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琅佩》林柒末

8、藏娇御书房

　　苏衎那日晚上并没有如约见到钟离陌，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还没有来得及等到晚上，就已经被皇上召见了。
　　有节奏的转着手里的墨锭，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笔落在纸上的声音以外，竟然再没有一丝声响。即使到如今，苏衎都不能理解自己怎么就从掌衣司的一名女官变成了皇上面前的侍读侍女了。而且，她很不喜欢侍女这个词，总觉得比女官低了好几个档次，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圣旨下来的时候，有好多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嫉妒，天知道她当时的心理是多么的无语。接到圣旨的下一刻，她就连人带包袱的被换到了御书房旁边的龙飞阁，为了更方便的为皇上服务，可是这个住宿地点的转换对苏衎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想什么？”即使身边的女子磨墨的节奏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宗煜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其实，调她来御书房侍读也是一时兴起，总觉得这个名为苏衎的女子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而很不巧的是，他对有秘密的人的处理方式只有两种，要么让秘密随着人一起被埋葬，要么把人和秘密一起放在身边一点一点查出来。用第一种方式处理一个漂亮的女人是有些可惜了，所以他选择了第二种。他以为给了这个女人别人都羡慕的殊荣，可是事实告诉他，他错了，因为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自从来了御书房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上次那样的笑容。
　　苏衎迅速回神，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我只是在想明天该穿什么。”半真半假的回答，只希望这位敏感的帝王不要再过多的追问。
　　宗煜很明白的知道她在撒谎，可是他选择不问，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想等她自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侍读侍女的衣服你并不用单独考虑，都是按照宫里的规制来的，你不可逾矩。”
　　“是。”

　　苏衎已经跟钟离陌断了联系，进了龙飞阁以后，周围都是皇上的眼线，她也没有办法寻求帮助，可是在皇上身边越久，她越是害怕，是的，她害怕，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男人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再加上她身上带着那个据说很危险的墨玉环琅，这一切就好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她有些后悔进宫了。
　　“苏姐姐，这是皇上让送来的侍读婢女的衣服。”
　　门外传来小姑娘的声音，苏衎打开门，接过托盘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这。。。。。。”
　　小姑娘甜甜一笑：“这是掌衣司刚做好的衣服，苏姐姐看看，合不合身，奴婢叫夏荷，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您都可以来找奴婢。”
　　苏衎点点头：“好的，我试试看，不合适我在找你。”
　　那名叫夏荷的小姑娘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苏衎神色如常的关了门，将托盘放到桌上，小心确认了周围有没有异响后，才一点一点仔细翻看新送来的衣服，终于在夹层中翻到了一张纸条，上书：夏荷为线，可用，落款是一座钟的图案。苏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钟离陌的提示，夏荷是自己人。这几日来的惶惶不安终于在收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有了缓和，苏衎迅速将纸条烧毁，一套动作下来，竟然后背微微出了汗。
　　“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只是苏衎现在在皇上身边当差，您这样做似乎有些冒险了。”夏荷刚进宫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甚至差点命丧宫中，这偌大的皇宫看似执法森严，其实最是不拿人命当命的地方，幸亏钟离陌偶然一次的相助，甚至还把她调入掌衣司当值，自此以后，夏荷便拿钟离陌当恩人，是以这次的事情虽然她帮了忙，但是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钟离陌。
　　钟离陌看着天上弯弯的一枚残月，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苏衎容貌超俗，加上其与生俱来的气质很容易让男人心动，更何况她身带墨玉环琅，依照当今皇上的想法，当以收为己用为第一考量，可是这个皇宫真的适合她吗？夏荷的考虑其实没有错，归根到底，其实苏衎的事情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不信一对玉佩可以影响朝政，皇上已经开始注意苏衎，本身自己在宫中就一直被淑贵妃母子监视着，更加应该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但是，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苏衎呢？难道就是因为殿试那一抹笑？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正逢夺嫡的关键时期，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苏衎变数太大，将这么一个大变数揽在身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放弃吗？他不知道。
　　“夏荷，我身为男子不方便经常出入后宫，苏衎那里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她向来不懂规矩，这么突然的被调入御书房想来也是心中惶恐，你若有机会，替我多多安抚，让她切不可轻举妄动。”
　　夏荷有些讶异，这位救命恩人的性子她也多少了解一些，这样的行为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过想到今日那位姑娘的样貌性情，她也有些觉得理所应当，“是，奴婢记下了。”

