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暖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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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丸夹裹着一身寒气回到家，看着空空的卧室挑了挑眉，他就早上出去这一会儿，再回来卧室就跟没人睡过一样干净了。不假思索地转到书房，那个据说昨天凌晨4点才回来，然后不知在浴室待了多长时间洗澡洗衣服，让床上听到声音支持着睁开眼睛等他进屋的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不得不到早上看着身边才确定自家情人的确是回来了的人，此刻已经一如平常地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了。
鹿丸看了看他手里翻着的，自己近日的研究笔记，又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任务报告书，忍不住皱眉：“这些事着什么急？怎么不多睡会儿？”
宁次深深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难得地将一部分重量交托给靠背，按着眉心道：“睡了三个小时，缓一缓就够了，晚上早点儿睡，好过继续昼夜颠倒。”
抬头看到他，略一停顿，也不满道：“不是说天气冷把外套穿上再出去吗？你就穿这么薄？”
鹿丸翻了翻眼睛，无奈道：“拜托，你以为我干哪行的？”真是，耐寒训练又不是没做过，全身埋在雪里都没事，少穿件衣服就能冻死？停了停，还是咕哝了一句：“太阳已经出来了，不冷。”
宁次低了低头，微笑着没有说话。
鹿丸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仿佛是刚才出门时看到连续阴霾数日的天空放晴一样，有些积极地道：“我去换衣服，等一下有东西拿给你，等一会儿……”
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宁次想说话没来得及，便也不急着说了。少有看到这人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很是有趣，于是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鹿丸很快换了衣服回来，还拎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往地板上一放，人也坐了下来，道：“前天你家主宅送过来的，今年的冬季衣物。”
“啊，”宁次才想起来：“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鹿丸把包裹打开，分开拿给他看：“除了日常的衣服之外，忍者服四套，外面的是标准规格，里面紧身衣我替你检查过了，尺寸和暗钩、夹层都没有错。还有你要补充的易容物品，男、女衣饰各两套，易容胶两盒，易容粉两盒，还有花白的假发和……你终于改用丹纸了？”
看着宁次依旧嫌恶的目光，鹿丸叹道：“好吧，我早说了至少这个没有香味，比胭脂总是强那么一点儿。”
“想用的话请随意，不必客气。”
“谢了，我易容术不大精深，尤其庆幸也不用精深，你自己留着吧。”
宁次把其它的放在一边，将忍者服一件件检查过，战斗服装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到装备的时候才发现臂上暗藏苦无的格子缝小了放不进去那就是要人命了。摸到紧身衣腰间时，注意到微薄的触感，有些意外：“你替我把钢丝缝进去的？”
“还能是谁？”鹿丸懒懒道：“正好洗完衣服在检查，顺便就把你的也处理了。千本的封印式钉在左袖口内侧上三公分，右侧是薄钢刀片，然后另一片同样的指甲圆刃在右肩锁骨外侧端夹层，钢丝贴在腰间暗钩下侧，没错吧？”
宁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没错。”
很显然，相对比当初因为一句“你紧身衣袖口装毒粉的防水袋有点儿松了，我替你加固了一下”，而让鹿丸下床时直接栽到地板上的情况，如今两个人说起这种事都已经很淡定了。
忍者贴身衣物上的暗器，是几乎从来不用但又绝对不能轻忽的东西，因为这些力求不留痕迹藏在身体最近处的工具，是专为某些可能发生而此刻却无法预料的情况做的准备。在失去所有武器、甚至失去大部分行动能力的情况下要如何应对，在忍者学校有专门的课程。在接触实战之后，上忍老师更会实际地针对被俘脱困、绝境求存，甚至迫不得已时如何自杀或与敌人同归于尽等情况进行细致的传授指导。而这里面必然会一再叮嘱的就是：让忍者活着失去反抗能力，这种事成功的概率相当低，而这极低的概率里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同伴的背叛。所以，为最后一步所做的准备，不能透露给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记住你自己也有可能因为幻术而客观上成为敌人的助力，所以，舍弃无谓的信任，杀手锏只能藏在自己手里！”
