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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连翘是在过年前三天回来的,温辞正躺在藤椅上逗着钟离安。

      “唉,小时候明明最喜欢钻我怀里的,还跟宁儿抢位置。”温辞拍了拍藤椅的扶手道:“我特意让人打了一张宽一些的,如今只有我独守空椅,真是让人寂寞啊。”

      钟离安抱着被子直接砸到了温辞的脸上:“哦,越大越幼稚。”

      温辞笑弯了眼睛道:“大概因为小安长大了,特别可靠吧。”

      以前连翘回来都是大张旗鼓,人还没到门口就嚷嚷地全府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当两人嬉闹着一回头发现不远处,少女失魂落魄似的慢慢走过来时,都愣了一下。

      温辞立刻从藤椅上下来,快步走了过去:“连翘?”

      连翘抬头,露出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

      温辞几时见过这样的少女,顿时有点慌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有人欺负你吗?和师父说,师父帮你出气。”

      连翘本来只是红着眼睛,听到温辞这番话,泪水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下钟离安也跟着懵了,两人围着连翘转半天,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噗——”连翘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来:“难得看到你们两个束手无策的样子。”

      “…………”钟离安道:“师姐,你不要吓人。”

      “究竟怎么了?”温辞问道。

      连翘擦干眼泪,勾了勾嘴角,努力故作淡然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十年了。”

      “我母亲去世马上就十年了。”连翘抓了抓头发:“可我却还没有替她报仇,觉得自己很没用。”

      “报仇?”钟离安道。

      “嗯,我母亲是被人杀死的。”连翘点头道。

      温辞知道连翘父母双亡,具体原因却不清楚,只以为是病逝或者意外身亡。毕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连翘从来不提,他也不方便多问。

      三人回到屋里,连翘让厨娘做了一堆喜欢吃的,狼吞虎咽吃了两碗,打了个嗝才停下。

      “慢点吃,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温辞将帕子递了过去。

      连翘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嘴,有些落寞道:“说不定以后真的……”

      “什么?”钟离安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三天没吃了。”连翘小口喝着鱼汤:“难受嘛。”

      “我母亲是个箭术高手,弓箭的箭,我的箭术就是她教的。”连翘捧着碗,垂下眼帘讲述着曾经。

      连翘的父亲是神医连术,母亲则是一箭惊鸿常夕,两人恩爱非常。生下连翘后,连术一直期望她能够继承衣钵,然而女儿太不争气,一打开书就犯困,两年只认清了三种药材,反而是箭术上,天赋非常。

      后来连术收了个孤儿当徒弟,才算解决了后继无人的事情。连翘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和爹撒撒娇,跟娘亲练练箭,带着顾珩四处炫耀自己漂亮的小师弟。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找到了常夕,希望她帮个忙。那人似乎有恩于常夕,女人犹豫了许久还是同意了。

      后来,就传来了她母亲被杀死的消息。连术惊闻噩耗,在常夕的墓前醉了半个月,若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他大概会死在那里。

      然而,就在第二年临近常夕祭日的时候,连术因为精神恍惚,治死了一个本来不该死的
      病人。

      也许他曾经救过数百人,可这条人命却可以抹去他所有的功劳。他不再是人人称赞的神医,而是害人性命的庸医。

      亡者的家人每天在门口哭喊咒骂,甚至掘了常夕的坟墓报复,村里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愿意再卖给他们食物用品,小孩子见到连翘二人就朝他们扔石头。

      如果说常夕的死亡带来的是痛苦,那这件事便将他们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天翻地覆。

      连翘还记得那天是母亲的祭日,邋遢了多日的连术将自己收拾利落,穿着浆洗干净的白衣,替他们做了许多好吃的。

      “翘翘,阿珩,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术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阿爹会解决的。”

      连翘天真的以为当她吃完父亲做的饭菜,这样的生活就会结束。啊,的确是结束了,没有人再在他们家门口叫骂,没有人再对他们冷嘲热讽了。

      因为她的父亲服下了毒药,躺进了母亲的棺材里。

      以命偿命。

      村里的人似乎终于记起了连术曾经的付出,记起他不眠不休的救治,记起他为了病人冒险去悬崖采药,记起他免费替付不起诊金的人看病……

      他们终于记起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阿珩,我讨厌这里。”十岁的连翘拉着顾珩的手:“我们离开吧。”

      顾珩道:“阿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们拖起装着连术和常夕尸体的棺材离开了那个村子。

      连翘摸了摸撑得溜圆的肚皮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母亲吗?”钟离安问道。

      连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需要帮忙吗?”