　　德馨宫
　　“哟，各位姐姐来的挺早啊。”丽妃小许氏仗着自己是已故皇后的亲妹妹总是不把淑贵妃放在眼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是啊，我总说她们，我看像许妹妹这样就挺好，也让我松快松快，你们是不知道，这后宫可不是这么好管的，每天可把我累坏了。”淑贵妃最是不喜丽妃这仗势的模样，偏偏她又是身份特殊，打不得骂不得，只好嘴上逞逞痛快。
　　贤妃等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大家互相打哈哈，像往常一样准备坐一会儿就走。
　　可是今日也不知这丽妃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听说了吗，掌衣司殿试那天，皇上看中了一个女官，竟是当天就下旨调入御书房当侍读侍女，还赐住龙飞阁呢！听说那姑娘长的是倾城脱俗，美的紧呢，不过贵妃娘娘，这掌衣司可是您弟弟的地盘，放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进来，也不知是何意啊？”
　　淑贵妃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可是纵使她内心再气钟离陌，也不可能在这些外人面前落脸子，“这能有什么用意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人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是是是，贵妃娘娘想的通透，倒是显得本宫小气了。”丽妃站起身子，“时间也不早了，慧敏该来请安了，妹妹就告退了。”
　　淑贵妃笑得一脸和蔼：“我就不留你了，想来慧敏要来，留你不住。本宫也乏了，就不留各位了。”
　　众妃听后很自觉的告退离开。
　　“嘭”等众人离开后，淑贵妃的笑脸再也绷不住了，“半夏。”
　　“奴婢在。”
　　“你去给本宫查查，这个被皇上看中的掌衣司女官是什么来路，本宫倒要看看，这个钟离陌又在玩什么花样。”
　　“是。”

　　其实苏衎每日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皇上在御书房的时候随侍左右，看看皇上有什么需要，是要喝茶还是要研墨，要喝茶，就赶紧泡，要研墨就使劲磨，她有时候也会感慨一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想以前也是她可劲儿使唤别人，现在倒好，成了社会最底层，一个劲儿的被别人使唤，关键这个社会还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她原以为今日也会和往常一般无二，可是，似乎是，料错了。
　　苏衎来御书房已经快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宗煜明里暗里的观察，也都是一无所获，也不知是说这个姑娘装的好呢，还是真的没有问题，每日重复着相同的工作竟也是毫无怨言，倒是让他先沉不住气了。
　　“近日宫中可有什么闲言碎语？”依旧低头批着奏折，宗煜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苏衎研墨的手有了片刻的迟钝，帝王的心思不好猜，这一问题看似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没有，但是其中却包含了很多意味，譬如你若是回答没有，倘若这位皇上存了提拔的意思，听到这个回答定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你若是回答有，他若是对你起的是猜忌的心思，那么，很有可能只会加深他的猜忌，更可能因此而丧命，好像是随口一问，实则却是满处陷阱。
　　“不知皇上问的是哪方面？”苏衎大脑飞速运转以后，还是选择大胆的询问。
　　宗煜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可否认，红袖添香，美人在旁，的确是赏心悦目，“此话何意？”
　　“若皇上问的是关于朝政，那自然是没有的，若皇上问的是这后宫的琐事，倒还听过几耳朵。”嘴里说这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哦？你都听到哪些，说与朕听听。”他好似来了兴致一般，竟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甚至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摆出了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人前阵子说丽妃娘娘最喜欢的猫儿去世了，倒是让丽妃娘娘难过了许久，想来这人与动物处久了，还是会处出感情的。”苏衎也并非说的假话，丽妃娘娘的猫的确听说前阵子意外落水去世，至于丽妃是否难过，这就不清楚了。
　　宗煜看着这个半垂眼眸直立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她有一双生的很好看的眼睛，那天殿试的时候他看见了。可是，好像自从把她调入御书房以后，就在没有看过那双漂亮的眼睛了。这一个月，他派人打听过这个名唤苏衎的女子的来历，可是竟然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唯一的线索也仅仅是她在进宫前在一家青楼给妓子画花样，那个青楼他也派人查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就仅仅这些？”
　　“回皇上，是的，我整日呆的地方不过就是御书房和龙飞阁，加上入宫时间不长，与宫内的人也不是很熟悉，便是丽妃娘娘猫儿的故事，也是旁的宫女谈论的时候听来的。”
　　“那你可否听过，宫内有传闻，说朕为美色所迷，藏娇于御书房。”
　　苏衎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