年伯翎一直一个人。是他真的跟外头传的那样眼界太高,或者工作狂冷了性情,还是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呢?”
乔繆熙慢慢放开唐映山,推开些身距,神情茫然。
唐映山一手仍握着冰杯,外壁化了一层水珠,滴滴答答落在他膝上。他随手自茶几的纸巾盒里抽了两把裹住饮料杯,还将它放在乔繆熙手里。另手依依捋过她凌乱的发丝拢至耳后,眼中柔情似水。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带你去吃酒宴,半路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接你。那次你也是这样趴在我怀里哭,几岁?嗯,十三,对,初一的暑假。长个子了,头一回穿高跟鞋,好像个名模,特别漂亮!”
可是漂亮的乔繆熙哭得发辫都乱了,眼肿嘴也肿,抽抽嗒嗒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委屈极了。
“她们说要把我送去寄宿制学校,周末也不能回家。”
她们是名媛,是千金,是许多双盯住乔伯翎单身汉标签的眼,未得近身,倒已筹谋起了姑嫂间的较量。初涉交际场的乔繆熙意外躲在卫生间隔间里听闻了一场针对自己的算计,全不似今时今日的自信玲珑,惶惶惴惴,怕得只想寻哥哥,只会哭。
骇人的话最终悄悄地说与信任的山山哥哥听,还要打个勾勾,保证不学舌给乔伯翎知道。
也无需他去当传声的八哥,乔伯翎全都知晓的。既然隔墙总有耳,类似的闲言碎语乔繆熙会听见,他身边的助理也听得见。
所以才下意识疏远了纷繁复杂的各路攀交,独自走过一轮又一轮的四季,走得孤芳自赏温润如玉,走成了周擎眼底心里的先生。
唐映山一再尝试说服:“不能祝福他们吗?”
乔繆熙捧着杯子,呼吸骤然急促。
唐映山眸色里倏现失落:“寂寞了,不还有我吗?”
乔繆熙霍然起身,剧烈的动作晃撒了可可,溅了唐映山半襟褐点。
“不好不好不好,不是这样的,你乱说!我没有寂寞,我也不要周擎跟我哥在一起。我不答应!”
说完冲进客房重重磕上了门,拒绝沟通。
唐映山目光落向她顺手搁在餐桌上的冰杯,形容惨淡,笑也惨淡。
“终归,还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