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鹿鸣于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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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向的生物钟习惯，熹微晨光缓缓洇晕在少年绒绒纤长的睫毛上，弥散开浅浅光晕，鹿眼微弯，一片澄澈，哗啦拉开落地窗帘，一股未着一丝烟尘的黎明气息漫洇袭来，沁凉入骨，缓解了鹿晗因昨晚学习了大半夜的困乏。
“小黄，我出去一下，好好在家呆着，记着吃饭哦。”鹿晗摸了摸重华的小脑袋，喝了口牛奶就出门了。
重华眼见他顶着微乱的浅色头发消失在门外，心下不禁一想，时间真是强大，居然能让千古一帝退化为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
不过，“小黄”……她什么时候同意这个名字了……
梦里皆是梦境，枉自还旧菩提
山风逐渐变强，吹鼓着如席的花靡灌满了整个谷口，整座山皆是飘萦着情润冽香，馥郁若仙，浮若游云，游离在每一指青叶间，置身其中，仿若误闯了仙君的后苑仙阆。
一袭素裳衣袂，轻声掠过刚绽放的山杜鹃，素绢上沾染了几缕略湿的冶红，平添了一分妩色一分惊艳，被吹乱的发丝柔乱在重华冰清玉洁的妖颜，而她似乎并不在意或者一直专注在寻找这件事情上，可放眼远望，重林叠嶂之外依旧青山。她的嗅觉一直很好，却这次好像失灵了一般，除了陶然满汀的花香 ，根本闻不到任何气息。
……这是她为了保护这里妖灵所使用的一种手段……
重华重新坚毅，衣袂翩飞如羽，漂行于半空中寻觅，树木蔚然成海，枝横错节挡住了大片天空，终于在一处断崖谷口看到了那个女孩模样的身影，修长娇小的身形被包裹在普通牛仔休闲长裤和宽松白体恤里，飘逸的长发更显其消瘦，但昂挺的背依旧投射出那年深入骨的凌然与出尘。
女孩转过头，微诧的表情如浮光掠影从她眼底游弋而过，如电如火，似乎从没想到她居然来森林里找她。
“你找我？”
我将颊畔纷乱点发丝捋到脑后，脑中瞬间猜到了来意，“是为了虞岚。”
“是。”她微微抬了些头，但闪烁的目光还是背叛了她坚定下的畏意。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求仙问药这种事你觉得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吗？”
她点目光突然一滞，坚毅如雪，来自寒渊的疾风鼓吹起她翩翩衣袂，裙带芊芊，宛如天降惊鸿浮掠起温婉的掠影，与我此时被吹得狼狈模样尤为彰显，她的声音没有了一丝颤抖，应是早已决定好了的如吹落一地的梨霏，甜而带着腥味：“所以，我不是来求你的，是来找你做一次交易，只要你救虞岚，我可以给你我的心。”
她的声音淹没在风中，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我长而尖的灵耳里，以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力量撞击着我的耳膜。
在森林的另一旁，纤尘不染的特殊病房里，一杯刚磨好的咖啡端到鹿晗面前，鹿晗下意识地滑口而出，“谢……”却又警觉地吞没齿中，而那送来咖啡的护士倒也识趣，默默转身离开。也因为这身份，有人对鹿晗说过，在鹿家所有的道歉与谢意对这些人都无需紧要，一切的失去和获得都是理所应当。
鹿晗看着两个医生对床上那人做完检查后，对走过来的他说：“鹿小爷不必担心，鹿闫先生一切指标都很正常。”
“好。”鹿晗默默目送那两位离开后，又将目光转回到床上，那是极瘦的老人，但眸光依旧如鹰隼般隐晦的凌光。那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也是鹿家的大当家。
虽然鹿晗并不清楚鹿家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从童年时爸爸生前的只言片语中依稀推断出，无论在商界，官界，地下势力，都有着鹿氏庞大且神秘的人脉的一个大家族，不过一直是低调行事所以外界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何时衍袭下来的族氏。很难想象如果鹿家突然消失，这世上会失去多少力量支源。
“爷爷，最近还好吗？”鹿晗半天突然的一句让他自己都汗颜，难道刚才那两医生没说不用自己担心，一切正常吗？
“还好。”鹿闫倒很配合地答了一句，“新学校还适应吗？”
“还好。”一句末了，空间的氛围再次陷入了冰冷的尴尬。鹿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便放下。果然还是对不上除冰美式以外的任何味道。
鹿闫斜睨了一眼身旁快被因找话题而抓破头皮的孙子，放下手中的公子：“你在新学校适应就好，今晚陪我回一趟鹿邸，顺便……”
“爷爷，我今天还要去学校……所以很抱歉不能跟你一块回去。”鹿闫怎么也没想到鹿晗居然敢打断他的话拒绝。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你们学校有活动？”鹿闫依旧是一板一眼的声色。
“嗯，今天有文化节活动。”鹿晗如实回答道。
“不能……”
“爷爷，”鹿晗再次不怕死地打断，一直浅笑的眼底浮掠过一丝凄色，“我知道鹿家人是怎么看我的，但是爷爷别忘了当时接我回来的时候答应过我的事情……我也知道这很自私，但我想如果父母还在，他们一定是支持我这么做的。”
