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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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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齐安东一直小心谨慎,出门都先四处观察一番。
也许李启风没有和李虎生说上话,也许李虎生觉得儿子的话不值一听,那些暗中窥伺的力量总不曾散去。
陈衍没有脱身,他反倒把自己陷进去了。闵如峰来找他,说东子,最近怎么回事,道上似乎有人盯着你。
早在他去找李启风,前台的小姑娘说有人问起他的时候齐安东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李虎生的手下动作比他想得要更快。
他们见到了自己和陈衍在一起,想必以为把李虎生弄进监狱的事他也出了一份力,何况他和狄辉、李虎生总是同桌吃饭的,现在桌上两个都身陷囹圄,只他还在外面潇洒当他的大明星,毫发无损,怎么看怎么可疑。
齐安东想大喊一声冤。
因为这件事确确实实是陈衍独力完成的,他一点忙都没帮——说起来居然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诡异感触。
陈衍被他关在家里,并不知道齐安东身边已经风起云涌、局势险峻。他一心记挂着李启风,失魂似的越睡越长,在窗帘背后几乎昼夜不分,困了就睡,睡了就醒。
睡与醒之间他常常看见李启风的脸,对他说:“我们以后也不要做朋友了。”
有时又恍惚回到他和齐安东去找李启风的那天晚上,情节走向另一个方向,他们赶到宾馆时李启风已经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地对他说:“都是因为我父亲不在了,他如果还在,怎么会这样?”
陈衍在惊恐、绝望与愧疚之间徘徊,恨不得陪他去死才好。可是身后总有人拉着他,把他拉出宾馆,带走了。
形势一天天越发紧张,齐安东也越发焦躁,偏偏还要在大众面前装出无事发生、风平浪静的样子,所以他的焦躁也就只有在家里表现表现,全让陈衍看去了。
十数天后的某个下午,陈衍在齐安东家里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齐安东叫他“阿峰”,那个人有一双狠厉的眼睛,皮肤粗糙。
他说他叫闵如峰,但陈衍总觉得他很讨厌自己,只是总拼命克制着,没表现得太明显。
他和齐安东在客厅抽烟,陈衍被云雾缭绕地熏回了房间,断断续续听见他们的谈话。
齐安东说:“那就只能靠你了……”
那个人没说话。
齐安东又说:“最后还是……”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陈衍惊得又朝门走近了一些,整个人贴到门上。
闵如峰没有安慰他,只说:“还是不保险,要不再请韩星帮帮忙。”
齐安东说了些什么,闵如峰说:“当然还是我去做,外人靠不住,只能帮衬帮衬。”
闵如峰走之前专程敲了卧室的门和陈衍打招呼,他盯着陈衍上看下看,想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可能陈衍并不会开花,让他失望了,他最终叹了口气,说:“我们居然是第一次见面。”
他的眼神很可怕,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陈衍撕碎一样。
刚认识的人的无缘无故的敌意他只在单玉和宁致新身上感受过,他们都想要齐安东,所以自然把自己当作情敌来厌恶,可眼前这个人和齐安东之间没有那种微妙的气场,他对自己的态度也远超敌意,几近于憎恨。
陈衍脚下往后滑动,看了一眼齐安东。闵如峰的眼神那么露骨,齐安东却没有出面说一句话,也没有半分护着他。
“居然要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闵如峰捏了捏拳头,猛然转头离去,好像生怕自己多看陈衍一眼就会忍不住活剥了他。
等他走后陈衍身上的气压才散开,他抹了抹额头,已经冒出几滴汗。一放松下来他就想起刚才齐安东那几声哭泣般的声音,来不及思考事情始终,忙转眼去看他。
齐安东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陈衍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伸手想要拍他的脑袋,又觉得不合适,半途把手收了回来,问:“你怎么了?”
齐安东不理他,他问了好几遍,拿手去碰他,齐安东骤然往边上一挪,让陈衍的手抓了个空。
陈衍愣在那里,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也不愿意和自己接触,把他当病菌一样。他原地站了一会,齐安东一直自顾自地发呆,无视左右。
他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现在齐安东一副他做什么都不会管的模样。陈亚不禁抬头看了看门口。
“不许出去。”齐安东忽然说,声音嘶哑,咬牙切齿。
“你怎么了?”见他理自己了,陈衍再次问道。
可他又不作声了。这样反反复复陈衍也上火,他看看门,又看看齐安东,最终还是没有走。
再往后齐安东对陈衍十分冷淡,不和他聊天,也不和他发脾气,陈衍甚至觉得他刻意在躲避他、不愿意看他,只当没他这个人。
但每当陈衍产生离开的想法时齐安东却会迅速察觉到,坚决而专横地阻止他出门,那种语气仿佛他要是敢走,齐安东就敢拿个链子把他绑起来锁在家里。
有一回他执意要离开,齐安东就发了疯一样把他整个人举起来塞进柜子里,往他身上扔衣服,把他埋进衣堆底下,然后关上柜门。
人不想看见某样东西的时候一般会把它丢掉,但如果那样东西有些贵重,或者有特殊意义,你不舍得丢,那你就会把他放在箱子底下,眼不见为净。
这么不想看到我,为什么不让我走?
