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漫综]》罗迦

1、Section 1

　　瑞刚踏进医院大门就被挤到了一边，因为她正好挡住了通往抢救室的最短路线。
　　“哦，倒霉！”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又检查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才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她的办公室在顶楼，并且占了足足四分之一楼层，当然，这间装饰的像高档会客厅的房间并不只有她一个人使用。她还有两个同事，或者说是共犯。
　　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的珍抬起眼，对瑞点了下头，算是招呼。斜靠在她身上的格拉蒂亚就没这么客气了。她一边把玩着珍的头发，一边对瑞眨眼睛，绿水晶一样的眼睛里尽是揶揄，“早上……啊，不，中午好~”
　　瑞不以为然的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在宽大而空旷的红木办公桌上，“难得没有紧急电话的夜晚啊。”
　　格拉蒂亚轻哼了一声，“紧急电话也只能打到办公室而已。”
　　瑞完全不搭理她的讽刺，“看来我得向上头要求加薪了，否则我可怜的朋友们连手机都买不起。”
　　“最有效的方法是建议手机制造商取消关机键。”
　　两人专心练习日常功课的时候从来不会受外界因素影响，哪怕那是支即将响爆的电话。珍习以为常的充当了接线员的角色，片刻之后，她沉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只报出几个关键词，“第3手术室，隐性，突发。”

　　蓝色的门被从两边推开，血液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但这刺鼻的腥味也掩盖不住某种浓郁而糜烂的异香，瑞忍不住皱眉。她一瞬间就作出了判断：这人没救了。
　　“车祸，大出血，颅内恐怕也有损伤。”平日温和的笑容已经从主治医生的脸上褪去，他尽可能简洁明了的叙述情况，希望这些小姐们能快点结束工作，他才能继续完成他的使命。他刚才为这个人清理腹部的血液时，忽然发现有黑色凝块随着血液涌出。这很罕见，但他恰好知道有种极度危险的疾病在发作前会表现出这样的特征。按规定，他必须将病患交由专人处理。他只庆幸，她们正好在这家医院。
　　“联系殡仪馆吧，说不定能为葬礼预约到好时段。”瑞说着，连医用手套也不带，便直接将手伸进了病人受伤的腹部。这完全违背医疗常识的行为，让医生觉得后背一阵寒。
　　与瑞相比，格拉蒂亚就显得正常多了。她正在翻看病人的眼睛。而金发的那位什么都没做，只是挡在病床与医护人员之间，阻止他们的靠近。
　　急诊室里很长一段时间只有仪器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内脏摩擦的声音。就在有人快要沉不住气时，格拉蒂亚完成了她的工作。她对珍摇摇头，退到她身边。她们知道，现在只能看她的了。
　　医生循着她们的视线看去，便看见紧闭着眼、似乎正全神贯注的在病人体内寻找什么的瑞。灼眼的红色已经漫过了她的小臂，她却浑然不觉。忽然，她睁开了眼睛，急速抽出手，医生清楚的看见，她的十根指头都变成了黑紫色。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瑞呵斥着。格拉蒂亚和珍默契十足的立刻锁上了急诊室的门。瑞继续下令，“现在，每个人检查一下自己外露的皮肤是否有破口！”
　　所有人都照做了。类似的演习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为比消防演习更为重要的全民活动。
　　回答都是“没有”。但格拉蒂亚和珍没有放松警戒，因为瑞还在思考，虽然她清楚的表现出了一幅失望的样子。
　　见她们既无行动又不作指示，病人的心跳却在渐渐消失，医生脾气再好现在也有些恼了：“我可以开始治疗了吗？”
　　瑞带着比他更加不悦的表情抬起头，下一秒就舒展了柳眉，“你可以到天堂去给他治疗。”说着，她伸手拉下了医生的口罩，黑紫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被瑞触碰的地方传来刺疼的感觉，医生这才记起，实施抢救时，自己似乎被仪器刮了一下。想到接下来可能的结局，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却换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
　　“别担心。”瑞柔声道，“我和棺材商挺熟的，看在同事的份上，一定为你特别订制一付上等棺木，回扣就算你少点儿了。”
　　这番恶毒的话反而让医生镇定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瑞。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注视这个被医院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女人，他发现她有着连美杜沙也会妒忌的容颜。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只想先救他！”他淡紫色的眼睛里透出不容动摇地坚定。
　　瑞挑了挑眉，一把扯下了病人的呼吸机，刺耳的单音立刻响了起来。那是宣告死亡的声音。
　　“你……”
　　“中晶体破裂的超重度感染者不能进行救治。”瑞用挑衅和玩味的眼神看着医生，“现在确认并收容一个Devil五级受感者。名字？”
　　医生咬咬牙，不得不服从全球联合议会制定的医疗章程，“幸村精市。”

