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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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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剪坊的老板到了王府。
一剪坊是大都里最好的裁衣店,南锦王府的衣服皆是在他家定做,一来二去便熟悉了,加上温辞的身份,所以上门量衣的一般都是老板本人。
“连翘姑娘。”孙老板恭敬地问候一声。
“孙叔,麻烦您了。”连翘拉过小安:“帮这个孩子裁几身衣裳,颜色不要太花哨。”
孙老板看到钟离安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但是很快敛下了情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将尺寸记录好,和连翘定了送衣服的时间后,便离开了王府。
从头到尾没有多问一个字。
连翘甩着腰间的流苏,道:“一剪坊能在大都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全无道理。”
钟离安茫然地站在少女旁边,不是很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了,师弟,我们该学功夫了。”连翘笑道:“可不许哭鼻子哦。”
“我又不是大哭包。”钟离安瘪瘪嘴。
“大哭包?谁啊?”
“没、没什么,”小孩岔开话题道:“今天要学什么?”
“先扎一个月的马步吧。”连翘愉快道。
温辞回王府时已经是申时了,刚进大门守在门口的李管家立刻箭步冲上去,声音凄切喊道:“王爷啊!”
“李管家,何事如此?”温辞被这声吓了一跳。
“王爷啊,你得好好和连翘姑娘说说,女孩子家要懂得持家,她这个样子哪家能养得起哟!”李管家拿着单据将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挠了挠愈渐稀少的头发。
温辞看了看单据,问道:“这是给小安置备的东西?”
李管家怔了一下,点点头:“对。”
“她还真是有心。”温辞露出笑容。
“王爷!”
温辞道:“你可还记得她屋里置办的书桌价值几何?”
李管家能在王府任职,除了他擅长处理账务事宜,亦是因为他记性极好。连翘来府中已是两载有余,李管家略一思索,便回忆起了那时购买的物品有哪些。
“可是想起了,都是些普通人家的东西吧。”
李管家沉默片刻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温辞道:“无妨,李管家你也是为了王府考虑。”
温辞信步向院中走去,远远便听到连翘过分热情的叫声。
“师父,你回来啦~”少女疾步奔来,张开手臂就要往温辞怀里扑,被他抬手抵着额头挡下。
“又作什么幺蛾子?”温辞顺势弹了连翘一下额头问道。
连翘收回自己夸张地姿势,揉了揉眉间,一摊手:“我只是给师弟示范一下,如何正确地迎接师父回家。”
温辞这才注意到少女身后的钟离安,笑着走过去询问道:“小安今天做了什么?还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吗?”
小孩偷偷瞄了一眼男人,又别扭地故意看向其他地方:“看王府,上街,学功夫。”
温辞弯腰抱起他,小安抬手推了一下,似乎要拒绝,又很快改推为抓,老老实实挨在男人的怀中。
“学功夫累吗?”温辞边向大堂走去边问道。
“不累。”钟离安立刻回答道。
旁边的连翘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孩的小腿,钟离安的小脸马上皱了起来,叫了一声。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逞强,这又不丢人。”连翘夸赞道:“小安的确是个好苗子,马步蹲了一下午,吭都没吭一声,想当初我刚学的时候,我爹差点被我气死。”
连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以后师门就靠你了。”
听了这话,小孩居然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沉思了许久才郑重地点点头:“嗯。”
那认真的模样逗得温辞和连翘都笑出了声。
钟离安嘟着嘴:“我会做到的。”
温辞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小安一定可以的。”
坐到饭桌前时,小安张望一下:“他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宁儿回家了,以后还会来玩的。”温辞知他说的是谁,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也许就是无法替代的血缘吧。
“哦。”小孩有点失落,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用完膳温辞带着他在府中散散步,让仆役备下热水,待浴池布置好便去沐房洗漱。
房内的浴池不算大,但是足够两人使用。之前因着小安身上尘土太多,才用的浴桶,方便仆役清理。
温辞并不习惯被人伺候沐洗,将人遣下后自己除了衣物,解开发髻。青丝如瀑般垂下,遮挡了白皙的背脊,精瘦的腰肢若隐若现。
