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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忆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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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村。
葛村,顾名思义,这一个村子里全是葛氏一脉。
从卓氏家谱之上,叶楚泱查到卓家第八十九代孙之中,有一个叫做卓景恒的男子因触犯家规,被逐出家门。
那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叶楚泱还没有现在这么强,每隔百年才到卓家去一趟。所以,这件事他竟全然不了解。
至于卓家其他的人,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他敢肯定已然死绝了。
十年前,他便已查过卓家这一代的所有子孙。无论是已嫁出去的女子,还是正滞留在外的男子,他一个也没有放过。至于留于卓府之中的人,自然更是没有一个逃出生天。
当年那个卓景恒,据说后来流落葛村的时候,入赘进了葛村一个名为葛远的富户家中。
魏吟萧在村边土地庙里住下。这土地庙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住持,倒碍不了什么事。
庙边有一丛刚舒展了叶子的芭蕉,嫩绿的叶子极是耀人眼睛。
离庙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绕村而过。每坐在窗前瞧着那芭蕉叶,便能听见隐约的水声。
芭蕉叶子宽大,又极是茂密,最容易积聚阴气。年代越久的芭蕉,便越是容易招来鬼魂。
不过,这丛芭蕉倒年代不久,也没有什么异常。
“你今晚真的打算去杀了他们一家?”魏吟萧瞧着那芭蕉,眉间略有忧色。
到葛村来的第一天夜晚,叶楚泱便让魏吟萧代他潜进葛村祠堂之中,去将葛村族谱盗来。倒并非他自己不愿出面,而是他不能入葛村祠堂。他就算再如何收敛身上的气息,却终究是只鬼,野鬼如何能进别家庇佑着自己后代子孙的祠堂?
从族谱之上,叶楚泱很快查知葛远的后代是村里哪一家。
隔天夜里,叶楚泱将那一家的情况查得更为清楚,遂决定于今晚动手。
对于魏吟萧的问话,叶楚泱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等杀了他们,我仇怨得报,便再也不必忍受那每日死去一次的折磨了。”
“可……”
“可什么?你不愿我杀人?”
魏吟萧起身踱了一阵,回头瞧着叶楚泱,眼睛里竟是一片哀意:“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这几日以来,二人耳鬓厮磨,日益亲密无间。
一千多年,叶楚泱何尝有过如此甜蜜的经历,竟渐渐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瞧魏吟萧露出悲意,叶楚泱心下一软,上前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我杀了他们,便再也不会害任何人了,相信我。”
魏吟萧低叹一声,颔首:“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你是自尽而亡的?”
“对。可害我至此的,全是卓家。一千多年前,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他本为官清廉,却反遭卓家的陷害。卓氏一门,因为卓皇后和卓贵妃,权倾朝野,三公九卿几乎被他们包揽下来。可是他们还嫌不够,设计陷害我父亲谋反,可恨那昏庸的皇帝,居然真的冤枉了我父亲。最终,我父亲被腰斩于市,我大哥和我二舅被斩首。我因为只有十七岁,未及弱冠,逃得一劫,跟家里其他人一起被刺配边疆。家中的女眷,年纪尚轻的就没籍发往教坊,充作官妓。”
叶楚泱咬了咬下唇,眼睛里竟是一片血红。不,那并非是他因愤恨而眼睛充血,而是真的眼睛里有血。那血从他眼睛里流出,玉般的脸颊上染了血,分外的触目惊心。
魏吟萧瞧得心中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叶楚泱身上的怨恨,那是用血浇出来的仇恨!
叶楚泱却并未注意到他脸上的骇然,仍旧自顾自地往下道:“从小父亲就教导我,绝不允许因为他是朝中高官,便不思进取,仗势欺人。他每天逼我读书习字,让我靠自己考取功名,将来有一朝一日能临凤凰池,在朝为官。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我大哥也是,他为人和善忠义,洁身自好。还有我妹妹,她那时只有十四岁,本来天真烂漫,一直无忧无虑,却沦为官妓。”
“我被刺配边疆,那些押送我们一家的士兵,一个比一个凶恶。我脸上被刺了字,全身戴上镣铐,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走路。可是只要有谁走慢了,那些士兵便会毫不客气地催赶,有时甚至会以鞭子抽打。我娘本来就身体不大好,后来竟断气倒在地上。我又绝望又愤怒,终于在经过一个悬崖时,趁他们不注意自己跳了下去。那悬崖下面全是光秃秃的尖石和遍生的荆棘,我曾亲眼看见过自己死后的样子,可怕得连我自己也不想再见第二次,可那才是我的本来面貌。”
“成了鬼以后,没有人看得见我,我也摸不到任何东西。我想报仇,想救回我的亲人,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家里人到了边疆以后,那里环境极为恶劣,再加上又被逼着服劳役,不少人就死在了那里。我去找我妹妹,她却已不堪折辱,自尽而亡。这一切,都是卓家那些禽兽不如的人造成的!”
叶楚泱抬头去摸自己的脸颊,脸上的血被他擦得满脸都是:“我的脸上本来被刺了字,简直是奇耻大辱。只有他们死绝了,我才能甘心。在终于能碰到东西后,我去找他们报仇,却被一个道士给坏了事。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过了一阵再去看,他们家里竟供了一尊可镇妖鬼的玉佛,能佑他们平安无事。一直到现在,我才终于不再为那块玉所制,怎么能放过他们?!何况,他们一天不死绝,我就一天不能解脱。只有他们死了,一切才会好起来。”
耳中听着他回忆的往事,魏吟萧一时心里极是复杂,过了许久,见叶楚泱不再多言,才幽幽道:“好,你去吧,一定要当心。”
叶楚泱涣散的目光终于集中到他脸上,呆呆地瞧了许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