　　“车祸死亡的那家伙是个瘾君子。”珍念着手中的资料，“恐怕是使用了不洁净的注射器而受到感染的。”
　　格拉蒂亚修理着自己的指甲，心不在焉的评价道：“我还以为自从Devil出现后，已经没人敢吸毒了呢。”
　　“从这种意义上讲，Devil可比AIDS有用多了。”瑞一面发短信，加入了闲聊，“戒毒所都因为它而倒闭了。”
　　格拉蒂亚终于吹干了指甲油，她拿起桌上的病历翻了翻，说道：“那医生挺厉害啊，全球医疗联合协会专员，世界排名前十的外科专家。”她抬起碧绿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瑞，“而你却要加速他体内Devil的成长。”
　　“你在想什么？”珍也问道。
　　瑞自顾自的发短信，根本不搭理她们。格拉蒂亚轻笑着为珍解惑，“看来，幸村医生高尚的职业情操触怒了我们的瑞小姐。”
　　啪的一声，瑞狠狠的将手机摔在办公桌上，“想当圣人就得付出点代价。”
　　“促进剂已经注射五天了。”珍提醒道，“他会上升至第三级显性，随时可能突发。”
　　瑞的心情忽然有了好转，“探病时间到了。”

　　这层楼剩下的空间被隔成五间独立病房，幸村现在是这里唯一的病人。刚被送进这里的时候，那个黑发的女医生来过一次。在金发同伴的帮助下，给他打了一针鲜红的药剂后就离开了。作为医疗界的上层人员，他比别人更了解Devil各个发展阶段的体征，所以他清楚自己的病情正在迅速恶化。他曾经怀疑过这和那些被打入体内的东西有关，但出入这里的只有护士，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却当他不存在一样，肆无忌惮的在紧邻着病房的办公室里聊天取乐。如果不是无法下床，他肯定已经自己找上门去了。现在，他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噩梦连连，不能入睡，但最让他痛苦的是，他无法判断这是被Devil侵蚀的结果还是自己真实的反应。
　　如果是前者……他努力压下这种悲观又无济于事的猜测，拿过床头的书，刚翻了没几页，就看见他的主治医生红光满面的走了进来。
　　“唉呀~”瑞吃惊的捂着嘴，“这里什么时候开了家花店？”
　　幸村强打起精神，控制住那应该不属于自己的怒火，解释道：“护士们送来的。”
　　“受欢迎的男人真忙碌啊~”瑞讽刺了一句，接着说道，“我也没有忘记探病礼物噢。”她丢给幸村一束洁白的纸花。
　　你不应该对病人说这些话，更不应该做那种倒行逆施的事情。幸村想说的话很多，但稀薄的精力却只能让他皱着眉头说道：“你是医生。”
　　“我是凶手。” 瑞满意的望着幸村混沌的眼睛，墨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和紫红的嘴唇，“你是这么说的。”
　　“我没……”
　　瑞指住幸村的嘴，“我扯掉呼吸机的时候，你肯定说了。”她戳了戳他的胸口，“在这里。”
　　幸村只觉得那微凉的指尖点燃了他的全身。他能够闻到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淡薄而深幽的香，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盯着瑞光滑的脖子，被她皮肤下鲜美的红色液体深深吸引，某种渴望压迫着他的神经。
　　瑞看穿了一切，她索性将划破的手指递到幸村嘴边，“想要吗？”
　　血肉的味道在那阵幽香的刺激下愈发难以抗拒，幸村几乎想就这样一口咬下去，但他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要证明自己绝不会屈服于这病毒，也同样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瑞却没有将拒绝的权利施舍给他。她收了回手，支起身子嗤笑道：“你太优柔寡断了，和你这么耗下去，我重要的约会就要迟到了！”说着，她就往外走。
　　幸村的神志顿时变得清晰起来，积攒的愤怒一下在爆发了出来，他厉声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瑞得意洋洋的笑着，直言不讳，“我只是想给这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如果它不巧让你痛苦我就最高兴了。”

　　瑞走出病房，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不断咳血的病人，心情一下舒畅了。她对等在外面的珍说道：“他多半快进入二级了。准备血管透视。”
　　“你肯定在血管里，而不是在骨髓或神经里？”
　　“他的血里全是没稀释的廉价香水味。”
　　格拉蒂亚接过话，“我以为你会直接气死他算了。”
　　“我本来是那么打算的，”瑞颇为遗憾的耸耸肩，“不过他挺到现在都没突发，让我稍稍有点感动。”
　　“得了吧！”格拉蒂亚毫不客气的戳穿了瑞的假面具，“看来，幸村医生相当懂得如何取悦你嘛。”
　　“凑合吧。”瑞的手机响了，她一面接起来，一面向电梯走去，“找到了call我。”
　　格拉蒂亚追上去喊道：“把电话号码留下！”