他是习武之人,身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身姿挺拔,在氤氲水汽中竟如谪仙一般。
钟离安仰头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枯瘦黝黑的双臂。他尚年幼自然没有那种隐晦的想法,却也能够分辨美丑。
就好比现在,温辞是美的,而自己是丑的。
曾经的环境让他比同年纪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加早熟,面对温辞的身躯,小孩的自卑感涌了出来,不愿意脱下中衣。
温辞在腰间系上浴巾,回头才注意到小安的怪异,他蹲下身子温和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安咬着嘴唇,眼前之人关切的神色那么真诚,那样的理由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半晌嗫嚅道:“大哭包,你真好看。”
而我,那么丑陋。
温辞虽然聪慧,接触的孩子却很少,宁儿和连翘与小安三人性格各异,所以他并不能每一次都准确地猜中钟离安的心思。
“小安也很好看。”温辞没有多想,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下次要叫师父。”
“师父。”钟离安老老实实地改口:“小安一点都不好看,你骗人。”
这时温辞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凑近亲了亲小孩的额头,认真而又温柔地说道:“在师父的心里,小安很好看,因为小安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皮相再好,若行恶事,也会变得狰狞可怖,所以小安一定要记住,不要以貌取人。”说着温辞难得露出略显俏皮的表情:“况且师父会神奇的术法,只要小安跟在师父身边,一定会变成一个相貌和内心都很好看的人。”
“真的吗?”
“真的。”温辞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且不说温晟殷面容俊朗,冯琬当年艳压大都,就是看看同为孪生子的温泽宁就知晓,等兄弟二人大了,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大家闺秀。
温辞先进了浴池,特意背对着钟离安道:“快点下来,水要凉了。”
小安脱了衣服,坐到了温辞的身边,有些依恋地靠着他的手臂。热水舒缓了一天的疲惫,让他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温辞拿起帕子一边替钟离安清洗一边道:“小安,待会是和师父学写字还是直接休息?”
“写字。”
“胳膊不酸疼吗?”
钟离安赶紧摇头。
温辞原本也没打算教太久,既然小孩这么渴望识字便随了他的心意。
从浴池上来后,温辞取过一盒药膏,涂抹到小安的伤痕上,又用纱布细细包扎好,叮嘱道:“到明天早上之前,不可以解开纱布,否则师父把小安变好看的术法就要失灵了。”
钟离安:“…………师父,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嗯,小安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温辞整理好衣服,抱起钟离安走向小孩的房间。
将宣纸铺平,温辞拿起墨石,一手挽住衣袖一手在砚台上慢慢研磨,宁静而优雅。
钟离安不由看出了神,只觉得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舒服。
“今晚我们就学三个字。”温辞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钟离安”。
钟离安扒着桌子,指了指最后一个字道:“我认识这个字,是小安的安。”
“对,小安真厉害。”温辞指着字念道:“钟离安。”
“钟离安?”小孩重复了一遍,仰起头问道:“那师父的名字呢?”
温辞笑笑,提笔在“钟离安”三个字的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小孩以前应该是上过私塾,他拿笔的姿势很漂亮,字体虽未成形,却也横是横,竖是竖,加上天资聪颖,很快便记下了。
温辞见时间差不多,收起纸笔道:“今天就到这里,先休息吧。”
“小安害怕一个人睡吗?”温辞问道。
“才、才不怕。”
“那师父就先回屋了。”温辞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再次确认道。
“嗯。”
待温辞离开,钟离安的小脸立刻垮了。
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是想起什么,跑到桌子上打开方才练习的宣纸,小心翼翼将温辞写的两名字裁下来,藏到床头的被褥下。
不过这个方法好像并不好用,小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许久,还是抱着枕头跑到了隔壁。温辞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外有动静,起身开门就看到钟离安站在门口。
“大哭包,你害怕一个人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