想是这么想,陈衍却不再尝试了,齐安东力气大,他毫不克制的时候随手一捏就能让陈衍胳膊疼上好几天。
这种异常怪诞的生活过了半个月,陈衍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的时候,齐安东突然有一天从外面回来,浑身被抽了骨头一般歪倒在沙发上。
他的眼神涣散地在半空里游移,手脚摊在两旁,软软地垂在沙发边,如同一只抽了气的玩偶。
陈衍喊了他几声,他照常不回答,于是陈衍走上前去,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胳膊。
胳膊没断,他松了口气,看向齐安东的脸。
齐安东现在满脸茫然无措,显得乖巧又温顺,任人施为,陈衍确定现在自己就算往他脖子上架一把刀他也不会反抗,更别说自己仅仅是打开门离去。
他居高临下地望了望那张漂亮的脸,转身走向大门。
“不……许……走……”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气无力,毫无威慑。陈衍不管他,直接跨进电梯。
他转身按下门铃,等待门合上的时候眼里是齐安东的脸。
那张脸难得无助,看着他的方向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么高大一个人,此时躺在那里,竟然只剩了薄薄一片。
门渐渐合拢,缝隙越来越窄,也许是光线在变弱,陈衍居然觉得齐安东眼里的光也在一点点消散,变得灰暗。
那道门还是合上了,显示板上的数字闪烁几下,即将下行。
齐安东也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眼的下一秒,数字停止闪烁,仍然显示着这一层的号码。
门又缓缓打开,陈衍咬着牙,指甲都戳进手心。
他还是走不了,齐安东脸上的表情总在他眼前,下行标志一出现,他的心就失重一样往下掉。
他走到沙发前,看见齐安东的手捂在脸上。他的手很大,脸却小,于是那只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手指缝里渐渐地、慢慢地,淌出一点水迹。
陈衍抽了张纸,帮他把眼泪擦了,他的手又移开,怔怔地看着陈衍。
然后他一把拉住陈衍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扯到自己身上。
他们很久没有□□了。牵绊的事情繁多,爱意和精力便被抵消,直至今日。
情欲到巅峰,齐安东的脑袋在陈衍肩上,一种更加汹涌的湿意盖过汗水。
他又哭了。
陈衍困意上来,就要睡着。齐安东好久没有对他说过话,这时却絮絮叨叨个不停。话也都是重复的,什么“早知今日,不如不要在一起”。
“不过是一点执念,可有可无的东西……到后来也仅仅执念里多了内疚。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怎么会?你早告诉我有今天,我……”他在陈衍耳边说。
看,他后悔了。
陈衍在沉入睡梦的前一刻弯起嘴角。
第二天齐安东就像忘了前一夜的事,还是不愿见到他。他像养花养草一样养着陈衍,当他是植物,不需要沟通也不需要交流。
陈衍冷眼旁观。
总会有一个尽头吧,齐安东总不至于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才把他放在家里。他等着那个尽头,他想知道齐安东到底在想些什么。
四五天以后,齐安东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人。
他们在外面说话,陈衍竟听见女人的声音。
齐安东敲了敲他的门,他出门一看:一个女人,眼眶红红的;一个小女孩,十来岁左右,背着书包抱着公仔,眼珠骨碌碌转。
这副样子活像私生子找上门。
但陈衍对着小孩子还是笑了笑,说声你好。
女孩儿很有礼貌,也对他咧嘴一笑。
他看着齐安东,等他介绍,齐安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场面更像失散多年的一家人终于重聚。
他说:“陈衍,你搬去书房住吧,这边空出来。”
房间让给女人和小孩是正常的,可他居然说的是你搬去书房,而不是你搬去主卧。
陈衍愣了一下,说:“好啊。”
那女人忙说不用,齐安东坚持,陈衍也说让小孩子睡床,她又很不好意思地说:“那对不住了。”
说着眼眶又要红。
这屋子本来一直是齐安东一个人住的,现在忽然变成四个人,显得有点拥挤杂乱。
刚搬进来的两人和齐安东很熟,女孩儿喊他叔叔,玩闹起来没个分寸,齐安东也不恼火,恨不得把她宠上天。
陈衍忽然觉得自己太多余,就有点愤怒。
你不让我走,又不理我,让我在这里看你们天伦之乐么?
他在饭桌上对齐安东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搬出去了。”
有女人和小孩在,他看齐安东怎么回应。
齐安东筷子一停,说:“好,你准备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