　　瑞拿着珍的报告，把高跟鞋踩得啪啪作响，她兴高采烈对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宣布道：“我们要给你换血！”
　　幸村的大脑还能正常运作，他费力的掀动干裂的嘴唇，质疑道：“要做骨髓移植吗？”
　　“你有力气来做这手术的话还不如起来帮我们搬血袋呢。”
　　幸村瞥了一眼正被源源不断送进来的一包包墨红色血浆，虚弱的皱眉，“不重新植入骨髓的话，就算换掉全身的血，坏血还是会再生的。”
　　“如果你的骨髓还在造血的话，我会在换血前把你的脊椎都剔出来的。”瑞满不在乎的放出恐怖言论。
　　幸村陡然不安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瑞摆弄着仪器，没搭理他。珍解释道：“之前给你注射的针已经停止了你身体的造血功能。”
　　“但血细胞的生命周期是……”
　　格拉蒂亚打断了他，“自然会有东西来替代死亡的血细胞。”
　　幸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东西，而替他说出来的人正是瑞，尽管用的是极尽讥讽的口吻，“也就是说，你的血管现在比阴沟还脏，里面到处都是Devil。”
　　幸村已经没有力气来对她的言行表示不满了，他只问道：“你怎么保证病毒不会通过血液进入体内其它地方？”
　　“就算进去了又怎样，反正死的也是你。”
　　幸村此刻非常感激为他做麻醉的格拉蒂亚，尽管他难以割舍那股不断从瑞体内飘散出来的幽香，但他更愿意暂时告别这些恶言恶语。

　　麻醉剂的药效过去之后，幸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普通病房。九死一生的庆幸和喜悦瞬间在他周身游走，他顿觉精神了很多。他又休养了几天，这期间许多同事和护士们纷纷前来探望，他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庆祝他的康复。对于他们的心意，幸村很感激，可感激之余他却没来由的开始怀念起无人问津时的那份静谧来。当身体完全恢复如初，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故地重游。最上一层楼一如既往的人迹罕至，空旷的病房洁净整齐，倒是那间被玻璃墙隔断的异常宽敞的办公室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里面热闹、充满生机，还有着疏于打理的闲散。
　　“你们好。”他推门而入。
　　瑞和格拉蒂亚正忙着做功课，回应他的只有珍。
　　“你好，幸村医生。你看上去恢复的很好。”
　　“是的，谢谢你们。”
　　“你完全不用这么客气的，幸村医生，这是我们的责任。”格拉蒂亚笑着，靠到珍身边。
　　瑞没了陪练，迫不得已的留意到幸村，“既然格拉蒂亚在说人话，就表示你现阶段还是人。”
　　格拉蒂亚俏丽的脸一下子拉长了，“你什么意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意思。”瑞接的从善如流。
　　珍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格拉蒂亚的面，只好别过头去。
　　眼看着一场唇舌之争在所难免，幸村急忙插嘴打圆场：“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处理那些被感染的血？”
　　珍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他，“过滤，去掉病毒，高温焚毁。”
　　有些东西无法说得详细，是因为听得人不会理解也不可能做到。幸村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再追问。
　　“还有什么事？”瑞凑到幸村面前，问到。语气是一贯的不耐烦。
　　幸村滞了滞，他应该只是来道谢的，但却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然后他赫然发现瑞的身上的香味不一样了，“你……一直都用这种香水？”
　　瑞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除非你带着投诉状来，否则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你误会了，我……”幸村咽下了后面的话，那消失的香味应该也属于他不该过问的范畴，他顺势转移了话题，“我从没认为你是凶手。那个时候你的做法是最合理也是最正确的。”
　　瑞根本不管他，径自道：“即使你带来了投诉状也没用，D专署拥有司法豁免权。”
　　幸村也坚持把话说完：“即使在对病症的处理手段上每个医生之间会存在分歧，但只要是穿着这身白大褂，那么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一致和唯一的。”
　　瑞笑了。幸村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份异样的温柔。眼睛的主人红唇轻启，“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有色盲症？我什么时候穿着白大褂了。”
　　幸村离开后，瑞迫不及待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烧杯，把里面黑紫色的物体揪了出来，另一只手捏着鼻子道：“真臭！”可当她把那东西丢进嘴里时，却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但很好吃！”
　　珍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想：和臭豆腐的原理一样。
　　而格拉蒂亚就会嗤之以鼻：“丑陋的东西没有作为食物的价值！”
　　瑞正要说话，手机就响了，她把它提起来从窗口扔了出去。
　　格拉蒂亚看不过去了，“小姐，那是最新款的手机！”
　　“却是个过时的男人。”
　　“你不能每踢掉一个男人就换个手机！”
　　“我只是想换个电话号码而已。”
　　完全没有逻辑关系！格拉蒂亚懒得再说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修改通讯录。
　　珍在一旁叮嘱道：“记得及时告诉我们新号。”

　　那部被抛弃的手机正好砸在从楼下经过的某个人的脚前，把对方吓了一大跳。他蹲下身子，盯着这个破碎不堪的尸体研究了一会儿，才站起来继续走他的路。风鼓动起他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勾勒出他削瘦的体型。跶拉着的运动鞋节奏均匀的敲打在他赤裸的后跟上，他一手抄在已经洗得泛白的旧牛仔裤裤兜里，另一只手揪着已经很杂乱的黑发。
　　差不多又要换了吧。他得出了这个结论。