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木吉菌子

7、07

　　而那李梧垂下眼眸，叹道：“在下实在是有眼无珠，原来凤大夫乃修道人士，怪不得举手投足端的是清贵飘逸、仙风道骨，令人心驰神往……”

　　“……”

　　凤栖沉默半晌，才又婉言相劝：“如此，若要与我一道，遇上这等邪魔鬼怪可是家常便饭……”

　　“可我不惧。”

　　李梧回答得很快，只是惹得凤栖又是一阵无言。

　　难道非要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这顽固不化的凡人才知好歹么？凤栖难得有些急躁起来，索性不留情面地直言出口：“我对你无意。”

　　“……我知。”李梧却显出一片异样的平静，只眨着两只大眼瞅着他，“但那又如何？我本就是妄弹一曲，不求琴瑟和鸣。”

　　于是凤栖再度沉默了。他猛地转身便走，已然是不愿再理会这等犟骨头。失忆咒术固然好用，一掌下去便可一了百了，但对凡人的魂魄却总有或多或少的伤害，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下凡之仙妖神佛都不会轻易出手。

　　更何况……

　　凤栖稍稍回首，见李梧忙不迭地跟在了身后，这才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凡人显然不是池中物，没能发现他真身也好……他其实不太舍得伤害他。

　　然而这凡人又显然属于给点好处便得寸进尺的二皮脸类型，见凤栖虽拒绝了他的心意，却不曾真的拒他于千里之外，每日又乐颠颠地凑上来，却也不敢讨嫌，还如以往那般帮忙照料病人，或是只在他身边瞧着他、与他说说话。然而过分的是，待那凡人伤势全好之后，他居然妄想带着自己一道出村，与他同回到他定居京城的主人家。

　　而那日李梧提起此事之前，正好碰见有个小姑娘因自己的娘亲在凤栖手上缓解了病痛，便蹦蹦跳跳的去山脚采了一大束鲜花跑来送给凤栖。李梧正在门口，见状拦了拦那小姑娘，蹲下身从那束花中抽出了一小把，才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让她进了屋。

　　凤栖注意到，那是两三枝怒放的野牡丹。

　　他收下了小姑娘的花，插在有水的瓶中。小姑娘开心得小脸通红，又噔噔噔跑出屋去，李梧将刚才的牡丹花花茎上残留的小枝杈挑了去，又还给了她。

　　其实凡间的牡丹花花粉对凤栖来说基本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他早前无意中提过一句罢了，却不想让人记到了现在。

　　凤栖默默地望了望李梧逗着小姑娘时唇角露出的笑容，低下头继续写字，等这张药方开完，换下一个病人坐下看诊的空档，复又不自觉地抬眸看了一眼。

　　只是，当李梧徘徊半晌，终于微红着脸、有些磕绊地开口希望能带他一起回京的时候，凤栖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他原本下凡，除了散心，为的就只是与翡儿一道帮助这里的百姓渡过难关，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介凡人改变计划？

　　李梧道：“凤大夫心系此地，在下亦心喜这里的风土人情。而在下此番邀请凤大夫，除我私心之外，实不相瞒，也是看到凤大夫医术高明，也许能一救我那受伤中毒的主人……”

　　但凤栖依然不为所动，心道这天底下莫不是只剩下他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了么？虽不忍听闻其主人遭受病痛之事，然而众生皆苦，这里的村民同样需要他的救助；何况生死有命，村庄之外的是是非非毕竟不在天庭的任务之中，他若是横插一手，说不定好心办了坏事，影响了其主人原本的命格，那造成的后果可就难以预计了。

　　而李梧见凤栖的态度坚决，终于没再强求下去，只是脸上的落寞与哀伤变得愈发清晰。他移开视线，只伸手轻轻抚摸着桌旁那瓶鲜花，声音轻似自言自语：“既然凤大夫不愿随我，那便只好在下相随。这束花儿，想必凤大夫会一直照顾到你我二人再度重逢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