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15、喧哗

　　“红叶。”
　　江上红叶闻声转过头去，石阶上，屋檐下，温柔的声音令人喜悦欢欣。他仰起头，柔软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脑袋的发丝，温柔的流连不去，轻轻抱住他的肩膀。
　　对于幼小的他来说，这和拥抱是一样的，和温柔、喜爱、相依为命的意义是一样的。
　　“红叶。”
　　那令人留恋的声音，快要覆盖在那小小的世界里。
　　温暖的环绕着他，让他紧绷的身体习惯性的松懈下来，安心的露出笑容，什么也不想的闭上眼睛。
　　红叶——
　　虽然看不到，耳朵捕捉的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一定也是呼唤着他。
　　温热的眼泪，流泪的脸庞，衣袖抬了起来。无法出声，无法理解现实，只是深切的明白那双轻轻围住喉咙的手，深怀着痛苦与犹豫。
　　在他看不见的门外，在身后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里，仿佛又到了冬天纯白的季节。听不见风声也能看到梅花上抖落的雪，看不见外界也能知道身处这样的世界里的他是何等罪孽深重，总有一天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迎来终结。
　　他心如死灰的想着，平静而冷漠的渴望着那温暖的手能把他带走。
　　眼睛里却涌出了热流。

　　金彦去准备早餐的时候，岩鹫哭了。隔得很远的房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夜里太过安静才会远远的传来。
　　红叶在黑暗里等了很久，薄薄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知觉从梦里返回了现实。
　　心跳到了喉咙，呼吸快要断掉一样，紧绷到了极点的身体正在试着慢慢缓下来，声音一下一下的敲着耳膜。
　　他清晰的想起来。
　　那时候没有哭过，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双手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离开了。但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在梦里就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拼命忍耐着却崩溃狼狈，哭着醒了过来。
　　他随随便便的披了件外套，小心的走出了房间。
　　那孩子还在哭着，声音穿过了黑暗，难道别人没听到么？他头痛欲裂，仅有的理智才振作了几秒，径直推开了吵闹着的孩子的房间。
　　哭声慢慢停止了。
　　拉扯着披在肩膀上的衣服，单手抱在臂弯里的孩子，摇了几下，一点也不挑剔的老实睡着了。睡不着的红叶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眼睛眯了起来。
　　他对小孩子实在没有什么研究，也看不出岩鹫将来会不会和海燕长得像，只觉得这样的一团柔软的温热的东西和怪物没什么两样。
　　笑容牵动了嘴角，又立刻冷了下去。

　　空鹤从地下室醒过来，梦游般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时，突然看到红叶臭着脸在走廊上提着一件外套，银彦抱着岩鹫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一束微光破开了庭院昏暗的夜空落在了少年脚下。
　　那一刻她确实的感受到了那种和现实交织的不实感，红叶却看到了她，心情实在说不上好的打了声招呼：“起的真早。”
　　“……”就当他说的是早安吧。空鹤扬了扬手表示了听到，转过头去发现银彦正抱着岩鹫欲言又止，那孩子精力十足的睁大了眼睛，于是她只好抱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外面有人？”
　　银彦回过神来，也不知谁用力的砸门。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恭敬的道：“空鹤大人，是流魂街的长老。”

　　西流魂街第三区，挤挤挨挨的人群正在等待分配。流魂街的长老从死神那里得到名单后，基本会用两天时间来分配去处。
　　也不是所有来流魂街的整都老老实实。
　　这样紧急的跑过来，空鹤也不得不让人进来。

　　流魂街的长老身后跟着几个随侍，脸上颇为精彩，长老坐下来滔滔不绝的诉起苦来，说来也不是什么复杂难解的问题。每个月新到尸魂界的整都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区域，只不过这个分配的凭据都由瀞灵廷派出的死神掌握，其他人不得而知，而每个月也都有几个不那么服气的。
　　流魂街一到十区都是稳定舒服的区域，但总有人仍嫌不够的，吵吵嚷嚷之余就要动手。下界是个什么情形，谁也说不准，许多人甚至不是同一个时代同一个世界，熙熙攘攘的死者念着生前的好时光，闹起来就知道轻重了。
　　这一次据说来了个了不起的角色，一来尸魂界就有灵压，旁人也就对他恭敬了些。分到了西流魂街，还没等长老说什么就动了手，这会儿要去寻死神做什么公道，他这个长老威信就得扫地。
　　空鹤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等一等，大哥很快就醒了。”
　　随侍脸上有了怒色，长老挥了挥手，态度仍然客气。空鹤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下去，门扉外不缓不慢的脚步声，露出白净秀丽的脸庞。
　　“我去吧。”
　　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的红叶，拉了拉腰带，调整了一下；随随便便配在腰间的是把木刀，其他人仍然在某种微妙的情绪之中沉默着，空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这样也好。”
　　“可以么？”她又问长老。
　　长老心里长叹一声，怎么能说不好呢，本就是求人援手。
　　“他还在休息呢……这种程度的小事而已，”红叶冷冷道：“我来就够了。”

　　从瀞灵廷到流魂街，志波家的声名还能发挥作用，倒是让人感到意外。空鹤在发呆之余，隐隐觉得从前到现在她仍然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海燕究竟是怎么想的？过去的事情他没有说，她也乐意不去提起，一切就这样过去，岩鹫也远远不在家庭讨论的范围之中。
　　有些事情他不想说，别人就永远没法弄明白。
　　空鹤不爱自寻烦恼，掐灭了探寻的念头，手边摸了摸，烟袋竟然不在。
　　纷乱复杂本就是世事种种，世事种种更是难以辗转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