      连翘意外地看向钟离安,道:“说不定凶手是个好人呢?师弟你也帮我吗?”

      “好人怎么会杀你的娘亲?”

      “也许,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呢。”连翘叹了口气:“对我而言,他是摧毁我人生的坏蛋,可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是个好父亲,好夫君,好兄弟,好师父等等。”

      “所以,连翘你的仇人并不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坏人,”温辞道:“这就是你一直没有报仇的原因?”

      “也可能是对方特别厉害,我杀不了他啊。”连翘笑笑:“不过没关系了。”

      “嗯?”

      “因为很快就会结束了,我已经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了。”连翘眨了眨眼:“毕竟我长得好看又聪明。”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钟离安确认道。

      “需要。”连翘两手一摊:“师弟,帮师姐把碗洗了。”

      钟离安:“…………”

      下了早朝后,温晟殷回到书房,脸上还带着愠色,风霁月跟在后面。待到温晟殷落座,他便很自然的站到身后,抬手轻轻按压着男人的太阳穴。

      “陛下,这样好些了吗?”风霁月问道,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地温柔。

      “国师,朕最近是不是脾气特别差?”温晟殷疲惫道。

      “是那些大臣不懂为陛下分忧。”

      “朕好像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温晟殷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鬓角竟冒出了几根白发:“是因为朕老了吗?”

      风霁月抬手拂过温晟殷的双鬓,白发立刻不见了:“陛下龙马精神,不过是太操劳了,整个朝廷,只有王爷能替陛下分忧。”

      温晟殷听了这话,脸色微变,道:“这话过了。”

      “是吗?”风霁月漫不经心道:“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陛下离不开王爷,朝廷不能少了王爷。”

      这一次,温晟殷没有像开始那般护着温辞,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温辞。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从路人口中,从大臣口中,从侍者口中,从他所有能接触到的人的口中。

      他不停地交托任务给温辞,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说服自己——看,朕是相信温辞的,朕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传言。

      可越是这样,他越忍不住怀疑。尤其是当温辞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时,他便翻来覆去地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离不开温辞?朝廷是不是少不了温辞?是不是百姓真的只知王爷不知皇帝?

      “陛下,恕臣多嘴……”

      风霁月话还没有说完,温晟殷突然拍桌高声怒道:“好了,朕相信皇弟,他绝对不会欺骗朕,绝对不会对朕有二心。”

      那声音把外面守门的侍者都吓了一跳,赶紧往窗口靠了靠,凝神细听屋内的动静。

      风霁月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他听得出来,温晟殷那句话里的虚张声势。若他真的相信,何须如此失态。

      三人成虎,从来不是第一个人就能成虎。

      重复数遍的谣言就能让丈夫怀疑妻子的忠贞,何况是本就多疑的帝王。温辞错就错在,他忘了温晟殷向他承诺时,依旧是“朕”,而不是我。

      他更不知道,温晟殷对他的“信任”,相信的成分只有三成,而偏执占据了七成。比起说温晟殷想去信任一个人,不如说他不得不去信任一个人,而温辞恰好带着他喜欢欣赏的特质出现罢了。

      就算没有温辞,也会有赵辞孙辞。

      偏执的人听不得逆耳之言,你越是攻击他便越是坚持。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是将他放在温吞的否定环境中,一点点侵蚀坚固的壁垒,悄悄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自己去“思考”,去猜测,在关键时刻催发种子破土而出。

      而他会自己将“种子”浇灌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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