鹿丸和宁次从各自的老师那里接受了相同的教诲，这条忍者们以生命积累下来并代代相传的教训听来或许冷酷，从道理上说却绝不残酷。只需要假设一下，就可以知道除了对战争胜负的意义之外，它何等明智地避免了许多悲伤和悔恨。
但他们还是违背了，老师们不知道，搭档们不知道，家长们不知道。并非有意，就像鹿丸被吓到从床上掉下来一样，第一次趴在一张桌子上熟睡醒来，宁次也曾对自己的毫无警惕目瞪口呆。他们只是没有抗拒而已，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就这么放纵了对方的世界与自己的世界慢慢融合再无区分。
他们不是寻一夕之欢的露水情人，却也不曾热烈相爱到誓言许诺彼此的生命，然而习惯的力量真的是惊人的。朝夕相处，不知哪一日你就习惯了有人共枕而眠却懒得提起一丝警惕；天长日久，不知哪一日你就再分不清哪些事是秘密而哪些事随便他知不知道无所谓了。
并不理智，这必须承认。但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忍者，但也是人，人的世界，总有和忍者不相干的部分。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事实上即使一早都受过这样的告诫，战场上死去的和悔恨的也一直都有。因为我们都向往感情，为了冰冷生命中的一份温暖，宁愿付出代价。
将衣物检点过，重又收拾起来，宁次起身道：“我一会儿出去一下。”
鹿丸坐着抬头看他：“今天就去交报告？”
宁次摇摇头：“去主宅，看看这几天有什么事搁下没有，明天就不用过去了。”
鹿丸想了想，也起身跟着他去卧室，倚在门上看他换衣服，问道：“中午回来吗？”
宁次理着衣领和袖口道：“一会儿就回来，有事我带回来看。我不在家你又没正经做过饭是吧？我刚看了什么菜也没有，左右也得出去买。”
“我又不能天天煮面吃，就听你的话回家去了啊。”
宁次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刚要从他身边走过去，鹿丸忽然拉住他：“刚才还说我，你就穿这么两件衣服出去？”
宁次看看他，慢条斯理地道：“你以为我干哪行的？”
鹿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拽了他一把，拖到房间里：“过来过来，要给你看的东西还没看完呢。”打开柜子，从刚放进去的衣服旁拿出一个纸包丢给他。
宁次不明所以地打开，然后诧异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前天送衣物过来的可不止一家啊。”鹿丸笑着，拎起纸包里叠得整齐的围巾，挂到他的脖子上。“‘不知道忍者有什么不一样，但不想生病的话，冬天怎么能连条围巾都不戴就出门！’抱歉我家有位连忍者怎么训练都不知道的老妈，所以，不想被她抱怨就老老实实戴着吧。”
厚密的浅棕色围巾，宁次立刻认出是鹿丸妈妈手编的，因为鹿丸自己也有一条类似的。但，鹿丸那条颜色比这个深多了吧？而且……
“……这么长？”几乎要垂到膝盖。
鹿丸体贴地给他多绕了一圈，叹气道：“她一直觉得颜色这么浅的东西穿在我身上就是等着蹭灰变色的，现在终于有你来满足她的愿望了，我怀疑你要是反对她在长度上的发挥，她会因为不尽兴而再给你织顶帽子。”
“……呃，很感谢！”
围着厚厚的围巾，宁次整个人看着都暖了起来，嗯，似乎连亲和力都跟着增加了。鹿丸为没说出的想法笑个不停：“一会儿不用买菜了，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我们正好回家去吃。感谢之类的话，直接跟母亲大人说……不过我估计因为你作为唯一这样听她话的人，她会反过来感谢你的。”
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膀：“嗯，路上小心！”
宁次一直任由他摆弄，听他取笑也不反驳，此时才微微一笑，分外刻意地靠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那我走了。”
鹿丸被毛绒绒的织物蹭得发痒，急忙往后躲，终是忍不住笑，摆了摆手：“早点儿回来！”
宁次向外走去，毫不在意地挂着这条围巾，无所谓它是否有实际的作用。人的世界，总有和忍者不相干的部分，就如冬日围巾带来的这一点暖意，想要任性地拥有，并不是罪恶，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暖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