鹿闫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却是事实中最亲近的男孩，幽幽的眼底好似爬满野藤的枯井突然照映进了一抹纯稚的鹿影。
“行了，你先走吧。”又是这样不带一丝情绪的声色，冲撞着鹿晗情感的边缘。
“哦。”鹿晗缓缓站起，只因受过训练，举止尤为绅雅。
“那爷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噢。”
清澈的音色如雨琳霖，鹿闫寻声望去时，房门却已经关上，一声叹息悄然飘零在无人的角落。桌上的那杯蓝山咖啡依旧弥散着温香，柔软的色泽仿佛那人永恒天真的眸光。
鹿晗走出房门后就皱起秀眉，自己干嘛这么明目张胆地抬杠，好不容易才能说上几句话的……或许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已经习惯一个人自己住，自己做饭，自己生活了……
“这个叫虞岚的病人从三年前就在这个病房里了，一直没有醒也没有他的家人朋友来看望……不过这三年总会有人暗地里支付虞岚的医药费与病房费用……”
那个粉红小护士一边换着吊瓶一边细心为我讲解着这个紫发病人的来由。
趋近昏黄的光线斜斜穿过冰蓝条纹窗帘，映在白色床上那一娇柔少年病躯上，为枯色的病颜平添了几分明橙般的暖色，以至不会令人心疼得发紧。
我见那个小护士有些忙不过来，便上前拿过湿毛巾帮她清洗虞岚因亚健康而瘦弱的身躯，敞开衣衫，常年蔽日而白皙细腻的皮肤裸露于眼下，指尖如滑尖于羊白玉脂，光滑却超乎常人的冰冷沁骨。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等一直负责虞岚的白医生过来了再问他吧”小护士甜甜一笑，在我示意同意之后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高级病房，“滴滴――”的心脏检测器的声音单调复制，却令人闻之不免心惶。我将毛巾放下，替其理好病服，一排的扣子依次向上扣住之时，身后响起皮鞋磨地声，想是这病房的白医生来例行检查了。
这气味……怎么……
脑中未成意识，突然眼前一黑，耳边一阵轰鸣……
白医生将摇摇欲坠的女孩扶到沙发上，转身合上身后那扇一直开着的门，也泯灭了他微扬的嘴角和一室的诡异光华，只是极淡的一抹，却如刺破黎明。
鹿晗走到电梯前等待，突然回头，不知为何刚才关上的房门的那间病房，似乎只有看着，过去，心里那腾起的不安才会落尘而静，不知不觉，已开的电梯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叮――”直到电梯合上……
回到学校，午休已过大半，虽说初入秋季，但丝毫不为所动的日光依旧灼灼其华，路的两边皆是仍然盛放着浓郁的凤凰花，阳光透下来的束束斑驳如点点星河，明明灭灭流淌在男孩日渐宽厚的肩膀。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侧低头摆弄手机的男孩，微暗的灰紫发色温柔服帖，简易的黑色宽松T恤，红色格纹衬衫系在腰间，仿佛仲夏夜之梦一般。
虞岚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就准备前往学校奔赴最后一场考试，一阵风由掌中凝起，一地的柔媚落红随势而起，袭落于毫无预警的虞岚面前，虞岚不由得止步，随着这场凤凰花雨，目光飘至我面前，鹿一般的双眸，仿佛那年误闯我花镜的男孩。
“好神奇，今天考试一定大吉！”
虞岚握拳鼓励了自己一把，充满元气与……傻气。离别翩然而动的衣角划过我的手中，却如鱼置水，淅透而过。
我静调气息，一丝诡异的氛围漾开在寂如死水的空气中，璨如星火的大片凤凰花，飘摇如云，摇曳生姿，仿佛世人的遥远神话中愿以天下掷伊笑，一睹那位神秘面纱后的倾颜，大抵也就是这般了罢。
微风袭来，烈红绒软的花瓣如雨，如席，整个长街都接受着这种洗礼一样的圣筵，五彩缤纷的玻璃橱窗，精致漂亮的玩偶，叮叮玲玲的木马音乐盒，徘徊穿插，幽静而感伤。
我一路跟着虞岚，海淀中学一区――是跟我一个学校的。这里是三年前……
三年前，海淀中学突然大批师生离职或者转学，但由于那些师生都是自愿的，所以人们只是认为一次普通的迁徙活动，并很快遗忘了，没有人想到去更深了解，究竟是什么能让伴随多年的他们抗拒待在这个学校，厌恶，恐慌，疏离，逃避……
而如今，貌似一切都还未发生。
血涂之阵，一种上古引灵聚灵之术，而会的除了消匿的神女族，便只有上古仙人……
一声干哑的吹哨声之后，考试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来，四五成群地说笑打闹，只有一个人是独自背着书包，精瘦的身形在宽松的体恤下略显单薄，顾自低头穿过同学人群将身后的切切私语甩在身后，像一个坠入凡间的精灵，不懂语言而格格不入……
“真是不容易，既要考大学又得照顾家，要是我早安乐死了。”
“考上又能怎么着，还不是接着养他那败家老子！”
“你小点声……”
……
即便在拥挤的食堂，在虞岚那排永远都是和前后自动留出大段距离，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原因，只是大家都这么做，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原因，从而也习惯了孤立，他也习惯了孤僻……
“不过一个承受炎凉世态的人而已，你老人家犯的着和重华一起算计我嘛……”
我抬眸，满目红痍，仿佛凤凰飞于妖冶凄美的浴火中，绝美而感伤。
“白矖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鹿鸣于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